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连忙摇头，“我只是记起了与师父相关的少许事情。”

　　付白眉头微蹙，似是在琢磨什么，片刻后沉声问，“所以你已经确定，当年换了你灵使之身的人，确是允兄？”

　　“嗯。”莫离点头，“那日坠下无间地狱时，师父他承认了。”

　　付白却沉默了，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他久久不语，莫离唤了一声，“酒鬼？”

　　“那便这么说定了！等允兄下厨时，我带上好酒过去！”付白的神色很快便恢复如常。

　　莫离立即伸手，“那我要的信息呢？”

　　“你出了酒馆大门，沿着主街行三里，拐进最深处的巷口，尽头的那座宅院，便是那位姑娘的住所了。”

　　付白描述得较为详细，莫离已大致摸清了方位，向他道过谢后，便匆匆离开了。

　　不过下楼途经柜台时，莫离没忘捎了两坛酒，在大堂小二惊愕又无奈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依照付白给她的地址，莫离走了小半个时辰，终是站定在一座宅邸前。

　　这宅子并不大，却处处透着雅致。

　　莫离叩响门扉，半晌也无响应。

　　她便又敲了几声，这回身前的门倒是很快便开了。

　　入眼便是一位倾城红颜，果真是那日在无间地狱瞥见的倩影。

　　施琼一脸惊讶之色，“姑娘莫不是找错人了？”

　　莫离连忙道，“没有错，我就是来找你的！施琼姑娘。”

　　施琼先是一怔，却很快回过神来，将莫离迎进了门。

　　这施琼的住所可比她那间小屋子气派得多，进门便是一处小院，院中生着一片曼珠沙华，倒是增添了不少光彩。

　　穿过小院，便入厅堂，莫离扬了扬手中的两壶酒，笑道，“施琼姑娘，我叫莫离，是一名灵使。不请自来多有叨扰，还望姑娘莫怪！”

　　施琼闻言，神色有片刻黯然，却颔首给莫离行了个见面礼，“见过灵使大人。”

　　莫离心头微惊，连忙摆手道，“不必如此客套，喊我莫离就好。”

　　施琼莞尔一笑，没再多言，请莫离入了座，又替她斟了杯茶。

　　莫离盯着她，心中又惊叹又唏嘘。

　　这样一位绝世的美人，她举手投足间皆透着高雅，哪怕沦落至这阴暗无边的地府，却也掩盖不去她那一身的光华。

　　据琂所说，她死后本是善鬼……

　　许是莫离的眼中透出了悲悯，施琼挽唇一笑，坐在了她对面，轻声问，“灵使大人突然造访，可是为了阿俊？”

　　莫离却是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心中微微一颤，将酒坛放在桌案上，敛了眸光，道，“实不相瞒，我与章俊是知交好友，前些日子我不慎跌入无间地狱，曾见过你。”

　　施琼依旧挂着温婉淡雅的笑，“大人不必解释，我在这鬼界没什么好友，更不认得鬼差。你既是灵使，那么自然与阿俊熟识。”

　　莫离眉头微蹙，总觉得施琼的反应太过淡然。

　　她试探性地问，“施琼姑娘，章俊的事，你都知道了吗？”

　　“大人是指阿俊投胎轮回一事？”

　　莫离心中一震，却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原来施琼并不知晓章俊已灰飞烟灭。

　　“呵……”施琼笑了，竟是一脸的满足，“只要他顺利入了轮回，我的心愿便也了了。等万年后，我会去人间寻他的……”

　　莫离不由攥起了衣角，颤声问，“在这之前，你们可有见过？”

　　“昨日曾见过。真没想到，阿俊竟当真记起了一切，若不是他站在我面前，说出了我们之间的过往，我还真是认不出他来。”施琼眼底带笑，显然是真的高兴。

　　莫离强压下心底的震惊，追问道，“你们昨日相见时，他都说了什么？”

　　施琼目光一顿，很快便意识到什么，微微蹙了蹙眉，疑惑道，“大人，莫非出了什么事？你来寻我究竟有何目的？”

　　莫离连忙解释，“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只是相交多年的好友突然离开了，心中有些不舍。我也是灵使，至今也不知为我舍弃轮回的人究竟是谁，想到姑娘你，心中便多了几分亲切，若有冒昧之处，还望姑娘见谅。”

　　施琼了然，很快便放下疑虑。

　　“大人，你很幸运，肯为你舍弃轮回的那个人，一定是世间最爱你的人。但你不必着急，待你灵蕴集齐，一切真相都会明了的。”

　　莫离不得已对施琼撒了谎，想到允洛，心中又是一阵刺痛，便道，“我听闻姑娘曾也是善鬼，却为了章俊沦落至此，你是真的很爱他。不过我猜，当年他若知晓一切，宁愿自己承受那万年的刑罚，也不会舍得让你如此付出。”

　　施琼却毫不在意般，说得云淡风轻，“不过是万年刑罚，算不得什么。只要阿俊好好地，我便心满意足了。我看不得他受苦，千年光阴太长了，我不愿在人世轮回百次而错过他，那便在这地下换他数十年时光。虽然我认不出他，但我知道他在这里，便足够了。”

　　果真是一个痴情的女子，如此才貌却沦落至此，委实可惜了。

　　莫离不由在心中长叹，却突然心头一沉，直勾勾地盯着她，忙问，“莫非章俊原本不是极恶鬼？”

　　“自然不是。他是恶鬼，本该受忘川刑罚一千二百年。”

　　“你既是替他受过，为何却入了无间地狱？”莫离再一次攥紧了衣角，一颗心隐隐地疼着。

　　施琼掩唇轻笑出声，看向莫离的目光有些微变化，“大人竟然不知吗？这刑罚并不是等价交换，你们生前作恶越重，我们所要付出的自然也越多。我不过是入了无间地狱而已，比起许多人来，我这根本不算什么。”

　　莫离自是大惊，在她的认知里，无间地狱便已是地府对人道最重的刑罚了。

　　施琼是恶鬼，可他为了替章俊承担那一千二百年忘川之苦，尚且入了无间地狱。

　　而允洛，他生前也是沾染了无数鲜血的，可为了偿还她的三千八百八十年，他入了无间地狱，莫非还付出了别的？

　　莫离嗓音颤抖，问，“除了这无间地狱的刑罚，还可能付出什么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