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一生不得自由
画像还没拿出来,向氏就突然放开了刘嬷嬷的手,竟问她:“什么?你买了堕胎药?”
刘嬷嬷不可置信望着向氏,嘴巴张了张,可就是说不出话,颤呀颤的如鲠在喉,好半晌才喃喃问道:“大夫人……您说什么?”
“那堕胎药真是你买的?你买来干嘛?你这不是要害死我吗!”
“夫人啊,您可不能这样啊,老奴打小就跟着您,几十年了……”刘嬷嬷说着几度哽咽:“就是老爷,也没有老奴陪在您身边多,这几十年,老奴一心一意侍奉您,可从未有过二心啊。”
向氏也不知是厌恶还是羞愧,总之她始终把目光放向别处,不曾看刘嬷嬷一眼,刘嬷嬷则不停哭诉:“老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夫人您,也都是您授意的啊,若不是夫人吩咐,老奴哪敢做那些害人的勾当,您可不能到头来不管老奴呀。”
向氏满脸惊恐,嫌恶似地推开刘嬷嬷,怒斥道:“你胡说什么!谁教你做害人的勾当了!你跟了我几十年,竟然也能被谢清芷收买去?”
“老奴怎么可能被人收买,老奴待您一心一意啊。”刘嬷嬷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些年,她帮向氏做过不少缺德事,最亏心的就是害死了梅小娘,可她觉得只要主子高兴,让她背负再多罪恶也无妨,她与向氏打小一同长大,彼此陪伴了几十年,对她来说,向氏不只是她的主子,更是她最亲的亲人。
怎么到头来……她如何都想不通,哪怕向氏凉薄心狠,她总觉得那是对旁人,自己是不同的,原本是她想错了,向氏这样的人,是不会把一个奴仆放在心上的,就算跟了几十年。
“主子,老奴再喊您一声主子,老奴一条贱命不值钱,更比不得您金贵,哪怕死了也就死了,可您何苦临了了把什么都推给我,一心置我于死地呢,其实您哪怕提前说一声,事情暴露让我去顶罪,我也是愿意的啊。”刘嬷嬷捂着胸口跪在地上,痛哭不已:“我是愿意的啊主子,可您为何……为何如此……”
向氏整个人都在颤抖,刘嬷嬷与她的主仆情分并不浅,若不是实在没法子了,她也不会舍了刘嬷嬷替她顶罪,实在是这罪名太多,谢清芷又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以谢清芷如今的身份,又有赵初临在一旁护犊子,她哪敢承认啊。
刘嬷嬷又是伤心又是绝望,凄惨笑道:“哪怕您心里有半分不舍,有半点心疼,我都是愿意为您去死的,我愿意的。”
向氏心里像被油煎过一样难熬,刘嬷嬷的话深深地刺痛了她,可她此刻也只能狠着心说道:“好一个背主弃义贱奴,这些话是谢清芷教你的是不是?你们想诬陷我,没门!”
“夫人,人在做天在看。”
“你放屁,我没有做过,老天都看着呢,是你,是你们诬陷我的,为了这个宅子是吧,为了一个宅子就想置我于死地,你们……”
“够了!”赵初临一声厉喝吓得向氏一哆嗦,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赵初临拧眉斥道:“事情已经够明显了,再聒噪下去有何意义?刘嬷嬷与阿娘无冤无仇,她一个大房的嬷嬷平白去害二房的小娘做什么?她是你的贴身嬷嬷,你把罪责都推到她身上,以为自己很明智吗?”
在场的人还在为赵初临那一声“阿娘”而惊讶,谢华兄弟俩和曾氏就赶了来。
合安苑闹这样大的动静,他们想不知道也难,在门外听到赵初临的话,几乎都是一惊,谢晋头一个冲进来,与向氏面对面质问:“是你做的?果然是你做的!”
向氏原本惊恐的眸子抬起,转为了愤恨,直到这一刻,谢晋关心的还是梅以菲,她们夫妻三十年,还抵不过一个他从未得到过的女人,一个根本不爱她的女人。
向氏手上用力,一把把他推开,谢晋一时不防,踉跄了好几步,只听向氏有些歇斯底里吼道:“是我!都是我做的!她该死,是她该死!好好待在旬县不好吗,为什么要去金陵,要来谢府?你家中妻妾成群,却还嫌不够,她到底是怎么勾引了你?”
谢晋还未开口,向氏又指着谢华道:“还有你!既已娶妻,又答应正室绝不纳妾,又为何带梅以菲来?为何?”
谢华望向妻子,几度难言。
向氏满面泪水,凄苦大笑:“你们都是薄情负心之人,是你们害死了梅以菲,更是她咎由自取,我就是要她死,谁让她自己不检点?我无法眼睁睁眼看自己夫君一心爱着另一个女人,且那个女人还是二房的人,老太太,我都是为了这个家着想啊,您想想看,若是梅以菲活着,夫君对她念念不忘,万一做出什么错事,这个家可就真的支离破碎了啊。”
老太太不可否认向氏的话,事实上当初她也想过,大郎对梅以菲旧情难忘终究是个隐患,她想过等梅以菲生下孩子就找个由头把她打发了,可她从未想过要害死她啊,向氏哪怕真是为了这个家好,也忒狠毒了。
“母亲啊,您就看在我一心为这个家,就饶恕儿媳吧。”向氏不停给老太太磕头赔罪。
可老太太却把目光放到了清芷身上,清芷呵呵笑道:“还是祖母英明,知道她最该求的人是谁。”
“三丫头啊,事情已经弄清楚了,她也亲口承认了,你……你准备怎么做?”
向氏身子绷得紧紧的,不敢回头看清芷一眼,清芷却一直望着她,淡淡说道:“还能怎么做,报官吧,全凭律法裁决。”
“不行!”老太太一下子就否决了:“这是家事,报官做什么?”
“都闹出人命了,祖母还觉得这是家事?”
“可……可一旦报官,岂不是全天下人都知道了,这于谢府名声实在不利……”
“祖母心中只有谢府的名声?”
老太太闪躲着目光,瞥了谢江译和谢江谦一眼,突然道:“你总得为你两位兄长想想吧,这件事一旦报官,他们的仕途可就全完了啊,他们可是最疼你啊,你大哥哥从前还总带你去街市玩,你都忘了吗?他们有好吃的好玩的,也都想着你的那一份啊。”
清芷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报官,老太太的话她一早就考虑过,她就算恨毒了向氏,也总要顾虑着兄嫂和侄儿们。
老太太见她不说话,又连忙说道:“还有云哥儿和辰哥儿,还有兰姐儿啊,他们还那么小,你也很疼他们的是不是,他们喊你一声姑妈,你是她们的至亲啊。”
谢江译和谢江谦始终没有开口,他们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愧疚也罢,自私也罢,他们什么都说不出。
依谢晋的性子,是不会跟一个小辈说软话的,可为了孩子,他视死如归说了句:“清芷,算大伯父求你了,咱不报官行吗,只要不报官,你想怎么处置她都随你。”
清芷挑了挑眉:“怎么处置都行?”
“不!这不可以,难道你想让我死,我还要去死吗?”向氏大喊。
清芷目光嗖的射向她:“难道你不该死?”
向氏跪坐在地上,不住地摇头,谢晋的话让她彻底没了希望,什么叫怎么处置都随谢清芷?几十年的夫妻当真半点情分都没有吗,就因为自己害死了梅以菲,他这是在替梅以菲报仇呢。
自己的夫君,为了另一个女人向自己寻仇,呵呵。
“其实不报官也行……”清芷顿了顿,目光扫过老太太和谢晋,才慢慢说道:“向氏毒害我阿娘,罪无可恕,既然不报官,这皮肉之苦总要受一受的,当年我阿娘在痛苦中死去,这笔账要好好算算。”
在场的人都没有吱声,还是谢江谦低声说道:“母亲年纪大了,如何经受的住皮肉之苦。”
“那二哥哥觉得,我阿娘就白死了吗?”
谢江谦不敢与清芷对视,他明白一点皮肉之苦抵不上梅小娘的死,可母亲毕竟上了年纪,又养尊处优惯了,做儿子的实在是于心不忍。
清芷又接着道:“再者,将她从谢氏族谱中除名,谢氏不能有这样品行败坏的妇人。”
“好,我即刻便写休书。”谢晋二话没说就应下。
向氏突然站起来扑向他,谢晋没有防备竟被她扑倒在地,向氏抓着他的衣领质问:“谢晋,你还是人吗?我与你夫妻三十载,你不说帮我半句,反倒要休我?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谢晋到底是个男人,待反应过来就反制住了她,哼道:“不休你,难道让江译和江谦一辈子受你这个罪妇的影响?”
“混蛋,你混蛋!”向氏疯了一般对谢晋又打又咬,谢晋扇了她好几个耳光,最终被两个儿子拉了开来。
清芷不愿看他们的闹剧,又继续道:“最后,我此生都不愿再见她,要将她送得远远的,没有奴仆伺候,没有亲人陪伴,一生……不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