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二人相望着，目光皆是一片深邃。

　　莫离没忘记此行的目的，瞥向他手中的“相柳”，“王爷，我来，只是想要取回自己的武器。”

　　“若是没记错，这把武器，本就是我送你的。”

　　“所以，王爷这是打算将送出手的东西再讨回了？”

　　慕昌琂噎住了，好半晌才道，“若想取回，凭本事来。”

　　说罢，他便转身朝内室走去，莫离眼眸一沉，伸手便要去夺。

　　他则迅速闪身，二人一来一回间，过了好几招，莫离却连碰都没碰到“相柳”一分。

　　“顾夫人，本将军要就寝了，你还不走，是想留下来过夜吗？”

　　他躺在榻上，将“相柳”揣在怀里，背对着她。

　　莫离咬咬牙，最终还是离开了。

　　她回去的路上亦是一番顺遂，只是却没想，顾笙然竟在她卧房里等着。

　　“莫离！”他咬牙切齿，脸上有一处青紫，眼眸一片猩红。

　　他显然是忍耐到极致，气急，亦恨急。

　　莫离身上还穿着兵服，见被顾笙然抓了个正着，倒也不慌不忙，一双眼眸里甚至没有半点情绪。

　　而她越是这般毫不在意，顾笙然便越是恼怒。

　　他又一次没能忍住，对她出手了。

　　莫离亦如一头发狂的小豹子，即便打不过，也半点不求饶认输，她红了眼，却面如死灰。

　　顾笙然也没能讨到好去，只是他越发意识到，如今的莫离，他越发难以拿捏了。

　　他再一次愤恨离去。

　　只是这一回，他派了诸多守卫在屋外，时刻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她便连房门都出不得。

　　莫离心冷得紧，到了夜里，她正打算强闯出去，却听屋外一阵细微响动。

　　她推开门出去时，院中竟一个人也没有了，那些守卫好似凭空消失了般。

　　她没有多想，又一次不要命地，潜入了军营。

　　她熟门熟路找到了慕昌琂的营帐，令她意外的是，今晚帐外居然没有守卫。

　　她先是四下里打量了一眼，确认慕昌琂并不在外室，方才小心翼翼地向内室里走去。

　　于一片黑暗中，她看见床榻之上躺着个人。

　　她蹑手蹑脚地走近他，听见他呼吸平稳，应是睡熟了。

　　而在他枕下，“相柳”露出一端。

　　莫离缓缓伸出手去，却在即将触碰到铁壁的那一刻，一把被抓住手腕。

　　随后，她只觉一阵眩晕，再回过神时，已被他压在了身下。

　　慕昌琂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瞧见她嘴角的淤青时，眼眸微微一变，沉着嗓音问，“他又打你了？”

　　莫离的心噗通乱颤着，四目相对间，她看见他的目光，好似回到了从前。

　　那里面，有几分怜爱。

　　他的手指抚上她的伤处，轻柔极了。

　　莫离的身子惊起一阵痉挛，她有些不敢再看他，立即别开了脸。

　　下一刻，他的声音又响起，却多了几分阴冷，“后悔了吗？嫁给他，你后悔了吗？”

　　莫离的眼眶又湿了，她没有回话。

　　可他的吻却突然落下，令她心中大惊。

　　此时此刻，脑中想到的全都是他们之间的身份。

　　他是兄长，是她的亲哥哥。

　　莫离突然有些害怕，她猛地挣扎开，迎上他的目光，“不后悔。”

　　他浑身一滞，红了眼，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他将你伤成这样，你也不后悔吗？”

　　莫离咬咬牙，“王爷你也说了，那是我们夫妇间的乐趣，既然夫君喜欢，我并不觉得委屈。”

　　一句话，便令慕昌琂几近发狂。

　　他一拳砸在她耳边的床榻上，低吼了一声，“滚！”

　　莫离立即起身，背对着他，泪水不自觉涌落。

　　她刚要走，只听“砰”的一声脆响，他将“相柳”扔在她脚边。

　　“从此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见了。”

　　莫离缓缓闭上眼，俯身将“相柳”拾起，深吸一口气后，离开了军营。

　　如今，“相柳”已取回，那么她便再也没有任何理由，跑来见他。

　　一路失魂落魄地回到顾府，却见满院里烛火通明，有些嘈杂。

　　她心中一紧，隐有些不安，正要绕至后院翻墙而入，府门却突然打开了。

　　顾笙然站在门前，他一身阴冷嚣煞，浑身竟透着杀气。

　　一道道闷响传出，莫离的视线越过他，望向院内。

　　却见一人手执棍棒，正卖力地挥打着跪在地上的男子。

　　那道身影太过熟悉，莫离曾与他朝夕相处了六年，是她的师父，允洛。

　　在火光的映照下，莫离清楚地看见，允洛背后的衣衫已泛了红，那是鲜血。

　　即便心中对他有所怨恨，可亲眼看见这一幕，莫离的心，还是疼了。

　　她抬脚便要往里冲，却被顾笙然挡在门外。

　　“允洛擅自支开守在夫人门外的守卫，帮助夫人偷溜出府与人厮混，此罪不可饶恕，当受刑棍三百！”

　　刑棍！

　　莫离心中又是一惊，再次转眸看向院内，这才瞧见，那棍棒之上竟有密密麻麻的倒刺！

　　每落下一棍，便都会刺入允洛的皮肉。

　　难怪，难怪他会满身的鲜血。

　　莫离骤然攥起了双拳，低吼出声，“住手！不准再打了！”

　　那执刑的手顿了顿，扬在半空不知该不该落。

　　顾笙然道，“想指挥他们，让他们听命于你，也不是不可。只要你认清自己的身份，做好本分之事，从今往后再不离开府门半步，时刻以顾府利益为先，以夫为纲，我保证，这府中所有的人，往后都不敢再为难你半分。”

　　莫离冷冷地瞪着他，眼中逐渐有了恨意。

　　在这之前，她即便心中有再多的不满，再多的怨，也都并未产生过恨意。

　　可此时此刻，瞧见师父被虐打，她终是开始恨了。

　　而察觉到她变化的顾笙然，他冷哼了一声，手一扬，院中的刑棍便再度落下。

　　几乎与那道闷声一同响起，莫离扬声道，“夫君还真是说笑了，我从来都清楚地知晓自己的身份，我是这府中的女主子，自然要事事以顾府为先。”

　　“你发誓？”

　　“我发誓，若不然，必不得好死。”

　　莫离发了毒誓，顾笙然这才肯作罢。

　　莫离迅速冲到允洛身边，她甚至已做好了准备，等着那毒誓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