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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的拐角处,阳光从玻璃窗透进来,映得她的面容仿佛是在耀眼的光芒里,有些看不清楚。
呼吸又轻又缓,夏悠然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男孩子,眼底有种怜惜爱恋的柔光。
肩上挎着书包,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萧采斜斜地倚墙而立,眸似寒星般冷漠。
“采,我今天来是向你道歉的?”压抑了许久后,夏悠然低涩地开口了,她勉力维持着甜美无害的笑容,让自己看起来是很有神采的样子。
萧采冷冷清清地站着,眉目间隐隐含着忧怨,溢出的光彩却依旧摄人心魄。
“你没有必要向我道歉,你也不欠我什么。”他苦涩地笑着,不曾看她一眼。
夏悠然刻意放松的身体僵住,脸上的笑容也冻住了,有些失神苍白。
“我那天说得那些话都是一时冲动,我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你呢?”她急急地解释着,满心期待地凝视着他,想要让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然而,她失败了,他的无动于衷再次粉碎她的痴心。
“都过去了,我也全忘了!”萧采的脚尖随意地踢着地板上的阳光,样子看起来很慵懒,也很自在,“悠然,我们分手吧?!”他低沉地说出了残忍可怕的字眼。
夏悠然直勾勾地瞪着他,眼底翻搅着撕痛的泪水,面容单薄如纸片。
“分手?!”她轻飘地吐出这两个字,目光剧烈颤抖着,“采,你是嫌弃我出身不好,还是嫌弃我骗了你?”夏悠然有气无力地问,神色快要崩溃。
萧采闭下了眼睛,忽然不想要再和她说些什么。清冷的光线下,他的面容越发显得俊美帅气。
“我知道了……!”夏悠然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点点头,苍凉地后退了几步,“是我厚颜无耻,是我主动引诱了你,我还有什么资格再寻求你的原谅?”她觉得自己很傻,明知道他的心有多硬,明知道他那么讨厌欺骗,还是怀有一丝希望地跑来找他。
看着她隐藏着泪水的眼睛,萧采的胸口一阵阵巨锤般的闷痛,他轻柔地吸了一口气,高扬的眉目间保持着一丝高傲的倔强,不想让她看出他眼底的脆弱。
于是夏悠然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彻底的没有希望了。
“我不会再来找你了……”她维持着自己残留的那一点卑微的自尊,想要微笑着退场。
可是,往往事与愿违。
也许是站得久了,忘记了是在楼梯口;也许是悲痛欲绝,脚下的步子有些虚浮。
她只退了两步,脚下闪了一个趔趄,身子便向后栽了下去。
萧采大惊失色,疾步冲上前想要拉住她,却已经来不及了。
“啊——!”夏悠然本能地呼喊了一声,伸出了手臂想要求救,却只抓到了冰凉的空气。
光线疏离的楼梯口荡起了层层的灰尘,淹没了她纤细羸弱的身姿。
——
摇曳的树梢间驳下金色的光斑,蝉鸣声显得分外聒噪。
夏日的微风丝丝缕缕,伴随着沉闷的热空气木木地吹拂着面颊。
四条晃荡的长腿。
两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并肩齐背地坐在操场看台的栏杆上,微微笑着,神情惬意地凝望着绿茵场上挥汗如雨的足球健儿们。
“好球!”看到同班同学伊俊逃飞身一角射门,来了个开门红。千寻呼喊出声,喜滋滋地朝不远处投来视线的男生比出真棒的手势。
她的身侧。
佐野棠很安静,不吵不闹,只是静静地观赏着球赛,却不作出任何的评价。听到千寻的叫喊声,他温文地弯起唇角,也跟着露出了赞赏的笑意。
“你为什么不喊呢?”看到他那么沉默,她感到难以理解,“看球赛,怎么能不喊呢?那样怎么会有热火朝天的气氛呢?”她一边说着,一边张大了嘴巴,眼看着对方也要进一球了。
“哦?”佐野棠皱起眉毛,似乎在思索着她的话语,只听得耳膜又是一阵炸开的轰啸。
“你以为你是大空翼啊!还想倒挂凌空,摔惨了吧!”身畔的女孩双手成喇叭状,幸灾乐祸地朝死对头三年级任班的前锋主力大喊。
蓝东旭狼狈地趴在地上,不停地用拳头捶打着草地,对自己的判断失误感到懊恼和愤怒。
听到了不远处看台上传来了肆无忌惮的大笑声,他傲然地举眸望去,想要看清楚是那个不知死活的丫头,敢看他的笑话,还笑得这么大声。
但是。
当他看清楚了那里坐着的是一个绑着高高的马尾辫,戴着金丝眼镜的女孩子时,顿时火气全无,嘴角僵硬地泛起了尴尬不已的笑容,有些难为情。
是千寻,邻居家的小妹妹,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是个闹腾鬼,没事爱管管闲事。
这丫头从小就在他面前没大没小的,他也已经习惯了,只是一味地宠着她,由着她。
不对哦!那丫今天居然带着一个帅哥来看他的比赛。什么时候谈恋爱了,都不告诉他,太不够哥们了。
蓝东旭蓦地提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趾高气扬地朝不远处的女孩挥了挥手,然后继续鼓起斗志,不想要被一个小妹妹看扁了。
看台上凭空冒出来了一大堆女生,亮着眼眸,挤挤晃晃地站在了佐野棠的身后。
穿着白衬衫,牛仔裤,头发细细绒绒,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道耀眼的光晕,就像从小说和漫画里走出来的完美得让人心醉的白马王子。
他的背影英挺俊美得如此动人,女孩们的心底顿时如小鹿乱撞,扑通扑通的。
大家你推推我,我推推你,却没有一个人敢主动上去跟人家打招呼。
只能痴痴地傻站着。
玻璃纸般迷眼的阳光映在了他光洁如玉的脸庞上,佐野棠的唇角染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似乎没有觉察到身后那一道道湛湛如灼日的目光,依旧静静地凝视着身侧的女孩子。
“喂,我教你怎么加油好不好?”千寻被他那过于专注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于是想要跟他打哈哈,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
佐野棠在日光中轻轻眯起眼帘,淡漠地别开了视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千寻开心地笑了,双手举起了矿泉水的水瓶,一交叉,一碰撞。
“哐哐哐,加油加油!”她的神情看起来像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一边用双臂比划着,一边用脚尖拍着动感的节奏。
“加油加油——!!!”她喊得也很带劲。
佐野棠被不知不觉地感染了,他轻轻举起了手中的矿泉水瓶,想要跟她一起玩闹。
这时。
红色的塑胶跑道上有一行学生一溜烟地跑了过去,似乎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啊——!”
消息传遍得很快,看台上顿时人声鼎沸,众人纷纷离座而起。
感觉到背后凉飕飕的,似是刮来了一阵冷风。
千寻的眉心别扭地皱起来,噌地回过头望去。
她看到是身后乱哄哄的一片。
看台上的人群哗啦啦地散去。
发生什么事情了?!
——
教学大楼的大厅内是来来往往的老师和同学。
走廊上也是人山人海,围观看热闹的人群。
‘滴滴——!”救护车的呼啸声穿透了厚厚的云层,飞驰过来,停在了玻璃门外。
两三个身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急匆匆打开门跳了下来,向大楼里面走去。
围观的学生和老师屏息着退开了一条窄窄的小道。
一个高高帅帅的男生抱着一个昏死过去的女孩从楼梯间冲了出来,一边咆哮般地大喊着:让开;一边惊慌失措地向前方跑去,想要将她放在医生拉过来的移动病床上。
是萧采!!!
他身高接近一米九,头发漆黑漆黑的,眼眸也是深谙如黑色的大理石,透出雄鹰一般的锐利。
他怀里的女孩衰弱得像一件昂贵的瓷器,一碰就会碎掉,脸色是苍白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人群外,千寻顿住了脚步,定定地站着。
她呆呆地望着萧采,耳膜里充斥着同学们的低声窃语,心脏仿佛有一根弦绷得紧紧的,周围的世界忽然变得那么喧嚣混沌,她的脑中一片惨白。
薄薄的嘴唇讶异地翕动着,佐野棠也微微愣了一下,一时理不清任何思绪。
直到萧采将额头出血的夏悠然轻轻地放在了行床上,直到他跟着护士一起将病人推了上去,直到他飞身跳上了车内,直到车的后门关闭,车子呼啸着疾驰而去。
千寻始终僵硬地站着,口中的呼吸又痛又涩,心脏被震得几乎麻木掉了。
“你怎么了?”身侧的男孩发现了她的不正常。
千寻的脸颊白得近乎透明,淡色的嘴唇也透出了一丝迷茫。
“哦!没事!”她揉揉脑袋,尴尬地笑了笑,声音讷讷的,有些含糊。
佐野棠轻轻瞅着她失神的微笑,光芒如日的眼睛渐渐黯然了下去,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们以前就认识哦?!看到萧采那么紧张,也不知道那个女孩伤得重不重?”千寻心中一痛,说出来的话语几乎低不可闻,脸色越发苍白了。
“她叫夏悠然,是采的女朋友,在采出国留学前,他们就认识了。”沉痛的目光慢慢移向了玻璃门外,佐野棠的声音淡淡的,却冷清得像抓不住的海风。
下午的阳光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轻轻照耀着。
窗边的树叶透明清香,在暖风中飒飒作响。
千寻咬住嘴唇,忽然无法呼吸,只能怔怔地笑着,像一个顿悟的大傻瓜。
佐野棠慢慢转头,他瞪着良久没有说话的千寻,目光深痛入骨,她面色苍白得仿佛灵魂抽离了出去,她站在那里,阳光中那么真实,却仿佛他无法伸手触摸得到。
下午放学后,千寻没有立即离开学校,她呆呆地坐在教室里,等着给萧采补课。
发出去了N十条短信,也不知道他收到了没有?!
收到了,也不知道回条短信?!
单手拖着雪腮,无聊地旋转着手中的圆珠笔,她的思绪淡淡地波动着,心底的烦躁情绪越来越强烈。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等多久,为什么要等?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傻头傻脑的?!
按道理,她应该很高兴才对啊!不用再跟那个家伙纠缠不清,这不正是她所期待的吗?!
“哎——!”白皙的脸颊上透出失落的情绪,趴在书桌上的女孩无谓地叹息着,脑袋摇摇晃晃地架在肩膀上,似乎干什么事情也提不起一丝精神来,“真的好烦啊!?”
教室外的长廊上,佐野棠静静地倚着墙壁,肩上挂着书包,他淡淡地锁着眉,神色很抑郁。
“滴答滴,滴答滴——!!”
这时,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啸响了起来。
佐野棠的身子微微一震,似乎才从迷茫的惆怅中回过神来。轻吸了一口气,他勉力地呼吸着,然后机械地掏出了手机,轻轻抵在了耳畔。
电话是他的妈妈沈曼风打来的。说已经上了飞机,正在往回赶。
走廊上的光线越来越模糊,逆光的云影里,佐野棠笔直地向前走去,背影飘渺得像一团不真实的雾气。
惨了,要是爸爸妈妈知道了夏悠然的事情,那么萧采肯定会遭殃的?!
可是要怎么帮他呢?那家伙现在还在医院?也不知道悠然醒了没有?!
落日西斜,余晖温情脉脉。
他的眉心皱得紧紧的,仿佛架起了一道融化不了的冰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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