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了地泽灵君后，莫离心情通畅，迈着雀跃的步子去了酒馆。

　　先前卫极带给她的诸多郁结与疑惑，在听过地泽灵君的论道后，骤然消散无踪。

　　赶去酒馆时，大堂内热闹如旧。

　　三五成群的鬼民及鬼差正相坐对饮，谈论着近日里地府发生的诸事。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善鬼竟成极恶鬼”一事。

　　莫离穿行于其中，不由放满了脚步，听着他们的讲述。

　　心头微微一痛，想起了那个最爱凑热闹的男子，可惜他再也回不来了。

　　“小小灵使！”熟悉的呼唤声响起，莫离抬眸望去，便见在酒馆的最深处，坐着两道熟悉的身影。

　　莫离快步走了过去，于付白身侧坐下，敛了敛心神，向对面的允洛唤了一声，“师父。”

　　允洛目光柔和，也唤了一声，“阿离，你来了。”

　　莫离却似是突然想起什么，面上闪过几分窘迫，“师父，这两回去人间，都未能有机会买菜，下次我一定带回来！”

　　允洛轻笑了一声，摇头道，“阿离不必太在意，付兄这酒馆中也是不缺好肉好菜的，等过几日你闲下来了，为师借花献佛，请二位尝尝厨艺。”

　　付白当即便来了兴致，“原来允兄当真是深藏不露，怎地不早说呢！何必再等两日，择日不如撞日，这就动手吧！”

　　允洛看向莫离，柔声问，“阿离今日可有空闲？”

　　莫离本就是来找付白叙旧的，虽说有些私事想问，却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遂点头说好。

　　于是，三人进了后厨。

　　付白的酒馆虽有厨子，可他厨艺一般，且寻常鬼民是吃不起他这里饭菜的，因此他这伙房大多时候都是搁置着的。

　　允洛仔细打量了一圈，颇为无奈，“付兄，你这儿的食材大多都腐烂不能吃了，我见桶中还有一条活鱼，便烧个鱼汤给你们喝吧。”

　　付白眉目一凛，有些不悦，正想喊人来质问一番，却被允洛拦下了，“不必为难那些阴侍，他们成日在你这酒馆中做活，也不容易。”

　　付白挑眉，“他们哪里不容易了？至少有吃有喝有俸禄，能安稳个千年，日日闻着酒香，岂不快活！”

　　允洛轻笑着摇了摇头，莫离见状，便也开了口，“老酒鬼，你就相信师父吧，他烧的鱼汤是极好喝的！”

　　此言一出，付白与允洛齐齐向她看来，更是齐声问，“你都想起来了？”

　　莫离脸色一僵，干巴巴道，“没有……我只是，相信师父的厨艺。”

　　付白的眼中闪过一抹失落，可允洛却似是松了口气般。

　　“这里交给我便好，你们先出去等着吧。”允洛道。

　　“可需要我们帮忙？”付白假惺惺地问。

　　允洛睨了他一眼，“不必。”

　　于是，付白一把揽过莫离的肩头，带着她向外走去，“走，小小灵使，陪本尊喝酒去！”

　　坐在付白对面，莫离与他对饮了好几大口后，方才压低了声音，“酒鬼，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嗯？何事？”

　　莫离四下里张望了一眼，却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起身坐至他身侧，凑在他耳畔，悄声问，“鬼和神仙成婚后，可以生孩子吗？”

　　付白正仰头饮着酒，听见她这番话，险些一口将酒水吐出。

　　“咳……咳咳……”付白被酒水所呛，脸色顿时涨得通红，他指着莫离，眼中闪过几分惊愕，“小小灵使，你跟琂小子，你们该不会……”

　　他说着，突然一脸的暧昧，眼底尽是深意，“来来来，好好与本尊说说，你俩都做了些什么？”

　　莫离顿时又羞又恼，伸手在他肩头捶了一下，脸色比他还要红几分。

　　“你小点声！”莫离咬牙切齿，“你再这般不正经，我可就走了！”

　　付白声音虽小了，却收不住笑意，言辞间尽是暧昧之意，“那你偷偷告诉本尊，你与琂小子有没有，嗯……做些什么？”

　　莫离浑身一震燥热，没好气道，“你想哪去了，我们两个可是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做过！”

　　也不知付白信是没信，总之他依旧一脸的深意，淡淡吐出两个字来，“不能。”

　　莫离一怔，“啥？”

　　付白睨了她一眼，“本尊在回答你的问题，无论是仙神还是人魔，鬼与之结合后，都绝无可能生出后代。”

　　莫离闻言，心底突然生出几分失落。

　　付白灌了她几口酒水，问道，“你方才说成婚，莫非琂小子向你承诺了什么？”

　　莫离轻轻点头，并未刻意隐瞒付白，“琂确是说过此话。”

　　付白眸色渐深，晃了晃坛中酒，口吻已恢复如常，“小小灵使，你考虑好了吗？当真要舍弃轮回？”

　　“嗯。”

　　“若是如此，你可有为允兄想过？他付出那么多，就是为了令你转世轮回，你如此做法，对得起他吗？”

　　付白的言语突然有些冰冷，令莫离感到陌生。

　　她垂下头去，好半晌才低低开口，“我自知对不起师父，但我会寻个时机与他说清楚的，若是可以弥补他，让我做什么都行。”

　　允洛长叹了一声，他伸手搭放在莫离肩上，定定地盯着她，可一双眸子却仿佛透过她，看向了遥不可及的远方。

　　“小小灵使，轮回之事并非儿戏，你若是想在地府多陪琂小子几十年，本尊倒是乐见其成。可你若要为了他而舍弃轮回，那么本尊不得不提醒你，那可是永生永世的代价，而对方究竟是否值得你如此。可千万莫要到头来，沦落至我这下场，求生不得生，求死不得死。”

　　莫离心头一颤，诸多疑惑涌上心田，想要问出口，付白却别开脸去，抱起酒坛便是一番痛饮。

　　“来，小小灵使，咱们今日，不醉不归！”

　　莫离眉头微蹙，自他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悲戚，他似乎……是在思念着谁。

　　心底突然堵得发慌，莫离遂也抱起酒坛，与付白对饮。

　　清冽的酒水入喉，有些辣，却畅快。

　　突然，耳畔响起熟悉的男音，“舅舅想起的人是我的母亲。离，请你相信我，我不会令你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