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旧忆
拜恩斯看着曲馥,恍惚之间,拜恩斯像是回到了东部,回到了还认识楚池的年代。他的心里一直深深明白,曲馥之所以能够一直保持着这种曼妙,不仅仅是香味的作用,还有她学会的一种秘法。
拜恩斯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到曲馥的时候,东部的阁楼,屏风上点缀着的是几朵桃花,一点点落红在地面上,被曲馥残忍地用脚底碾碎,成为某缕香魂,那个时候的曲馥正是最好的年纪,十几岁的脸上还没有现在的这种风情万种,但是已经隐隐约约有了种慵懒的感觉,她赤脚从台阶上下来,面对着拜恩斯和周围准备想要审问她的人,一点儿也不见慌张。
后面的琵琶虽然没有人抱着,但是却还在奏响着。就是从那个时候,拜恩斯开始察觉到,曲馥的美丽当中的血腥。
“想要问什么?”曲馥抬起眼,但是神情已经游离出去。
就是那么一眼,让当时的拜恩斯感到某种残忍的宿命般的兴奋。战神对于血腥和撕碎与破坏的渴望,就这样被短短一句话激发出来。
旁边的人倒是皱着眉头,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人。
那个人,就是南中。
当时南中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东部法师,甚至连曲馥做过什么都一无所知,也没有线索,只知道埋头查案。
再后来的种种,就是只属于曲馥一个人的记忆。
帮助她从各种地方逃出来的人,一次次地信任她。每一次曲馥在残忍的屠杀之后,都能够看到拜恩斯在南中身后沉默的脸。拜恩斯是个绝佳的守秘者。对于这件事情,他非常清楚,自己不应该那么随意地揭穿曲馥的作案手法。而且,保持缄默,还能够让自己欣赏的曲馥,成为自己的学生。
果然,在曲馥惊恐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和面前震惊的南中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曲馥的容颜,一点点地衰败下去,一夜之间,她快速地苍老。
从此之后,她除了抽筋扒皮保存别人的体香之外,还会用一种可怕的秘密的法术,想要保持自己的容貌,就像十几岁的那个时候。
这种秘密的法术,就是扒皮后生吃人心。
曲馥越来越走火入魔,为了欺骗自己,她已经开始偏执地告诉自己,之所以南中会喜欢自己,是因为自己的容颜。所以,她开始不顾一切地继续杀戮,甚至将心脏生吃。
拜恩斯曾经看过曲馥生吃心脏的场景,她的长发过了腰际,一点点白色的痕迹,从发根当中缓缓攀爬上来,她的整个人都在用力——是那种享受一般的用力,她咬碎着心脏,回过头,顺着月光,拜恩斯看到她的脸。
这是一张怎样分裂的脸?这张脸的上半部分是满满的皱纹,显得非常苍老,下半部分却是一张年轻的面容。
然而,年轻的部分上,布满了鲜血。红色的痕迹,就在曲馥白皙的下巴上面缓缓晕染开,仿佛是某种寓言。
曲馥在咀嚼心脏的时候会非常用力,仿佛要啃咬着的是什么坚硬的石头。随着啃咬,她周身的香味越来越浓重,弥漫在空气当中,她享受一般地闭上眼睛,咽下最后一点点筋肉相连。
像是某种慢镜头,冷清的月光之下,曲馥抬起头,光芒就顺着脖颈和从脖颈上缓缓滑落的那一滴鲜血飘动下来,她的肌肤逐渐变得光滑,每一道纹理开始变细,头发一根根变成黑色。
究竟是什么将曲馥变成了今天的样子?她的面容姣好,身材同样曼妙袅娜,仿佛是一个漂亮精致的屏风上的水墨美人图,但是她言谈之间,又带着一种浓重的沧桑感。即使是再妩媚,也没有办法冲淡这种感觉。
恍惚间,眼前的曲馥还在当年的日光当中。她残忍,她狡黠,她让人琢磨不透,甚至有种古灵精怪,最重要的是,那个时候,她还有机会改邪归正——实际上,那一次,她收手了,只是在南中面前,心动实在是太轻易了,卖弄也显得太轻易,炫耀就更是。
而她当时又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呢?她有的,只是自己的一手血腥,身上留不住的味道,被水一冲刷,被风一撩拨,就轻飘飘地飞走了,仿佛她抓不住的对于南中的幻想。
她的固执好像就从那个时候开始,畸形的感情,可怕的眷恋,带着她一步步走入一个花园——用白骨,用筋皮,用新鲜的血液组成的花园。
此时,曲馥就站在拜恩斯的面前,像一个讽喻。拜恩斯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仿佛永远停留在豆蔻年华的女子开口对自己残忍地说出她的感觉,感到某种恍惚。
在曲馥转身将要离开的时候,拜恩斯实在是控制不住,问了一句:“你真的会对伊丽莎白下手吗?”
曲馥转过头,眼睛转了一圈,抿嘴笑了。她笑起来的时候,单薄的身形微微摇晃,仿佛一张漂亮的在风中飘荡的剪纸,脸上的梨涡映衬着尖尖的下巴,让人觉得更加动人。
可是谁又知道呢?她的背后堆积着白骨,上面还遮盖着厚厚的往事的灰尘——她已经将自己的过去全部葬送。
拜恩斯深深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不必再问,但是他总觉得自己可能会成为一根稻草,他想要对曲馥伸手,将她从深渊当中拉出来。
“我已经错了很多年了,拜恩斯,错到我甚至当时一晃神就答应了成为你的学生。”曲馥笑着,声音柔和。
“我知道。我也错了,我纵容你这么多年,只是因为你跟我说过一句后悔。”拜恩斯的神情复杂,但是已经没有什么话要对自己面前的学生说,“我希望,你能够记住,你那个时候,还会后悔,还想过收手。”
“来不及了,拜恩斯。”曲馥的声音响起,人却没有回头,“我会面对南青,但是我改不掉了,这是一种瘾,你还不知道吗?我不会停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