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再见了,山月。
再见了,李岚、夏草以及她们的朋友们。
当这部小说即将付梓,我就要在惴惴不安的等待和期望中,看着它发表、听到各种反响时,我确实感到:我自己是深爱这部小说中的主人公的。
写作这部长篇的日子,是这些人物几乎占据了我的全部心灵的时候。我个人生活中的凄凉与寂寞,变得轻而又轻了;就连今年的除夕之夜的八方袭来的鞭炮声,也无法使我和我笔下的主人公分开一一那一个夜晚,我和我书中的人物也是在共同的悲欢中度过的。
首先,他们是我生活中的朋友。
我们是同时代人,这些年,我走了一些地方,或是出差,或是讲学,或是游历,饱览名山大川的景致,所到之处,都会遇见朋友与知音。我们曾有过彻夜的长谈,我们曾有过一起吟诗的欢乐,我们也有过发牢骚、讲怪话的痛快。从中,作为一种意外的收获,我多少了解了他们的悲欢与思考,他们的甚至带着传奇色彩的生命的故事。
我的诗,我的散文,是为他们而写的。
我的这部长篇小说,也是为他们而写的。
我曾经想过,一般来说这些比我更年轻一些的朋友们——他们有的是工人,有的是知识分子,有的是大学生,有的是两袖清风、一片痴情的文学爱好者,有的是颇有才华、却难以出名的青年演员——是真正全新的一代人。他们的新的思考,终究会引起社会和时代的重视;但,他们也是很容易被习惯势力视为大逆不道的。
他们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走向社会和人生的:封建、愚昧的个人迷信终于有了一次清扫,通向世界的门户打开了,走出屏风的年代开始了!
他们是应该欢欣鼓舞的,虽然按照惯例,欢欣鼓舞的时候会较少地想到以后的艰难,走路走得更远一些,才能更深地领略到陈旧的羁绊。
他们毕竟走出去了。
而且,走得那么大无畏!
他们不怀疑这样的事实:一切都在变!
他们不怀疑这样的理想:一切都应该变!
我在断断续续中,已写了二十年的作品。
我是从写诗开始,再写散文,再写传记文学,其间偶尔也写过几篇没有引起任何反响的短篇小说——有好心的朋友劝道:“算了,你还是写诗吧!”
二十年晓风夜雨,百万字的书稿,数万行的诗笺,没有留下什么惊人之作,所以也决不希望这部长篇小说,能使我“走红”,一夜问身价百倍,四面八方都来吹捧。
我从来都小看这些东西,把名缰利索视作浮云。
文学的价值首先存在于读者的心里,而普通读者的心声,是很难被听到的;其次是要由时间来检验,那就是历史和后人的事情了。
我只想说明一点:作为小说,我也免不了虚构,但对作品思想感情的流露与寄托,我是诚实的、真实的。
我希望这部小说是我的小说。
我并不太注重情节和故事——虽然在小说里有着很可以渲染的情节——相反,在这种地方,我倒是俭省笔墨的。
也许是本性难移吧?我总是忘不了诗与散文。小说中有的段落,我还是用散文的笔法去写的,这实在不是什么创新,而是无法摆脱自己。
我在过去的写作中,并不缺少读者的支持,这些相识的、不相识的青年朋友们,所给我的鼓励与安慰,是我永志不忘的。对于他们,我将怀着负债的心情,永远激励、鞭策自己。
自然,我也有过有人对号入座的惶惑——因为我在一篇散文中写了一个“戴眼镜的道士”的缘故——竟有人认为我是在攻击和影射。悲哉!
为着尽可能地避免因为不必要的烦恼而浪费时间的事情发生,我得赶紧声明:请勿对号入座!
感谢春风文艺出版社的编者,没有他们的支持,这部小说是不可能这样快地出现在读者面前的—一我衷心地希望爱护我的读者和我一起,感谢不愿意留名的编辑。
我不知道小说中的那些主人公,什么时候才能在我的心里淡漠。
因而,我也盼望着能听到读者和朋友们的意见。
作者
1985年3月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