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傅伸的言语中，不难听出他对当时场面的惊恐与后怕。

　　莫离亦是听得心惊肉跳，“那你可知道那些杀手都是什么人？”

　　傅伸轻轻点头，“从前我听师父提起过，江湖中有一个组织名叫云绡阁，其内有杀手三百余人，随意挑出一个都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因此找云绡阁做买卖，只要给出的报酬令对方满意，那么必能保证万无一失。”

　　果真是云绡阁做的……

　　莫离的眼皮陡然跳了两下，她强压下心底的不安，瞥了眼杂草堆上面容已逐渐恢复了丝血色的左希月，问傅伸，“那么往后，你打算如何？小月儿伤在了脸上，所有的亲人都死了，醒来后怕是很难承受。”

　　傅伸抿了抿唇，“无论如何，我都会陪在她身边的。她虽然容貌被毁，但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如此一来，她倒是可以改头换面，以防仇家追杀。”

　　“那若是她一心求死呢？”

　　傅伸看向左希月，眼底有温暖的光，“我想，既然已经活了下来，那么便不会轻易死去。往后的路上，无论艰难险阻，我都会陪她走下去。”

　　莫离鼻尖一酸，忍不住扬唇笑了。

　　小月儿这一生怕都不会再安稳，年幼便没了家，可万幸的是，她的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小道士，会永远陪着她。

　　往后无论腥风血雨，她都不会只身一人。

　　幸甚，幸好。

　　又在靖云城逗留了两日，看着左希月的气色越来越好，渐有要转醒的迹象后，莫离与琂方才离开，直接去了淮兮城。

　　这天祁国的京城还是那般热闹繁华，行走在大街上，自人群的喧嚷声中，不难听见几句诸如“左侯爷满门被灭”的言论。

　　这于一国而言，可谓是件大事。

　　怕是早有人于事发后便飞鹰传书，送了消息回京城。

　　而既有消息传来，那么在百姓之中传开来，便是再寻常不过。

　　莫离看着街边的糕点小吃，却已然没了胃口，径直赶去了棺材铺。

　　将锦绣娘给的回信递给掌柜后，对方却连看也看没一眼，便兀自烧了。

　　莫离心头一惊，“掌柜的，这回信你不看一眼吗？”

　　掌柜却是满脸的笑意，“不必看了，如今这城中早已传开了，那左宜可算是死了！”

　　莫离赫然瞪大了眼，没能抑制住内心的冲动，一把便扯住了掌柜的衣领，“你给我说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侯府满门被灭，究竟与你托我送的那封信有什么干系？！”

　　掌柜的神色一惊，显然被莫离吓着了。

　　他张了张嘴，颤声道，“姑……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可莫要动手。”

　　“你说不说！”莫离双眉紧锁，眼底尽是怒色。

　　“我……你先放开我……”掌柜支吾半晌，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离。”琂终是开了口，伸手覆上莫离的肩头，示意她冷静。

　　莫离这才松了手，可心底已有了答案，堵得发慌。

　　片刻后，掌柜的神色恢复如常，“姑娘可莫要胡言乱语，小店做的都是小本生意，从不涉足这些江湖朝堂纷争。至于先前托姑娘送出去的那封信，也全是我的私事，还请姑娘适可而止。”

　　“你！”莫离被他这话气得够呛，却又无法发作。

　　“多谢二位替我送信，这些是报酬，还请二位收下。”掌柜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只钱袋，递给了莫离。

　　莫离忍着怒意接过了钱袋，放在掌心掂了掂，分量倒是很足。

　　琂的眼角一抽，眼底闪过一抹无奈，牵着莫离离开了。

　　刚一走出屋，莫离便道，“这掌柜的大有问题，侯府惨遭灭门，必然与他脱不了干系！”

　　莫离咬牙切齿地说着，然双手却已然打开钱袋，垂眸朝内瞥了一眼，便将其塞进怀中。

　　琂好笑地看着她，问，“你既然怀疑他，心中又如此愤懑，为何还要收他给的钱财？”

　　莫离脸不红心不跳，义正言辞道，“我们不远千里为他送信，难道不该收些报酬吗？”

　　琂神色一顿，总觉着这番话……似乎有些耳熟啊！

　　他轻笑了一声，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莫离的脸，眼底浮现出几分宠溺。

　　突然，一旁跟随了数日的卫极开了口，“鬼差大人，如今我这桩心愿达成，是否便可回阴曹地府投胎去了？”

　　莫离尚未回话，琂却已然向他瞥了过去，眼底的柔光立时褪去，变得幽深且阴暗。

　　他复又四下里张望了眼，见周遭没什么人，便牵着莫离的手隐去了身形，而后再次迈入棺材铺内。

　　莫离知晓他的意图，且她自己也很想知晓真相。

　　倒是此刻的卫极，他突地面色惨白，眼底有几分惊惧萦绕。

　　入内后，只见方才那掌柜的步入内室，内室中摆置着桌椅与床榻，应是供他歇息之处。

　　他却径自走向墙边，伸手于墙壁上轻轻一暗，只闻一道冗长的音响起，地面上竟有一块石板缓缓移动着，随即现出一条地道来！

　　掌柜的走下地道，莫离与琂也立即跟随。

　　这地道并不长，可下方的空间却颇有些宽敞，却处处透着阴冷，令莫离察觉到浓重的寒意。

　　掌柜自袖中摸出个火折子，点燃了地室内的烛火。

　　烛光摇曳着升起，一点点照亮这一方天地。

　　可即便没有这光亮，莫离与琂也是看得清此中情形的。

　　只见地室之中，摆放着七口棺材，仔细瞧去，不难瞧见这七口棺材的不同寻常。

　　它们外壁虽裹着一层木料，可内里却是冰室！

　　难怪此地阴寒。

　　掌柜的突然躬身对着七口棺椁拜了拜，“爹，娘，各位兄弟姐妹们，咱们卫家的大仇终于得报了！那左宜满门被灭，全府上下七百二十三口，无一幸免。我与大哥终于替你们报仇，替卫家报仇了！”

　　听了他的言语，莫离与琂对视了一眼，便朝几具棺材走去。

　　这棺椁并未遮盖，因此轻易便能看清其内躺着的人。

　　这几人也不知死去多久了，因着藏于冰室之中，故而尸体并未腐朽。

　　几眼扫去后，莫离突然身形一震，竟瞧见了一张颇为熟悉的脸！

　　卫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