D-锋利的刀刃在精神之海中于四面八方而来,如聚九山八海之势,一瞬斩向淡蓝色的光晕。
气势非凡的攻势令上善眉头猛地一皱,他有一种抬起石头,狠狠砸了自己脚的感觉。那淡蓝色光晕的根部,按道理来说很容易切除,毕竟它和自己有别,不算真正自己的一部分。可那股疼痛,如剪指甲剪到了肉。
再来一次!
上善既然已下定决心,便不会轻易放弃,他要自由,任何人都束缚不住她。可这股光晕,根本斩不断,精神之海里的刀刃无能为力,自己对自己虽然也能狠心的下杀手,可这股光晕里有猫腻。
上善很敏锐,不断靠近它,希望找出特殊之处。可其中无神思无波动,除了这股特殊的光外并无异样。而它,还和上善的精神之海紧连,意味着它是上善的一部分,和舒霜关系不大。这么一来,舒霜根本没有神思在她体内?
一旦产生一个观点,便有更多的疑惑出现。若舒霜没有神思在自己体内,她上次报复舒霜,将夏萧强上时,为何会有一种和自己情绪截然不同的声音在控诉着自己的罪行?而且最近她对夏萧的看法正在逐渐改变,甚至很多时候都会在第一时间考虑到他。上善一直以为是舒霜在影响自己,可她在自己体内,似乎什么都没留下。还是说,她自己本身,便是舒霜的一部分?
上善心里颇烦,她不想承认这种事,一股波动又猛地散开,再次在精神之海里寻找舒霜的神思。如果什么都找不到,就说明那股神思已扎根于她的思想,成为了她的一部分。但那淡蓝色的光晕又是什么?
神思随着破坏及湮灭之力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上善失望,因为什么都没找到。她立在漆黑的精神之海中,忽然恍然大悟。
符阵大致由两部分组成,自己是破坏与湮灭之力,舒霜是守护之力。这片精神之海象征着破坏与湮灭,而那淡蓝色的光辉,便是已丧失的微茫守护。这么一来,也算理解得通,可上善一直以为舒霜对自己有着影响。她宁愿这是真的,也不愿真的对夏萧有某种难以分割的感情。
“糟了。”
坐在房间里,上善叹了口气。看来她和夏萧,注定还有故事。但那些事,想想就烦人,她现在只想自由,无拘无束,不受任何人掌控。因此,她气急败坏的将手掌移到右手手臂上,将昼纹捏碎。
昼夜之纹相连,昼纹破碎时,疼痛令夏萧猛地睁眼。他从沙发上僵直坐起,看了眼微微亮的窗户,跑进自己房间。
上善盘坐在床上,表情极为不满,像遇到什么事。见夏萧来,她悻悻道:
“我将舒霜在我体内的最后一道神思撕裂了。”
上善其实没有神思可撕,但她表情嚣张,就想气夏萧。她自己满足不了愿望,达成不了目的,也不想让夏萧好受。后者酒还未全醒,他站在门口,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上善。他滴下两滴心疼的泪,上善看着,嘲笑起来。
“大男人还哭,不害臊啊?”
夏萧左臂的夜纹,已彻底找不到昼纹的气息,他感觉不到自己的白昼,便抱着它,默默转身,踏进自己永久漆黑的长夜。再多愿望都是虚妄,自从舒霜离开的那一刻,他便只剩长夜,再也白昼可言。
上善看着夏萧的背影,看他关门,嗤之以鼻的捶床。见夏萧吃瘪都不足以平复她的心情,因此,她通过窗户翻了出去,不知去往何处。上善终究是个疯婆子,她做出什么夏萧都不意外。后者安静的躺到沙发上,眼里有些湿润,可不影响睡眠,这已不是第一次。次数多了,无论扛着什么痛苦都能睡着。
醉酒之后,呼吸声很重,像将心事用另一种方式讲述了出来。很多事在男人嘴里都难以开口,便从鼻息里出来。所有苦难,此时都在无声诉说,只是没有倾听者。晓冉先前也喝了酒,她与夏萧把酒言欢,可陪着喝酒的人,最后便难以照顾他。
平时都是夏萧照顾别人,但他自己,并非坚不可摧。
一早,天才刚亮,晓冉已醒,她于镜前梳妆发,为夏萧擦脸擦手。等其一觉睡醒,又将是新的一天。她以为上善昨夜没回来,暗自担心,可晚上也没什么动静,那样也好。现在见不到对方,或许是最好的。
山麓,谢毅找到阿烛,他就知道在食堂等她肯定没错。阿烛是个贪吃鬼,这种事已经人所皆知,以至于很多人出去执行任务,回来都会给她带点好吃的。
一开始,大家都是为了靠近阿烛,和她混个脸熟。被院长大人肯定的人,现在虽然实力弱,可今后肯定会是叱咤风云的大人物。
后来,很多人单纯是为了阿烛的笑,她笑的甜而阳光,像夜里的一盏灯烛。而且阿烛知恩图报,收了大家送的糕点和吃的,便自己做一些东西送过去。这样的人,谁都不会讨厌。
见谢毅来,阿烛有些奇怪,当他说出此行目的,阿烛虽说答应,但有些犹豫。她本来想着以后少和夏萧见面,起码不能像前面那段时间那样天天去找他。否则上善一发飙,夏萧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夏萧上次虽说自己的地位高,可阿烛知道,上善很强,比夏萧强很多。加上她桀骜不驯的性子,肯定难对付。但她接过谢毅给的请柬,硬着头皮走上了山腰,去找夏萧。
现在已是上午,阿烛内心有些忐忑,敲门时就怕遇到上善。那个人没有舒霜亲切,让她感觉很凶。门开时,阿烛的心忐忑起来,脸色大变。
第三百四十五章 虚假的红色请柬
“放心吧,她不在。”
“有一种很心虚的感觉。”
见阿烛来,夏萧还算开心。只要不是上善,他见着谁都不会生气。
“突然很佩服那些偷情的人。”
“人家玩的就是刺激。”
夏萧刚吃完早饭,神清气爽,但看到阿烛递来的请柬,无奈的叹了口气,也蔫了神。
“这是谁的请柬?”
“我姐和谢毅的。”
“他?”
阿烛知道夏萧有个姐姐,芳名夏婉,但怎么要和谢毅成亲?这年龄,对不上号啊。
“政治婚姻而已。”
“那也太不公平了,这就耽误了一生?”
“二姐没有拒绝王朝的想法,肯定是有原因的。”
看了时间,夏萧对晓冉说:
“十天后我要去参加婚礼,你去吗?”
晓冉有些犹豫,她喜欢恬静的水泽,喜欢学院,不喜欢太过嘈杂的场合。人类的婚礼她听说过,很热闹,可她一想到很多人聚在一起喝酒谈吐,就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可她还是想陪夏萧去,便点了点头。夏萧足够细心,看出她的心思,手掌落在她肩上。
“没事儿,不想去可以不用去,不要这么强求自己。”
晓冉见夏萧微笑,点了点头。夏萧总是能猜中她的意思,这种感觉令她很舒服。可夏萧拿着请柬,心里有着少许烦躁。
请柬有纯金点缀,虽然豪奢,可又太过虚假。这场婚姻背后,全是大夏和南国的小心思。想在两者中保持自己的利益和安全,或者说想让自己摆脱傀儡这个身份,夏婉必须发挥她的聪明才智。
夏萧了解二姐,她很聪明,做事谨慎,满腹诗书,肯定会有办法。只是这场婚礼,本质就悲哀了些,令人高兴不起来。就算二姐保住自己的安全,也注定为了大夏,失去些东西。
翻开请柬,里面有着夏婉和谢毅两个名字。前者夏萧太过珍惜,以至于看着无比亲切。而请柬中的一句诗词,太过讽刺他们的处境。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情话永远比现实美好,愿望也总是无比圆满,若不知道内幕,还以为这会是场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美好婚礼。谢毅是一国皇子,这场婚礼定无比热闹,八方也定来客。只是繁华背后的冷清,最令夏萧心凉。
夏萧心里空荡荡的,这一眨眼,半年就过去了。上次谢毅给他说这事时,夏萧想让二姐自己做决定。若二姐不想嫁,他就算得罪大夏得罪南国,都不会让她嫁过去。可他们夏家向来一心报国,父亲去了北部,重整夏家军,大哥随行。二姐定不会退缩,果真,夏婉极为勇敢的投身到了政治婚姻中。
二姐做出自己的决定,夏萧自然无法左右,可若今后南国或大夏对他夏家不利,夏萧定不会罢休。
夏萧已看透请柬的份量,猛地将其合住,坐到沙发上。这场婚礼他肯定是要去的,还要做些别的事。
今日学院天气晴朗,远处大夏王朝的帝都斟鄩却一片阴天。虽说阴天好赶路,可见到这样的天气,谁都难以打起精神。
苍穹之下,帝都斟鄩城里城外都弥漫着谨慎的气息。这里永远如此,一切都井然有序,像处于不成的规矩中。夏惊鸿和萧蓉一起坐上马车,马车乃极长车队中的一辆,其前其后还有很多。
车队漫长,竖插着大夏王朝的旗帜,朝城门外缓缓而去。城墙上立有两人,一老一少。老的弓着腰,显得地位卑贱,年少的抬头挺胸,可看着这支车队,心里只有歉意。
这次婚姻,本应由王族皇室承担,那么多姒姓大臣,家里总有几位年轻貌美的女儿。不过像姒清灵那样的修行者,姒易不忍心令其嫁到南商,修行者可是珍惜的资源,不能随意浪费。可普通人又拿不出手,若是长相身段差了些,便是变相的不尊重。
想来想去,夏婉知书达理,甚至有一国公主之风。当然,她还有一个身份,可以将其抬到一个极高的位置,那就是远道而来者夏萧的亲姐姐。
这个身份很有重量,南国既然同意婚约,便不敢轻易解除。夏婉嫁过去也有一定保障,因为谢毅是夏萧同窗。可姒易,终究对不起夏惊鸿一家,先是冤枉夏萧,流放全家,夏府家中上下百十号人皆死于刀下,后有了这事。
这是姒易心头的结,沐公公看着,也无办法。
“陛下,该回宫了。”
不知不觉间,极长的车队已完全离开斟鄩,可姒易还立在原地,如脚下生出树根。
“信给了吗?”
沐公公看他一眼,眼角纹更深几分,然后才说给了。这已是姒易今天问的第四次,可他的心意,都在那封信里,希望夏惊鸿看到后,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并转告夏萧。关于夏惊鸿,姒易还算放心,他是真正的忠臣,是他这个帝王不能再冤枉,且能重用的大臣。可夏萧,不是省油的灯。
姒易曾说,让夏萧在学院四年后回到大夏,为王朝效力。若是到时夏萧留在学院,他也无可奈何。因此,此次这封信,是一根定魂针。目送车队远去,姒易才转身离开,于这城墙上,留下一道孤独的背影。
现在是特殊时刻,为了迎接一年后的战争,此次前往南国的只有夏家,但随礼极多,因此有王朝帝军亲自护送。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夏家此时的待遇,已比一国亲王,且无人敢说三道四。他们做出的贡献,已远超普通武将。带来的荣耀和利益,更是许多大臣三生三世都难以拿出的。相比之下,很多所谓的大臣都在吃干饭。
车队前后,皆有漆黑的马车,其中坐有修行者,令这车队无懈可击。车队礼品虽价值连城,可真正要注意的,还是那三辆马车中的人。
三辆宽大的马车位于车队中前段,第一辆坐着夏惊鸿与萧蓉。前者将信看完,面目平淡。陛下担心的事,他理解,也懂。不过当务之急,还不是萧儿的去留,而是一年后的南商进军。休战三年,将一触即发!
“惊鸿,我们到俞谷时,谢毅也该回国了吧?”
“那是肯定,到时,萧儿估计也回来了。”
萧蓉高兴期待,因为能见到自己的小儿子,一年不见,甚是想念。那浓浓的牵挂之情,信纸难以承载,字无法描述。可夏惊鸿考虑担心的,是陪伴在夏萧身边的人为谁?上次夏萧说舒霜离世,他们伤心许久,他们都把舒霜当成了家人,就等着两者长大成人,举行一场热闹而甜蜜的婚礼。没想到小小年纪,还未享受人间美好便离世。
离开舒霜的艰难日子,夏萧一个人扛了过来,也是不容易。不过马上,他们就能见面了。夏惊鸿和萧蓉的马车后,是夏旭与夏婉。夏旭心中有事,尽管马车不停,也窜进夏婉车厢。
“哥?”
夏婉正在看书,见夏旭来,合书时面露喜色。她温尔雅,眉目间都是书香气。
在家中,夏旭最喜欢看婉儿做事,无论看书还是算账,她都极为认真,偶尔惊鸿一瞥,美若天仙。而那淡雅儒气,更是为婉儿增添几分临大厦将倒而不乱的气质。可今后在外,夏旭怕她被欺负。
“婉儿,我放心不下你。”
相比婉儿,夏旭只是个粗鄙的武者,打仗在行,为人豪迈,说话更不遮遮掩掩,将对夏婉的关心直接表达了出来。她听之即笑,秀手掩唇。
“此行虽是进龙潭,入虎穴,可等他们见了父亲和大哥,还有萧儿,肯定不敢使花花肠子。”
“这是当然,若他们敢欺负你,就算我在大夏北境,也跑来为你主持公道。”
第三百四十六章 并非所有人都满怀尊敬
夏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