琂扶着莫离下了床，缓步向窗边走去。

　　视线探向窗外，只见街道上围满了百姓，各个都翘首以盼，望着西面的方向。

　　“这男人可真不是个东西，也不知祸害了多少清白姑娘家……”

　　“还说呢，当年怡红院的头牌素柳姑娘不就是被这男人给害死的，虽说出身风尘，可人家只卖艺不卖身，唉，到底是瞎了眼……”

　　“可不，我听说侯府的大小姐为了这男人可是掉过孩子的……”

　　“真的假的？侯爷怎能容忍这等事？你莫不是瞎说的……”

　　“呵，你若不信，自可去找人查证。这野男人连贵妃的贴身婢女都敢勾引，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

　　听着下方人群的吵嚷声，莫离也隐约猜到了什么。

　　她也循着众人的目光向西面望去，然除却黑压压的一片百姓，便什么也未瞧见。

　　她转眸看向琂，问道，“那夜你给了皇帝秦贵嫔留下的锦帕，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皇帝当夜便赶去了贵妃的宫里，正巧捉个现行。他没能杀了贵妃，却能要了那野男人的命，下令将其关押入狱，秋后处死。】

　　莫离略一思索，了然地点了点头。

　　这皇帝嘛自然是要颜面的，贵妃偷情给他扣了绿帽子，他自然是不能声张的。随意给秦昭予安个罪名，便也够他死上几百次了。

　　听着下方的叫骂声，莫离心中也算是舒坦了，“可人间处置犯人不都要等午时三刻吗？这才辰时刚过。”

　　他笑着解释：许是皇帝痛恨难当，下令要官兵压着他游街两个时辰，午时再带去刑场，凌迟处死。

　　“凌迟？”莫离心头一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帝王一怒，果然是不得了。”

　　但很快她便勾唇一笑，心中大快，“报应啊！这秦昭予害了那么多姑娘家，落得如此下场，倒是半点也不可怜。”

　　“只是……”她话音一转，问，“此事终究是你插手了，地府可会有责罚？”

　　他紧了紧她的掌心，开口道，“那些、规矩、都是、用来、约束、鬼的。”

　　闻言，莫离也不再担忧，却转而想起什么，笑意盈盈地道，“所以你前两日不愿离开，就是为了让我看见这一幕？”

　　他眸光微怔，还未答话，她却已靠近了他的怀中，“能看见他如此境地，倒也是遂了我的心意。只是他死后入了地府，必然是要受刑的，到时若与素柳撞上，怕还会再生事端。”

　　知晓她心中的担忧，琂道，“不会。”

　　“嗯？”她抬眸看他，等着他的解释。

　　“素柳、死了，灰飞、烟灭。”

　　莫离又是一惊，“怎会？”

　　虽说那素柳三番五次想要害她，但毕竟没做过什么不可饶恕之事。

　　他在她掌心写道：素柳早便与花千彤勾结，被查出后，阎罗王没有半点犹豫，毁了她的魂魄。

　　莫离见此，却是有些不敢置信。

　　她如何也没想到，那素柳竟当真如此恨她！

　　她的神色有些难看，琂却伸手将她抱在怀中，轻声道，“你、有我、便够。”

　　莫离重重点了点头，只听他又道，“稍后，便走。”

　　他的声音很轻，因此莫离并未听出他嗓音中的异样。

　　不多时，下方的人群更加骚动起来，莫离向外探去，终是瞧见了一队车马的踪影。

　　在官兵的派押下，秦昭予被困在牢笼中，披头散发衣衫残破，他的身上有不少伤痕与血迹，想来这三月里在狱中没少吃苦头。

　　数不清的鸡蛋、菜叶向他身上砸去，他只是闭着眼，一任受之。

　　短短三个月，这秦昭予已骨瘦嶙峋，再也没了当初意气风发的神采，浑身上下皆透着一片死寂。

　　莫离暗自唏嘘，忍不住叹息。

　　以他的才能，若是一心为正道，何愁不能名垂青史？

　　哪至于如今临死前还要被一众百姓围观。

　　车马越走越近，一位妇人的声音格外响亮，她哭喊着，“该死的畜生，你还我女儿来！你如此肮脏，为何还要纠缠我的夏儿……”

　　莫离看向那妇人，只见其悲痛欲绝，正掩面痛哭。

　　她身边的人安抚道，“苏夫人，您节哀啊……”

　　苏夫人？

　　莫不是那秦昭予提亲的对象也因他而死？

　　思及此，莫离头皮一紧，心头发麻。

　　她再看向秦昭予，却见其正凝眸向她看来，视线相对的那一瞬，他竟扬起一边嘴角，邪魅地笑了！

　　莫离心头一惊，竟一个没站稳险些跌倒。

　　琂一把将她扶住，关切道，“可是、累了？”

　　莫离顾不上理会，再定睛去看秦昭予，却见对方依旧闭着双眼，一脸的死绝之气。

　　仿佛方才那诡异的一幕，从未曾发生过。

　　“怎么？”

　　琂的声音又自耳畔响起，莫离这才回了神，冲他轻轻摇头。

　　兴许是她眼花看错了。

　　车马经过楼下，渐渐走远了。

　　琂将窗子合上，屋外的动静小了不少，“可要、再、歇息、会儿？”

　　“不必了，我们回吧。”莫离说着，朝小傻勾了勾手，令它站在肩头。

　　小傻的眼角还有泪花，爪子冰冰凉凉的，也不知在外面奔波了多久。

　　安抚地拍了拍它的脑袋，莫离看向琂，“走吧。”

　　他点头，手中金光一闪，莫离只觉眼前一晃，下一刻入眼的便是阴冷幽暗的鬼门关。

　　几月不见，莫离突然觉得，这地府也有些好看了。

　　琂已替她掩去了脸上的疤痕，守在门前的牛头马面见状，连忙对琂行礼，“罗刹王。”

　　再见到这俩熟悉的面庞，莫离只觉一阵轻松，也行了个礼，“二位鬼将。”

　　正想寒暄两句时，腰肢却蓦然一紧，琂已带着她飞身而上，朝着悬济堂的方向飞速而去。

　　刚入悬济堂，便见付白手执酒壶，正坐在院中与元儒对饮。

　　一见到二人，付白眼眸一亮，放下酒壶便迎了上来。

　　“小小灵使！琂小子！你们可算回来了！”

　　元儒也小跑着凑了上来，“离姐姐！”

　　摸了摸元儒的小脑袋，莫离随之看向付白，张口的第一句话便是，“酒鬼，我有些馋你酿的酒了！”

　　“本尊这里好酒多的是，走！去喝！”

　　话音刚落，琂却伸手拦在二人面前，双眉一拧，有些愠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