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炊事班里鸡倒是不缺,都是活物,各个神采奕奕,吃着干玉米粒和烂菜叶。可光要鸡爪和鸡腿有些太过奢侈。但夏萧的身份还是令阿烛成功得到五对鸡爪和鸡腿,看着一盆子血淋淋的东西,虽然有点鸡屎味,可阿烛说话时哈出热气,依旧开心。
“这些够我们吃了。”
“主要是你吃吧?”
“放屁,专门给你做的!”
阿烛和那种温柔的淑女有些不同,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蹦出几句不雅的词,甚至是一两句脏话。可她做事十分认真,只要投入进去,便十分的忘我。
夏萧坐在柴火旁,看着阿烛又是加柴热锅又是添水等其煮沸,手法极为熟练。清洗鸡爪和花刀处理鸡腿更是信手拈来,全程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夏萧见着,也算一种享受,可他时不时瞥一眼身后,似担心那头极强的蜘蛛会来。在其口下,自己的脑袋可能会掉。
昔阳城盛产洋芋,百姓临走前,给联盟大军留下数千堆洋芋。阿烛洗掉几个,切块后泡到水里,等着鸡腿和鸡爪先煮熟。不过这个过程她跑到夏萧身边,一边加柴一边烤火。
“好冰。”
阿烛一边说一边搓冻红的手,扭头看一眼夏萧,心生一个极好的点子。趁着夏萧不注意,她将在水中泡过的冰手塞进夏萧的衣服,在其背后一顿乱摸。现在的夏萧可不比从前,难以隔绝温度,当即暴起,表情夸张且扭曲。
“胆子肥了?”
夏萧举起绑着绷带的手掌,阿烛拿着锅铲,似要比试一番。锅下的火焰于迸溅的火舌中持续旺盛,似两人的感情。
吵吵闹闹后,他们又一同看向锅中的鸡爪和鸡腿,且将血沫捞走。在它们熟透可未烂时,阿烛将其捞起,随后将水清干。
“我记得没错的话,前辈为你准备的契约兽是水行吧?”
“对!虽说没见过面,可听着就觉得很可爱。以后我要坐它飞到月亮上去,到时候你只能和句芒哥跟在我屁股后面。”
“想得倒挺美,不过到时面对这种水,便不用你动手,只用挥挥指头,它们便会自己到泔水桶里去。”
“那也太酷了,以后我帮姥姥浇菜岂不是挥挥手指就行?”
“搞得你不知道一样。”
“人家好奇嘛,看别人施展元气和自己又不一样。比如说你能飞天还能入水,我就觉得厉害的很一般,可若是我能,那就是超级厉害。”
“你蠢得宛如一头猪。”
阿烛神色默然,举在空中的鸡肉到了自己嘴中。
“今晚某个人啊,再嘴硬就没饭吃咯!”
“不和你吵,做你的饭。”
阿烛轻哼一声,专注于锅中。可夏萧转过身,神情一瞬就变了。先前的笑容成了戒备,似四周会有未知的危险。可他什么都看不到,就像窗下那只小虫子,根本看不到蜘蛛前来,等感知到时,便是死亡。
夏萧觉得应该将夫青叫到自己身边,可他那个性子,肯定不会来,这是想都不用想的事。他只有自己防着,不过那只蜘蛛究竟何时会来,没有半点征兆,也难以预料。这样的不安最令人抓狂,可夏萧就这般无能为力,只能坐着烤火,偶尔抬头看一眼阿烛。
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丫头还处在无尽的欢乐中,她喜欢自己做饭,虽说有的人做饭会将胃口遗失在油烟里,但她不会。她看着鸡肉逐渐按着自己的想法上色,甚是欢喜,甚至哼起小曲。最后,当粘稠的汤汁冒起泡泡,她夹起一块肉,递到夏萧嘴前。
“快尝尝。”
阿烛眯着眼睛笑,小脸上洋溢着幸福。对会做饭的人而言,给自己喜欢的人做菜是一件极为幸福的事。夏萧目不转睛的看着阿烛,也张开嘴,上前将其咬住。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吃货,阿烛对吃的很有讲究,所以做菜的功夫也极强,令夏萧一阵叫好。
等洋芋和鸡肉闷上十分钟,阿烛迫不及待的喊着开饭。饭菜得趁热吃,否则会丧失鲜美之味。阿烛夹一个鸡爪,极有耐心的伸到夏萧嘴前,示意要喂他吃。可夏萧摇了摇头,道:
“忙半天了,你先吃吧!”
“我才不呢,你吃完后,剩下的全是我的,而且锅里还有,不会凉的。”
阿烛极为执着,夏萧只有点头。她让夏萧慢慢吃,可他一口将鸡爪包住,一个劲啃掉上面的肉,然后吐到一旁的骨碟里。虽说吃相有些难看,可最温馨的事莫过于此,不过一刻钟后,其实没吃饱的夏萧还是装作吃撑了的样,长长叹了口气。
“吃饱了。”
“还有两口米饭。”
阿烛绊上一点汤,偷偷夹来几块肉,一同喂夏萧吃下。
“你快吃吧,口水都流出来了。”
“哼!来擦嘴!”
阿烛每一次说话都会刻意抬高音调,像一种命令,更像母亲对儿子说话时的语气。不过夏萧就让她占个便宜,反正阿烛今天的表现已是极好,堪称奇迹,既然能看着自己吃而不动筷,苦了她了。
门外沃雪还是只有四排脚印,迟迟没发生夏萧担心的事。他便看着阿烛端来一大碗肉和洋芋,饥肠辘辘下双眼放光。她在狼吞虎咽时并未注意到夏萧的目光,小嘴一张一合,嘴里只有香味。
“幸亏句芒哥不在,不然肯定得气死。”
“别说,我当着他的面吃过鸡爪。”
“句芒哥怎么说?”
阿烛极为好奇,夏萧想起来也忍俊不禁。
“他本来也想吃,可越看越奇怪,一问才知道是鸡爪,兴致全没了。”
“你真坏!”
“谢谢。”
夏萧怪声怪调的,可阿烛又常为这种话噗哧笑出声,甚至喷出几粒米。
吃完饭,正是晌午。朗朗乾坤下,夏萧不敢完全放松。现在除了回学院,他都要处于这种状态。不过这早已是家常便饭,他都习惯将自己的弦绷紧。可身边的阿烛活蹦乱跳,似时刻提醒着他不要太过担心。夏萧偶尔也烦她,他有时正聚精会神的观察某一事物,阿烛突然就跑到他眼前,吸引他所有注意不说,还让他背。
“那么多将士在,这样成何体统?”
小胡同里,两人拉拉扯扯,令很多巡逻的士卒见到,加快脚步离开。一些夏家军见到,更是出声调侃。
“三少爷小心点,别腿也折了。”
这些哄笑的士卒说罢,继续正经个脸巡逻,不过夏萧一会已跟上他们,不过身上多了一个人。
“舒服。”
阿烛声音软糯,重心前倾,乖乖的趴在夏萧背上,像一团软软的糍糕。无论后者说什么,她就是不还嘴,吃饱喝足,该睡午觉了。
“真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手都折了还让我背。”
“谁让人家轻呢。”
阿烛嗤嗤出声,即便裹得衣服再多,也在夏萧背上缩成一团。
“过分了啊!别乱动。”
夏萧双臂一阵酸爽,等将阿烛安置到床上才算安心。
“好睡一觉,下午去找二姐玩玩。”
“嗯嗯。”
夏萧轻声叹了口气,又忍不住笑,吃了睡,睡了又想晚上吃啥,真的是头猪。不过阿烛说过,她能吃遍大夏,吃遍大荒,再将整个宇宙都吞下去。虽是一句玩笑话,可形容她再好不过。
正准备出门,一股冷风袭来,令夏萧的眼中一瞬结上无尽的冰霜。随之,他夹在腋下的刀被其一口咬住刀柄,脚掌扭动后将其拔出,释放出万般锋利之气,如能斩碎空气,直伤其中的人。
第五百二十三章 于桌边静视
若夏萧能运用元气,即便受伤,也能以手拔刀。可失去元气的他本质上只是个普通人,所以这一幕,像极了当年在黑台城。除那之外,夏萧还从未这么狼狈。不过他这种性子,无论在怎样的环境都觉得无所谓。
夏萧像一座可以随意改变的山。可以春暖花开,在和煦春风下荡漾着清脆的鸟鸣。也可以枝叶繁茂,于炎热夏日中展现充足的活力。偶尔化作海底世界一般,四处冒起水泡,从地面升到极高处,甚至映射出七彩梦幻的颜色。更能以他最擅长的冰封之山的姿态矗立于世,像藏有万物,可又什么都没有,只剩坚冰。
绷带下渗出几点血迹,它们不断聚集,化作一滴落在地上。正如他额头的汗,正蜿蜒着向下。
夏萧的双目如陡峭的冰山一角,察觉到一些动静,立即朝其望去。
那似一股风,从遥远处而来,虽不知具体何处,可扫过高空,穿过无数街道,又从廊道迅速通过,掀起几点雪花,令朝下指去的细小冰锥齐齐断裂,啪的一声落在地上,碎的到处都是。
若阿烛看到这种场景,定要跑过去再掰断几根,可夏萧的神经被那些声音惊吓到,呼吸逐渐沉重,心脏在胸膛中跳动的速度愈加变快,犹如泵机。
要来了!
夏萧感觉到了,那一股神秘的风已到自己身前。它将自己的身体全部包纳在里面,又从自己喉前划过,令自己险些一命呜呼。他似逃过一劫,可这股风只是骤雨的前兆。下一刻,一股大风如凶猛的长龙,依旧不知从何处来,可毫不客气的一口将夏萧吞下,随之劲风如刀,开始肆虐。
一瞬,尽是死亡的威胁,夏萧近乎窒息,甚至已看到自己四肢断裂。于鲜血的迸溅中,他的身体逐渐倒下,脖子也被扭转,就那么倒在地上,无比悲惨,可世间冰冷,无人过问,任由其倒下,任由其鲜血流淌。当热血变冷,他终是死于天地间,死于明朗苍穹下。
身体已无知觉,伤痛尽是虚妄。无数股小小的水流不断朝一点聚集,似无数溪流,正朝汪洋大海奔去。最终,它们聚集了,奔腾的速度更快,如剽悍的万马于草原上快速跑过。可等待江河的是大海,等待这一滴极大汗珠的只是空气和其下的土地。
汗珠辗转,一瞬滴下,坠地时如绽放之花。它映射出夏萧的面孔,极为冰冷,极为茫然,满是疑惑。
一口气喘过,夏萧终是活了过来。他还是站在原地,嘴咬着刀柄,刀鞘落在脚背上,一切都似未发生,可先前那股心悸,在他心里久留。他连连环视,可什么也没见到,一切皆很正常,只是一旁的庭间廊道中,确实碎了几块冰,其余皆无大碍。
无法动弹的两只手并着捡起地上的刀鞘,戏法般令刀与其合一,随之夹在腋下,独自走向医师处。
夏萧不忘派几人守在阿烛门前,众人看到的,是夏萧对她的关心,当真是心头肉,睡觉都得有人守着。不过他们看不到夏萧的担忧,那是几个人根本无法阻止的事。
一路上,夏萧十分小心,时常心悸。重新包扎后,他立马回去。
对几位离去的老兵鞠躬行了礼,夏萧才走进房中。阿烛还在睡,每天午后都一个时辰,近乎成了习惯。不过夏萧还是觉得阿烛是在药王谷中长期睡眠不足才如此,日日夜夜积累的疲倦,都于相对闲暇的现在释放了出来。
夏萧坐在桌边,看着阿烛,等其醒。这个猪一般的女孩微微打起鼾,令夏萧听着听着便沉下浮躁的心。可一直这样无疑是一种折磨,可没人能主动见到帝军首领,但下次战斗时,夏萧会主动去找他,他想到了办法。
等阿烛醒,见夏萧坐在桌边静视,极为美好的笑了笑。
一切收拾好,阿烛笨拙的化上淡妆,颇为满意时才去见夏婉。后者每日做的,是与谋士一同制定如何取胜的办法,虽说情况时刻都在改变,可变化之后再制定计划肯定来不及。所以她的任务,就是预测战事的走向。
这等走向,不是凭空臆想,可每一个细微的点,都能影响大局。阿烛能想到的,无非是气候等比较正常的因素,可心理和战斗意愿,是她想不到,也理解不了的。
谋士就于种种因素中不断思索,像于悬崖边行走。稍不留神,就会坠入思想的深渊。史上思想极端的谋士数不胜数,因此他们不比武将轻松多少。毕竟后者执行的计划,大多都由他们想出。
夏萧和阿烛坐在厅中一侧,两杯茶,一碟糕点,开始听这漫长的讨论。
为了提高效率,他们事先都已想好,此时拿着记载自己想法的纸张一一发言,可很多观点都被推翻。提出观点的谋士欲要辩解,可又沉思,最后将纸丢入火盆,任其被烧成一团惨白的灰烬。
比起很多年老的谋士,夏婉表现得十分谦卑,没有半点刚愎自用,也从未和任何人争吵半句。比起气势汹汹的诸人,她始终温声细语,即便被人反驳,也依旧平静的表达自己的见解。
阿烛本不喜欢这么费脑子的东西,那些计划更是没几个能听懂的,多少人战多少人也没半点概念。可她始终没犯困,也不想走,一是因为夏萧,二是因为夏婉的举动太过淑女,令她一个女孩子看着都喜欢。相比第一个,第二个原因更重要。
夏萧曾说,二姐和舒霜有些像。可阿烛觉得,有些英气的二姐比舒霜更有气质,无可挑剔,她超级喜欢。
阿烛眼中,夏婉的一举一动都十分迷人,那股腹有诗书气自华的自信是她学不来的。而她考虑到的很多事其他谋士都难有涉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