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计中计
康熙这番话,看似问的平静。实则波涛汹涌,杀机暗藏。一不留神,被牵扯进去的绝不止我一个。康熙其实是在骂,‘好啊,你们几个,是觉得朕昏庸无道,很好蒙蔽么?就凭你们这点小伎俩,就以为可以想让朕杀谁就杀谁,想让朕放谁就放谁吗?’
所以,我若反口说没有下毒,则必死无疑。我若承认是我下的毒,十四爷则犯了欺君之罪。我俩俱是没有活路可言。一个答不好,赔上的岂止是两条人命。若早知是这个局面,我情愿刚才死在了刑场上,也好来个死无对证。
我四肢发凉,硬着头皮答:“回皇上的话。毒确实是若诗下的。”
康熙道:“胤祯,你都听见了”。声音不怒而威。德妃娘娘的手就紧紧的掐到了一起。
十四阿哥跪在地上,身子伏得更低了,大气不敢出。众人更是敛声屏气,不寒而栗。
康熙又对着我说:“那你就说说,你是何时下的毒,如何下的毒,又是为何要下毒?从实招来,不得半点虚假”。
“是”,我额头贴手,伏身跪拜,心思却转的飞快,“十日申时,若诗去的雍亲王府上,给雍亲王送去了一盅若诗亲手熬制的雪花燕窝汤”。
十贝勒插口道:“对,就是那天你赢了我四百两银子”,又哼着鼻说,“我倒说是什么急事,原来是急着去找四哥”。
九贝勒赶忙将十贝勒拉下,十贝勒还想说什么,觑见康熙的神色,这才闭了嘴。
康熙:“朕只道你与十四一向交情很深,什么时候和雍亲王也有了来往?”
我心下一沉,思绪飞转,说话更是小心,不敢半点马虎:“回皇上的话,若诗是因为永和宫马夫一事去的。那马夫见财起意险些害了若诗的性命。要不是若诗机警,若诗就已经……”
我算准了康熙是不希望有人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的。不管康熙是不是想立四爷为储君,他都不会喜欢有人自作聪明的。康熙和德妃相处数十载,未必不清楚她的心思。只是德妃要求调查马夫一事,名正言顺。康熙也不好过分驳了她。而如今我给他安了个见财起意的名头,也算是把此案了结了。康熙自然希望到此为止。
果见康熙点了点头:“接着说下去”。
我道:“若诗的雪花燕窝汤不比一般的雪花燕窝汤。而是加了虾粉”。
康熙:“虾粉?”
“是。若诗在斗诗大会上时听闻四爷吃不得虾,一吃就会全身起疹子,又疼又痒。若诗便动了歪心思。请皇上恕罪,若诗并非蓄意伤害,只是想戏弄下雍亲王罢了”。
康熙:“你既然是去找老四商议,又为何要在他的汤里下虾粉?”
“因为……四爷他……”,我‘委屈’的厥着嘴道,“他把我的兰花簪子给弄丢了”。
场上的人听了无不面面相觑,一脸无语。德妃娘娘本是一脸紧绷,听了这话顿时也没了好脸色。
“呵~”,康熙皮笑肉不笑,“他把你的兰花簪子弄丢了?呵呵,有点意思哈”,神色忽得转冷,“那老四怎么喝了什么事也没有啊?嗯!”
“回皇上的话,四爷没有喝”,我从头上取下簪子奉上,“因为四爷赔了若诗一枝羊脂玉的兰花簪。这支兰花簪现在就在若诗这里收着”。
有小太监接了,递给了吴公公,吴公公又转交给了魏珠,魏珠这才呈到康熙跟前。
我道:“所以若诗临时反悔了”又紧接着说:“皇上如若不信,这全领侍卫府的上下都可以为若诗作证。若诗因为这件事,还被阿玛责罚,在柴房关了一宿。”
康熙喝道:“鄂伦岱!”
鄂伦岱脸色刷白,匆匆拜倒:“臣在”。
康熙凝着眉问:“这么说,这件事,你是知情的了”。
鄂伦岱吸了一口气拜倒:“小女无知,性喜贪玩,望皇上降罪。至于十四贝勒是如何中的毒,臣确实不知”。
皇上这才似有些信了,对着我道:“你接着往下说……”
“是”,我咽了下口水:“恰逢十四贝勒到四爷府上来,若诗就将雪花燕窝汤转赠给了十四贝勒。十四贝勒不知,权当那是四爷赏赐的。皇上恕罪,若诗不知原来十四阿哥也是吃不得虾的”。
康熙:“胤祯,你什么时候也吃不得虾了!”
“皇上……”,太医孙柄权正欲开口。
康熙脸色一沉:“朕没让你开口。胤祯,你说!”
“这……儿臣不知”,十四贝勒叩头触地,发出一声闷响,“儿臣只知道是喝了那雪花燕窝粥之后,就不省人事了”。
先前是四爷,现在又是十四爷,我的心一阵绞痛。但现在不是心痛的时候,我必须打起万分的精神,不能有丝毫的差池。
我拜问道:“敢问十四贝勒之前是否吃过什么东西?”
十四贝勒看了我一眼道:“有吃过麻薯和一些糕点,这些都是府里的老人做的”。
我额头微微沁出汗,“十四贝勒再想想,还吃过什么东西?”
十四贝勒道:“还有就是十四福晋亲手呈的橘子了”。
我舒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赌胜了,道:“这就对了”。
“蓝若诗!”十四贝勒怒吼一声,转而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沉了下气才道:“荒谬,难不成,你怀疑是十四福晋下的毒?”拳头紧攥,浓眉倒立,双目凌厉暗含警告。如此拳拳之心,发乎自然。
我心下微凉,却又觉稍稍宽慰,俯首道:“若诗不敢,若诗的意思是橘子本无毒,只是当橘子和虾同食,就成了药性猛烈的毒药。”
“嗯?”康熙的目光扫视了孙柄权一眼。
孙柄权连忙拜倒:“文格格所言极是。这橘子和虾同食,正是砒霜”。
在场的几位太医也无不拜倒一一称是。
康熙缓和了颜色,道:“这么说,一切都是阴差阳错了?”
群臣舒了一口气,跪:“皇上英明!”
康熙脸上可没有半分轻松的神色,他在金銮殿上来回走了两道,脸色一直沉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说:“最近宫里发生了许多事情,朕是几天几夜都没有睡好觉啊。总想着和大伙说些什么。”吩咐道:“去,把硕诚郡王,雍亲王,八贝勒,十六阿哥通通找来”。
立马有公公应声退下了,不稍时,各亲王贝勒陆续拜觐,随立在侧。唯四爷跪着不起,引咎自责。
康熙道:“今个儿大伙儿都来齐了。朕一直想着和大伙儿掏心掏肺的说上几句话,最近宫里发生了许多事情,不是事在变,是人的心在变,都是心里的妖魔鬼怪在作祟。看看,这地上跪着都是什么人,一个亲王,一个贝勒,一个领侍卫内大臣,一个当朝太医,还有一个格格。有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哪一个不是天下之表率。百姓把希望寄托给你们,你们却把整个朝廷搞得是乌烟瘴气。朕痛心啊。”
康熙从龙椅上下来,众人齐跪:“还有你们,虽然各个冠冕堂皇的站在岸上,你们真就问心无愧吗?你们真就那么干净吗?都把自己的心肝脾肺肾翻出来,拿镜子好好照一照,别光顾着看别人。”
“朕一直想做圣君,现在却害怕做圣君。凡是做圣君,就要忍受千年之痛万载之悲,朕现在时越来越清楚了,朕不怕鳌拜之流,不畏吴三桂之势,更不惧葛尔丹之谋。大清的心头之患不在外边,而是在朝廷,就在朕的骨肉至亲和众大臣当中。朕是真的怕啊,咱们这儿烂一点,大清国就烂一片啊!对待吴三桂之流,朕可以除之而后快,可你们要是烂了,朕的心都要碎了”。
众人:“臣等有负圣恩,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