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只下了一会，便停了，海胭脂拖着他接着走。

　　海家大门有仆役守着，她是肯定不能进的，玛瑙瘸着腿在前面拐着带路，她扶着他去了后门，那里有狗洞可以钻进去。

　　她先钻进去，然后拖着他脚将他弄进来。他长得虽高，身体却消瘦，钻狗洞没費什么力，借着月光，她将他弄到她房间，然后紧关房门，最终才倒在一旁长长的舒气。

　　踢踏踢踏……

　　脚步声在房门外响起，她紧了心问：“谁？”

　　“小姐是你吗？你回来了？我见你许久未归，刚去禀报老爷，他们正要去找你呢？”

　　糟糕，这翠烟不愧是来向她讨债的，说了不能跟外人说，她还说，还跑去跟爹爹说，看来这人不能长留在身边了。

　　“你先去跟老爷说我已回来，刚找玛瑙时弄湿了衣裳，我换了衣裳就去爹爹那。”

　　看了眼床上沉睡的人，她心中叹气，然后用被子蒙了他的头，再找来干净的衣裳给自己换上并叮嘱玛瑙不要再乱跑。

　　玛瑙听话的点点头，并用爪子摸了下床上的人。

　　真乖。

　　出门实在不放心，她锁了门跟窗，然后才来这灯火通明的正房。

　　海明堂见她来了气得抬起手中的鞭子甩过来。

　　“哎呦……”

　　“你这是干嘛，我打她你凑过来作甚？”

　　海胭脂也是愣住，她不明白海氏为啥替她挨了鞭子。

　　“老爷，左是我的心头肉，右是我的心头肉，你说我能怎么办，我教不好孩子，你要打就打死我好的啦。”

　　海氏受了鞭子，故意挽起衣袖露出那条印给海明堂看。

　　海胭脂垂眉，海氏又甩了下胳膊，她装傻：“母亲，夜里凉，仔细冻着了。”

　　海氏退到海胭脂身旁开始苦口婆心起来，海胭脂如受气的小媳妇般低头。

　　“狗丢了就丢了，你欢喜我让人再寻给你，万一你丢了……”

　　说着又看见海胭脂脸上多了道疤痕，这可不得了，海氏那破天吼的声音响起：

　　“哎呦喂，我的天王菩萨娘娘哦，我这苦命的娃娃也，你怎么又伤着了，伤哪里不好又是脸上，这怎么办呀……”

　　海明堂听见海氏大叫，他寻声看过来，只见海胭脂的脸上多了条伤痕，心里又气。

　　“吵死了，多一条不多，反正嫁不出去。”

　　屋子里海氏大呼小叫，海明堂头疼，又见海胭脂那张惨绝人寰的脸更是心烦。

　　“明日起，你跟着爹爹学经商。”

　　“啥？”海氏呆滞。

　　“嫁不出去，总不能在家吃白饭，明日起你就去铺子里跟着唐叔学东西，免得以后饿死。”

　　这么多年，这是海明堂对她海胭脂说得最长的一句话。

　　也是最有分量的话。

　　“可，老爷，胭脂她女孩子家家的，你让她擦胭抹粉就好，经商那是焚哥儿的事呀。”

　　“擦胭抹粉？她也得有那个底子才行，你不怕她画了妆夜里来请你喝茶？”

　　“再说焚哥儿他只要安心给我考个科举回来，光耀门楣，我这家底全是他的，商人间的事我还没死呢我。”

　　“啪……”

　　房门被关，海明堂甩手就走，海氏有苦说不出又咽不下，脸红了白，白了紫。

　　搞了半天为她人做了嫁衣。

　　“母亲，还疼不？”

　　海胭脂不说还好，一说海氏更难受，原本她见识了海胭脂的厉害，知道她不是个善茬，想借着这次机会取得她的好感，让她对她心存感动，最好是对她五体投地，从此做她的小跟班。

　　结果倒好，老爷跟这丫头片子更亲近了。

　　“没事，我苦命的女儿，母亲为你受点苦不算什么，你要记得母亲是疼爱你的。”

　　海氏拿出怀里的手帕擦拭海胭脂脸上的伤痕，那血迹干了，用力才能擦掉，所以海氏用了蛮力。

　　新的血迹又出来了，染了手帕，海氏不好意思直呼手重了些。

　　你也知你手重，海胭脂低眉。

　　“母亲，您辛苦了，如今夜深，您早点去休息，孩儿告退了。”

　　看样子这是跟海氏撕破脸了，她十年的傻也装了，爹爹说让她学着经商，却让她心底一亮。

　　她想过，这辈子就这样碌碌无为的寄人篱下过了。

　　要是经商的话，她的底子肯定就会厚起来，日后就算……也能养活自己。

　　海氏的话提醒了她，随着年纪增长，她这样子肯定是嫁不出去的，虽然她也不稀罕，可万一海氏给她弄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找个千奇百怪的人做她丈夫，她肯定不愿意。

　　……

　　院子里绿油油一片，她这院子是海棠红跟海水焚挑剩下的。

　　她一眼就看中这，院子里有大片的草药，虽不入眼，可入药。幸好海棠红他们眼光不好，挑漏了这。

　　采了止血草，消炎草洗净，用火哄干碾成末。

　　方才回房。

　　玛瑙安静地躺着，见推门的是她，便轻轻摇摇尾巴瘸着腿要过来。

　　“乖乖躺着。”一眼神过去，玛瑙趴在地上委屈地甩着尾巴。

　　海胭脂不像往常一般安慰它，她拿着药粉来到床边，打量起沈琛来。

　　床上这人生得好看，一双剑眉因为疼痛微皱，高挺的鼻梁，凉薄的嘴唇却毫无血色。

　　再世为人，她还能看见沈琛年少时模样，多少有了点怀春伤秋之感。

　　沈琛睁眼： “你做甚？”

　　“你醒了，我给你敷药。”

　　收起目光，她将布条解开，热水清洗伤口再把药粉涂，她没有几件衣服可以撕，便用手帕替他包扎。

　　手帕上是两个活泼可爱的小兔子，海胭脂最后还打上个蝴蝶结，像两只小小的兔耳朵。

　　做完这一切，抬头发现沈琛正眼神奇怪地看着她。

　　“怎么？”

　　“真难看。”

　　“你。”

　　“这伤口是刚弄的？”

　　她摸着微疼的伤口点头，现在这张脸是真见不了人了。

　　“没事，我娶了你便是。”

　　海胭脂大骇，她用手捂住沈琛的嘴，微凉的手盖在他灼热的唇上。

　　他本来就干渴厉害，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下，酥麻的感觉从手心传来，直通心底。

　　活了几十年的老脸红了，她竟然被个毛头小子给调戏了，关键是这小子还是她名义上的姐夫。

　　姐夫调戏了小姨子。

　　“沈琛，这话以后你可别说。”

　　“你认识我？”

　　她生得如此丑陋，沈琛脑袋转了下，嗯有特点？如果见过定会不忘。

　　丑陋？

　　难道。

　　“你是海胭脂。”

　　“是的，姐夫。”

　　海胭脂忍不住偷笑，看他要怎么辩解，调戏自己的小姨子，怕不怕她去告密。

　　姐夫？

　　沈琛想起他跟海棠红有婚约，海棠红的爷爷为了救他爷爷被人误杀，为了感恩，两家决定联姻。家中长孙若为男女，结为夫妻。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听得旁人说他的未婚妻生得貌美，又有才华。

　　他曾见一次，美貌不假，却不甚喜欢，这世上貌美之人多，却入不了他的眼，说不来的感觉，不喜欢也不讨厌。

　　海胭脂问:“今夜，你怎么出现在树林里？”

　　她是为寻找玛瑙去的树林，而沈琛他沈家大公子，不在家里看书舞剑？

　　“看星星，林子里的星星甚美。”

　　这算回答她的问题了？摆明了不想回答。

　　“你的欢喜好特别，冒着生命危险去看星星。”

　　沈琛眼神幽暗，语带讽刺：“彼此彼此，海小姐你别说你是夜里梦游去了林子。”

　　“要你管。”

　　“我真不想管，要不是你大呼小叫引来狮子，我会受伤？”

　　将受伤的胳膊抬起对着海胭脂的脸，她瞬间没了底气。

　　“左右是我对不住你，姐夫你放心我定会在姐姐面前美言你几句。”

　　“出去，我要休息。”

　　不知哪句话未对，沈琛阴了脸，将被子往头上一搭，把海胭脂晾在一边。

　　去那？这是她的房间，你霸占了我的床，还要赶我走，夜里那么冷，她身着单薄的衣服站在地上本就发冷，这人又让她走。

　　“不走，让让，给我腾个地……”

　　“你这女子，不知男女有别……”

　　活了两辈子的人，你叫我姑奶奶都不会委屈你，我会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