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心情不好,何必拿那些死物出气。”春月的脸色在灯下僵硬了几分,但转瞬就缓和下来,低声劝道。
安庆侯府虽然有钱,但秋晚晴并没有坏东西出气的习惯,旁人生起气来。摔个把茶盏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她却不会。她生气时不是闷闷的,就是找让她生气的人的麻烦,让对方比她更生气。
但这回分明气着了,却既不闷着。也没找连承翳的麻烦,反而坏起东西来,春月心知不好,可这样的情形着实少见到她怎么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好劝她去寻连承翳的麻烦。
横竖这回是姑爷不对,给小姐出出气,回头再补回来便是。
恰好此时春雪送了碟新切的酱果子进来,上头撒着雪白的糖霜,秋晚晴提起来几分精神,推开春月准备的什锦粥,取了块果子,抬眸就见春雪面带迟疑。她皱眉,咬了口糖霜,甜滋滋的,盖过了那股怪味儿:“想说什么?”
春雪一激灵,慌忙道:“金玉来说取身姑爷的衣裳,正在外头候着。”
秋晚晴撇嘴。斜了眼外头:“拿去吧。”
春雪脸上的迟疑未减,看了眼春月,才低头出去。秋晚晴看着她这副模样,垂眸冷笑声,扔了果子捧过粥抿了口:“一会儿不必留门了。”
春月皱眉:“小姐,姑爷那边还没说不回来。”
秋晚晴垂眸喝着粥。空荡的胃里渐渐暖和起来,她舒展开眉头,末了轻声叹气:“你们说我是不是应该任性一些?”
呀?春月吃了惊,一头雾水:“小姐平素不是任性的性子。只怕不知道如何任性?”
“就是,夫人往时还让奴婢们劝小姐多使些小性子。”冬雪也笑道,倒不是两人恭维秋晚晴,虽然她在京城的权贵中名声有瑕,但正经论起来,其中大半都是因为安庆候爷不中用。
姑娘家平时里不管比较啥。归根结底都是在比较父母兄弟,这一桩好了。便是没什么本事又骄纵任性,旁人也得乖乖受着。完了还得夸一声天真浪漫真性情,这一桩不好也无妨,旁的平庸些,乖乖做陪衬就是了,若是旁的好了,那可就越好越容易受人排挤。
秋晚晴便是后者,同样的话,旁人是伶俐善言。到她这儿便是多嘴多舌不知所谓,只不过这话没谁敢当着她的面说的,敢说的都被她连带着父母兄长尽数数落了遍。
实际上只要不招惹她,秋晚晴算是众多权戚之女中少有好脾气的了。春月近身伺候自是最懂,也是因此她才会吃惊,小姐怎么会生出来这种想法?
秋晚晴但笑,瞧不出悲喜,拨开水面的花儿:“拿衣裳来吧,泡着怪没意思的。”
春月和冬雪知她是心情不好,也没在这上头多嘴,伺候她出浴穿上寝衣。
丫鬟们都被遣了出去,偌大的屋里空寂寂的,只蜡烛熊熊烧着,骤然见着,亮堂得有些晃眼。
“冬雪你下去吧,春月你留下。”秋晚晴吩咐道,两人才知她不是说笑,竟当真不等连承翳,着实吃了惊,悄然对视眼,冬雪先下去。
床铺已经铺好,秋晚晴裹着单薄的被子,听见春月出去,珠帘叮咚,分明不相干,却仿似秋叶飒飒,惊得她偏头望过去,确定只有珠帘在作响,才松了口气,合上眼却都是浓秋时满目的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