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胭脂两眼含泪，轻乎乎吹着海明堂的手：“爹爹疼，爹爹疼。”

　　海明堂瞬间没了脾气，在这个家里海棠红乖巧伶俐却不亲近他，海水焚就不说了。这个平日里不待见的丫头这般心疼自己，他心中愧疚更甚。

　　这孩子还那么小，她的肩膀上伤口遍布，脸上也有一道丑陋的疤痕，她的目光呆呆傻傻的，他初次仔细看这孩子。

　　他偶尔也会听起下人们在议论，这孩子没了娘，又傻乎乎，整日除了玩泥巴就是到夜香。

　　对，说出去不怕人笑死，他海明堂的女儿竟然在倒夜香，人还未有夜壶般高，她能搬动吗？

　　她几岁了？

　　身体比海水焚矮了许多，他将她抱在怀里轻柔地问：“闺闺，你今年几岁了？”

　　海胭脂在内心翻白眼，她跟海水焚一个妈肚子里同时落地，你说我几岁了，面色却木木弱弱，低着头吹着海明堂的手，然后糯糯的摇摇头，再用手指比了个六岁。

　　海明威想起海胭脂早死的娘，那个可怜的女人，死前苦苦哀求要好好对待她的孩子。

　　孩子。

　　有种感情是什么都比不了的。那就是血缘亲情，特别是在看见脏兮兮的海胭脂与身着华服的海棠红后，他内心的罪恶感更甚。

　　海明堂放下她，然后问道：“你可愿意跟着爹爹？”

　　“老爷！”海夫人惊呼，被海明堂一瞪立刻尴尬地笑起来：“老爷日忙万里，怎么能照顾小孩呢，再说胭脂是个女孩，您……”

　　“跟你说话了吗？”

　　“乖乖，你愿不愿意跟着爹爹呢？”

　　海胭脂眨巴着木纳的双眼看看海明堂，再看看一脸尴尬还笑着的海夫人。

　　“爹爹，我喜欢母亲。”

　　她叫海夫人母亲，像个乖巧的孩子般蹲在海夫人的身旁，还不忘动动小手帮海夫人捶脚。

　　“哈哈哈，好孩子。”海夫人皱眉看着那双手在她干净的衣服上捏来捏去。

　　“怎么你不愿意？”

　　“怎么会？”见老爷皱眉，海夫人赶紧将海胭脂抱在怀里，亲了一口。

　　“那就好，别让我再看见她身上有伤……”

　　“另外，明日起，胭脂就跟着焚哥儿他们起学了知识。”

　　海明堂心想，他每日里东奔西走，身边确实不方便带个孩子，海氏虽然人尖酸了些，但承诺了的事也不会反悔。

　　“ 这，老爷，胭脂女孩子家家的，学堂里的知识用不上……”

　　“用不上，那红姐儿也不必学了不是？”海明堂不怒反笑，海氏吓没了声，不再说话。

　　“老爷你要去哪里？不留下来吃午饭吗”

　　海夫人见老爷要走，急得松开海胭脂的手，那动作急了些，海胭脂被推在地乖乖地看着父亲。

　　“我去沐王府一趟，午饭不在家吃了。”

　　“你仔细对孩子。”

　　海明堂见孩子摔了有些不满，用眼神示意海氏识趣，看见重新回到海氏怀里的海胭脂才满意的点头。

　　再看旁乖巧的海棠红海明堂心里得意，说话也不由轻快起来：“顺便谈谈红儿跟琛哥儿的婚约。”

　　海氏听了眉开眼笑，欢送海明堂离开。

　　海棠红今年9岁，女子十五岁及笄，方可出嫁，婚姻之事对她来说还远。

　　海氏却很忙，海府嫡女的婚事那是要响当当的热闹，单嫁妆就要准备良久，再说天底下谁都知道海棠红跟沐王爷之子沈琛的婚事是海家占了大便宜。

　　说好听了，海家家大业大，说白了就是土财主，在这个皇权为贵的朝野，你有钱不代表你能横着走，可你要是有权利，那就不一样。

　　更何况是跟皇族联姻，这好事哪里轮到他们。只不过还了当年海家对皇家的情意罢了。

　　在海氏看来海棠红也争气，小小年纪就学完四库五车，肚里的墨水那是满满的就是那柳家柳婉儿来了也是能比一比的。

　　海胭脂穿上了新衣服，虽然是海棠红的旧衣服，却终于不用过衣不蔽体的日子，海夫人虽然嘴里说得好听，心里又怎么会真心真意将海胭脂放在身边养，她吩咐底下办事的把偏楼收拾出来。

　　让她搬了进去。

　　起初为了在海明堂面前做做样子，海氏让她每日晨昏定省，而海胭脂不是迷了路就是摔了胳膊，最惨的一次是好好的路不走，跑井里去了，吓得海氏魂飞魄散，经历几次乱七八糟后，海氏再也不想让海胭脂给她请安。

　　寻了机会就在海明堂身边说孩子小，容易摔，本来人就笨，再摔了可就……

　　海明堂当然没意见，他那日也不过一时心软，，对那个孩子多了丝怜爱，孤独。

　　只要不受伤，他哪还管夫人做什么。

　　再说他最近也是忙得晕头转向，上次去沐王府得知赵瑾殿下不见了。

　　赵瑾是皇帝的第三个儿子，也是这些孩子里最聪明伶俐的，长相出众，年级轻轻文采也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太子的人选应该就错不了。

　　当今圣上体弱多病，最近朝堂动荡不安，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茬子沐王爷是愁得不行。

　　最主要的原因是: 赵瑾的母亲颦贵妃娘娘是沐王妃的妹子。

　　沐王爷又是当今圣上的表哥，这亲上加亲，沐王爷对赵瑾寄予厚望，听说他不了了就直接请旨出山为寻找三皇子。

　　几日前有人说在兰花院那边的树林见过三皇子的身影，这不沐王爷兴师动众的就要来了。

　　海明堂跟海氏说了，她也是慌得不行，她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在内宅急里耍横她会，给她说了也指望不了什么，只吩咐海氏在外处备了宅子，买了几个好看听话的婢女随时准备侯着。

　　这可是沐王爷耶，天王菩萨娘娘保佑，红儿以后的家公呀，如果马虎了海氏简直不敢想。

　　那当头海氏忙得昏头转向，这边海胭脂的日子就特别好过，没了挨打，没了饥饿，她在身心愉悦的情况下，身体长得特快。

　　每日里吃了早饭就去海家私塾同海棠红他们听会书。

　　海棠红学东西快，她听了会觉得夫子满口之乎者也来，者也去是睡眠的神曲，没一会就进了梦乡。

　　夫者是正经的夫子，见海胭脂不学无术，气得吹胡子瞪眼，去海明堂那里告状，海明堂是个生意人，吃了没文化的亏，对夫子那是毕恭毕敬，只差没当神灵供着。

　　告了海胭脂的状，海明堂只能打她手心，可海胭脂傻呀，打了手心还是上课的时候打瞌睡，加上人又笨又丑，夫子索性不再管她。

　　也不是海胭脂不肯学习，上一世她是柳家二小姐，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就连那医术也略懂一二，这夫子全是教人读死书，没有一点创新，提不起她的兴致。

　　再说，人怕出名猪怕壮，现在表面上看海氏是对她好了点，那也是在不威胁海棠红的地位，要是她努力起来把海棠红比了下去。

　　海氏那人小肚鸡肠，如今海胭脂不过6岁，就算脑子好用，身体素质不太好，要是被弄死了，只怕去了地牢阎王爷也不待见她。

　　索性装傻充楞是王道。

　　海胭脂的偏房里有株翠油油的葡萄树，上面结满了果子，炎热的夏季到来，她最欢喜的事就是坐在树下，闭着眼感受风吹动叶子的声音。

　　这日她吃了午饭，院子里的丫鬟翠烟跑去隔壁闲聊去了。

　　院子里没人，她躺在椅子上感受风吹过脸颊的声音，阳光打在她的脸上，温暖得很。

　　沙沙沙……

　　火花石光间，睁眼，手中握着一物，低头是碧绿色的竹叶青蛇。

　　再看面前多出来的男孩，虽然只有片刻她就恢复了面瘫脸，男孩却明显一愣。

　　刚刚她的眼底是戾气？

　　几岁的孩子眼底有戾气？况且几岁的孩子能徒手抓蛇？

　　海胭脂木呆呆的看着那个男孩，然后双手上扬，往后一扳，只听见咔吱脆一声，蛇胆进了海胭脂的嘴，蛇头连着蛇肉挂在男孩的脖子上。

　　呃

　　好粗爆的女孩。

　　这是在警告他吗！

　　男孩子大大方方的坐在海胭脂的身旁，拿着蛇肉对她指了指。

　　嗯？

　　“火折子。”

　　海胭脂打量起他来，比她高了两个头，身上不知哪里偷来大人的衣服，穿起来拖在地上，感受到海胭脂的目光，他将袖口挽了挽。

　　露出两只瘦弱的胳膊，衣服太大，她能看见他的胸膛，然后是那颗……

　　“你是？”

　　嗯？男孩皱眉，虽然对方是个小丫头片子，正在掉牙齿的时间，说话都漏风，可他也不能让人摸胸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