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傻此言一出，不光是对面的易安澜，就连始终跟在莫离身侧的于挽，都忍不住大惊失色。

　　“莫离？！”

　　“莫离！”

　　易安澜和于挽齐齐惊呼出声，二人脸上皆写满了震惊。

　　易安澜到底是只老狐狸，很快便收敛起情绪，恢复镇定。

　　可于挽却瞪大了眼看着莫离，“鬼差大人，您……”

　　莫离看了她一眼，神色颇为复杂，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饶是莫离再愚钝，可这么些年来，无论是夜里的梦境，亦或是与师父相关的回忆，再或是每每见到温王时内心的异样，都在暗示提醒着她，她必定是与温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无论是当年的老温王，还是如今的慕合。

　　自各种梦境与零星的回忆里拼凑出的，老温王名为“慕昌琂”，而这个名字，莫离曾不止一次地，自师父口中听见过。

　　而这慕昌琂，据说是死于一场大火。

　　可她自己，亦是被大火烧死。

　　所以，莫离已有了猜测，她自己，兴许便是那位名声极差，嫁给了顾笙然，却怀了慕昌琂孩子的……华贞皇后。

　　也正因如此，她才敢坚信，易安澜势必会将他所知晓的一切，都如实相告。

　　小傻没料到易安澜与于挽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它怔忡良久，转眸向莫离寻求答案。

　　莫离只是冲它轻轻摇头，什么也没说。

　　片刻后，也不知易安澜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眸突然湿润起来，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似是激动不已，兴奋不已。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喃喃自语着，眼底泛起红光，“我就知道，你没有死……阿琂，你是何等高明的一个人，又怎会令自己沦落至那般境地？所以我二十多年前遇见的，就是你们，就是你们……原来你们没有死……”

　　听他说着，莫离的心沉了沉。

　　看来，这位帝王是会错了意。

　　他以为慕昌琂与那位华贞皇后并未于大火之中丧生，他以为他二人……还好端端地活着。

　　“我可真笨，当年你就站在我面前，我却没能将你认出……想必是在大火之中灼烧了容颜……”

　　听着易安澜的低语，小傻莫名极了，“主人，他这是咋了？”

　　“他只是，记起了故友。”

　　于是，小傻便又懒洋洋地坐着，直待易安澜追忆完故友，方才再抬眸看向小傻。

　　他问，“你家主子可是失忆了？”

　　小傻正想回一句“你才失忆了”，却听莫离道，“是！”

　　它只好闷闷回了句，“是。”

　　“难怪，难怪……”易安澜又垂下眸去，“难怪当年相逢时，他的容貌有所改变，也好似全然不记得我。但那相见时的那种感觉，我是不会弄错的。”

　　说着，他似是什么都想明白了，霎时间心情大好，竟亲自替小傻斟了杯茶。

　　小傻丝毫没觉得不妥，端起茶盅便饮。

　　“所以，你家主子今日想要打听一些旧事，是为了能够记起从前。”易安澜说得很是笃定，眼眸之中晶亮晶亮的。

　　看来，慕昌琂还活着的消息，当真令他欣喜极了。

　　小傻听得云里雾里，奈何有莫离压着，便只好再次点头，“正是如此。陛下，还请您将所知晓的旧事，说与我听。”

　　易安澜喝了口茶，突然又笑了，摇头道，“慕合那小子前不久也才来找朕打听过此事，莫非他已与阿琂莫离见过了？”

　　“莫离”……

　　终究还是自易安澜的口中，听见了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名字。

　　小傻顿时怔住，于挽却突然惊呼出声，“慕合？他何时来过？”

　　莫离见状，便示意小傻，它便压下心底的疑惑，问，“陛下，小温王是何时来的？”

　　“约莫六个月前，他暗自来了卞云城，私下里与朕见了一面。那臭小子，这么多年不肯承朕的情，如今一把年纪了，倒是为了爹娘之事大老远地亲自跑来一趟……”

　　莫离看向于挽，只见她神色微怔，喃喃道，“六个月前……”

　　见她有些失神，莫离忍不住问，“于姑娘，六个月前，王府发生了何事？”

　　“那时我们举家刚搬迁至靖云城，路途奔波，我的身子越来越差，一入靖云城，便彻底卧病在床了。起初，慕合确是有段时间不在府中，我也未曾过问，只当他是初来乍到，公务繁忙。且他也始终在为我寻找大夫。如今方知，他怕是那时独自来了戎玉国。他的心中，始终都是放不下爹娘的……”

　　于挽的一席话里，并未有任何怨怪之意，更多的，却是心疼与悲悯。

　　可莫离脑中，却不经意间闪过些许景象。

　　温王府刚搬至靖云城时，她与慕合是见过的。

　　那时左希月被蟾蜍精所抓，以此来要挟傅伸，而后他们成功将人救下，又了结那蟾蜍精后，正准备离开，便撞上了匆匆赶来的慕合。

　　霎时间，一个念头自心底升起，令莫离的身子都止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慕合逃避父母之事多年，却肯在半年前亲自来戎玉国找易安澜求证，莫非是因为……见到了她？

　　莫离突然开口，颇有些急切地问，“那慕合离开前，可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他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回去的？是喜还是悲？”

　　小傻听得有些发懵，它总觉得，此时此刻在场的一人、一妖、二鬼，似是就只有它，还处在茫然无知的状态。

　　可它还是依照莫离的话问了出来。

　　易安澜此番却并未回答，他只是笑了笑，道，“待你听完当年的旧事后，或许便能知晓，慕合那小子究竟是喜是悲了！”

　　小傻忙道，“还请陛下赐教。”

　　“其实许多事，朕也是后来多方打听查探，才有了眉目。至于是否与真相有所出入，朕可不能妄言。你家主子既然想听，必然是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准备。至于她听后，究竟信与否，便全凭她自己了。”

　　易安澜这话，说得倒是诚恳。

　　小傻重重点头。

　　屋内龙涎香的气息依旧浓郁，烟气袅袅浮起，于空中卷起一个又一个的圈。

　　易安澜开了话匣子，娓娓道来。

　　他不时便要喝几口茶，以润喉。

　　小傻便主动替他斟起茶来，一壶茶水，便在不知不觉间，见了底。

　　易安澜的目光却愈发缥缈，他平静地述说着一段几十年前的过往，便好似当真回到了旧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