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

　　为了避免赵瑾被染上役症，她有意错开了他，怎么还会……

　　又听陌途道：“胭脂，你安生休养，我去三皇子那看看。”

　　身旁的茯苓见他要走，赶紧拉开凳子让个地，并问：“陌大夫，我们家小姐以后就……”

　　说起这里，陌途心中罪恶感爆澎，怪他过于自信，那药本来是他服用的，他仗着自己是个男子，体质强壮，在那药中多加了些地寒。

　　如今毒气转入海胭脂的眼中，他用了多重办法也只能暂时压制住毒气。

　　实在不行，只有那方子……

　　低沉的气流声，从陌途的沉默中她能感觉出有些棘手。

　　看不见了呀！

　　原本抱着必死的决心，没成想捡了一条命，可惜没了双眼，那学医之事……

　　心中苦笑， 唇角却上扬：“陌大夫，无妨，你不必介意。”

　　她叫他陌大夫？

　　而不是师父，还说不在意，让他不介意，他如何不介意，心中越发难受：“放心我会医好你的。”

　　海胭脂听出他愤愤不平：“嗯，我相信你，只是如今我已经瞎了，这医术是学不成了。”

　　“你既叫了我师父，自然就是我的徒弟了，就算阎王殿里我也要去抢人，区区眼盲而已，怎么能断了我们师徒情份。”

　　他的祖师爷姜芽子，原本毒医派的制毒高手，后来被女人所害，成了双眼全盲的人，却能把一身本领传给他，那他把所有本事在传给海胭脂有何难，并且还有那凶险的法子，只要他……

　　如今废人一个，陌途竟然不放弃她，海胭脂内心百感柔肠。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若真成了盲医，以后行走江湖……

　　感觉好霸气。

　　夜里，海胭脂瞪大她那双水汪汪的眼，什么也看不见，漆黑一片，经过一百日她已经棘接受自己是瞎子的事实。

　　身旁茯苓浓重的呼吸声……

　　她动了动身，身旁的茯苓没有响动，呼吸绵长，海胭脂爬起来，凭着感觉将身旁的茯苓弄到榻上，摸索着给她盖了被子。

　　她要好好休息了。

　　在她昏迷的着几日里，茯苓寸步不离她的身，因为担惊受怕夜里基本上没有休息，如今见她醒了也不肯回房去。

　　这孩子，心底肯定害怕，害怕她夜起看不见，摔了吧！

　　看不见确实不太方便，她只能凭着记忆走，怕发出声音吵醒她，海胭脂脚步慢慢，缓缓伸出前脚见没有障碍物，才把后脚递出去，走了好久才出了门。

　　出门右转，第三个房间，白日里茯苓跟陌途的对话她听见了。

　　赵瑾就在那。

　　轻轻推门，一股药草味扑面，浅若的呼吸声在前方，她顺着声音然后坐在床头。

　　赵瑾睡相极不稳定，前世夜里她醒来时，总能看见他皱着眉头，有时被噩梦惊醒就会狠狠抱住她。

　　她醒来就能看见他那双漆黑的眼在夜里发着光，那种想要毁灭她的光。

　　那时候她问他怎么了？

　　他说：是不是她死了，才能真的属于他。

　　初为人妇的甜腻，她只当赵瑾说得是情话，反身抱住他，然后……

　　“就算死，我们也不会分开。”

　　后来他们果然履行了诺言，他亲手将她推入万丈深渊，伤了她的心，还有那未成形的孩子最终化成一团血水。

　　他将她的尸身困在皇城，她的灵魂被禁锢在城墙。

　　果真没有分开。

　　用手摸摸他的额头，烫得厉害，而下是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干涸的嘴唇，似乎脱皮了？

　　水……

　　细小沙哑的梦咿声，他微微张口，灼热的舌尖轻点她的指尖，舒麻感从指尖到脚底，而后冲破头顶。

　　她在干嘛？

　　她在做什么？

　　他不是他，面前这个男人不是他，他们即使有着共同的身份，共同的面容，可他不是他呀！

　　那个她恨的，她爱的，随着时光流逝他已经死了。

　　水……

　　赵瑾特别难受，他如同身置荒漠，眼前是一大片的火，火光中……

　　柳府

　　两个字灼热他的眼，他心痛悲戚，嘴里叫道：“水……”

　　怎么没人救火？快拿水来救火呀。

　　衣服被烧焦的味道，手指灼热的疼，赵瑾低头一看，他的手中握着熊熊燃烧的火折子。

　　这火是他放的？

　　阿……

　　睁眼，暗黄色的火光，他有片刻的失神，还未从梦中清醒过来。

　　脑袋炸裂般的疼，身上根本使不上劲，就连睁眼都非常吃力，白日里陌途来了。

　　说他恐怕熬不过去了。

　　对于死亡他是恐惧的，他还那么年轻，大好青春年华，大好的前途，还有他的抱负，甚至还有她……

　　屋里的海胭脂并未注意到赵瑾醒了，她挪动脚步，伸出手去试探周围。

　　“终于拿到了。”当拿到水壶后，她开心得像个吃了糖果的孩子。

　　真不容易呀，以前轻而易举的事如今做起来才感觉跟登天一样。

　　柔顺的秀发披在两侧，小巧的脸被刘海挡住一半，遮住了丑陋的疤，只有那双眼如海底珊瑚……

　　赵瑾苦笑，在生命的最后时光，他竟然出现幻觉了，不是雄才伟略的抱负，不是子亲父爱的场景，也不是柳婉儿撒娇唤他瑾哥哥。

　　而是丑陋的海胭脂。！

　　不是说好不再想她，她怎么又出现在幻觉里了。

　　而且今夜的她似乎有些奇怪？

　　走得很慢，特别慢……

　　那双眼突然放大，他看见海胭脂将茶壶口对着他的脸……

　　她要干什么，要淹死他吗？

　　而后一只洁白纤长的手指摸上他的脸，接着摸他的鼻翼，嘴巴……

　　她的手微凉，动作又慢，摸在他滚烫的脸上，让他顿时清爽许多，那手停留在嘴唇，他不敢动，身体僵硬，即使眼睛疼得厉害，他也不敢眨眼。

　　怕眨眼后，她就不见了，哪怕是幻觉，他也期待能长点。

　　茶壶修长的茶嘴对着他的嘴，塞在他的嘴里，温热的水缓缓流进他的嘴，他的嗓子眼，最终去向他的胃。

　　“咳咳咳……”

　　呛住，惊醒，噎住的嗓子眼难受，他惊觉这不是幻觉，眼前当真是海胭脂。

　　她要谋杀他！

　　赵瑾伸手扒开壶嘴：“海胭脂，咳咳咳，你有病吗，半夜不睡觉来送我上天？”

　　醒了！

　　这不是她看不见，下手重了点嘛。

　　海胭脂：“那个，你有没有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