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家宅风波乱
谢晋是家中长子,一向自负,兄弟俩都是火爆脾气,总是说不了两句话就能吵起来,老太太这些年也习惯了,但到底是亲生的两个儿子,且又当着她的面。
此刻恨恨言道:“等我哪天死了,你们该分家的分家,该卖田产的卖田产,或打或骂都随你们,我眼不见心不烦!”
二子顾忌母亲,没再多说什么,屋里子气氛实在低沉,袁小娘和谢清蕊还跪在地上哭,清芷看着父亲为了她和大伯父争论,心里不禁有丝暖意。
谢江译身为长子,虽是晚辈,也还是站了出来:“父亲和叔父莫要动气,清芷是江诚教出来的,万不会使那种陷害旁人的下作手段……”
谢江译话还没说完,便被身旁一母同胞的弟弟用力拽住衣袖,谢江谦冲他使劲使眼色,让他莫要掺合,也别急着给清芷开脱。
谢江译犹豫的工夫,谢清蕊就开了口:“也许清芷只是一时糊涂,也是我不好,当时在南楼见她私会外男,便嚷着要回来告诉祖母,如果不是这样,清芷也不会怀恨在心了。”
谢华又听见“私会外男”这几个字,怒气就转移到清芷身上,没好气道:“怪我平日里对你管教太松了,让你这样没规矩。”
清芷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可却受不了父亲也这样认为,委屈道:“难道她怎么说父亲就怎么信吗,当日的事三哥哥一清二楚,等他回来,父亲一问便知。”
谢清菡亦小声道:“若是三哥哥在,一定不会允许你们这样欺负清芷。”
她的声音虽小,屋子里的人大都听见了,曾氏沉下脸来:“江诚为官中事忙碌,如今一人被派去了潭州,你不说为他分忧,还整日让他为你操心。”
清芷没忍住泪水,她不指望委屈时曾氏会帮她,却也实在受不得在此时曾氏还这样斥责她。
“行了,说到哪去了?”谢华皱着眉:“此事是否与清芷有关,我自会查个明白,如今袁氏到底有没有贩卖私盐,这事到底如何处置,还请大哥给个决断出来吧。”
倒卖田产毕竟只是大房的事,可若她真的贩私盐,那就是谢家的事了。
谢晋脸色难看极了,望着向氏问道:“你到底是如何得知的?”
向氏满脸无奈,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来:“说来也是怪得很,这封信平白无故出现在我房里,没有署名,我也不知是谁。”
谢晋皱着眉头拿过书信,里面清楚写了袁小娘倒卖田产和贩卖私盐的事,除了拿不出贩卖私盐的证据,倒卖田产倒是证据确凿。
“如今麻烦就麻烦在不知送信的人是谁,若是个不怀好意的将此事捅到官家面前……”大夫人噤了声,但意思不言而喻,若是府内的人争风吃醋或趁机报复也就罢了,总归是一家人,不会真的不顾谢家声誉前程。
可若是外头的人送来的这封信,那可就麻烦了,这事非得查明白了不可。
谢华上前将大哥手中的信接过,笑了声:“这字可不是清芷的,清芷的字是江诚亲手教的,大家一看便知。”
谢华将信交给了老太太,老太太不认识清芷的字,可她认得诚哥儿的,这明显有很大的差别。
“二爷怎么糊涂了,若真做了这龌龊卑鄙的事儿,怎会让旁人认出字迹,或找人代写,或模仿他人笔迹,怎么不是法子?”袁小娘低声道。
谢华眉头一皱,吼了声:“哪有你说话的份?”
袁小娘这些年不得老爷宠爱,渐渐地也不在乎了,养成了泼辣的性子,哭道:“我受了这样大的屈辱,难道还不能辩白几句吗?就算是上了公堂也没有这样的道理,你们就是想屈死我!”
谢华被气得说不出话,谢晋才开口:“我们这不是在查吗,没人要屈死你。”
老太太经袁小娘这么一提醒,仔仔细细看了手中的书信,疑惑道:“还真别说,这字的确有几分眼熟,倒像……倒像是菡儿的。”
谢清菡听见这话,差点倒下去,其余人将信传来传去,老太太又让人去谢清菡房里找她平日里练的字,几番对比还真就是谢清菡的字迹。
“不是我……”谢清菡瞪大了眼睛,说着便落下泪来。
她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和她有干系了?
谢清蕊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冲到谢清菡面前,冷声道:“你们两个姐姐妹妹的多亲热,一起逛夜市,你整天在她院子里待着,谁知道私下里都在谋划什么?三个月前你暗地里查我阿娘,当我们不知道呢,谢清芷早就知道这些,她能看着你乱查却什么都不告诉你?如今你捅出来我不怪你,是我和阿娘犯错在先,不该倒卖田产,可你为何要陷害阿娘贩卖私盐,你可知这是杀头的罪过?你想把整个谢家都赔进去吗?”
“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清芷……”清芷根本没有同她说过袁小娘倒卖田产的事,反而劝她不要查下去,后来她没什么眉目就罢手了。
周小娘想为女儿辩解几句,可想到自己在家中的地位,本就没有她开口的份,说不定还会因此给菡儿添麻烦,只好抱住她,轻声安慰。
谢清菡跑到谢晋和向氏面前跪下:“父亲、母亲,真的不是我,不是我。”
谢晋听她们吵得头疼,这件事到底要牵扯多少人才算完,原本扯上清芷,这事能两房一起扛,如今若是清菡的过错,那这成了什么,大房的内斗?
谢晋恨恨说道:“平日里就是对你们太放纵,才纵得你们无法无天……”
向氏拽了拽他的衣袖,谢晋一怔,下意识去看老太太,果然老太太脸上不大好看,后宅是老太太当家,谢晋这话就差指着她的鼻子骂了。
但如今老太太也不会去计较这些,反而慢悠悠道:“你们就是在我这儿吵翻了天去又能怎样?为今之计是查出有没有贩卖私盐这回事,被人陷害也好,自己糊涂也罢,总要有个说法,若真是她不要命做出这样牵连全家的祸事来,我看也不必发卖,趁早打死了算完!”
“老祖宗!”袁小娘吓得面色苍白,她知道老太太是狠心的,却没想到当场说出这样的话来。
“祖母,您相信阿娘,她真的没有贩卖私盐,真的没有啊。”
“有没有要查过才知道,我相不相信有什么用。”老太太转而望向谢晋与谢华:“你们两个都去查,务必要把这事查仔细了。”
二子领命,老太太又对清芷和谢清菡说道:“还有你们,这事儿没查清楚之前,你们都是牵扯其中脱不了干系的,好好在房里闭门思过,不要再节外生枝。”
袁小娘被关进了库房,无论谢清蕊怎么求都没有,纵然贩卖私盐没有证据,但倒卖田产却是事实,罚肯定是要罚的。
清芷在三哥哥回来之前,本就没打算外出,对于这样的决定不觉怎样,但谢清菡却扑在周小娘怀里哭个不停,她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闭门思过,她又没犯错。
但此时没人会在乎她的这点委屈,清芷在父亲冷冷的目光下不得不跟上,出了合安苑,谢华便忍不住问她:“清蕊说你在南楼私会外男,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芷低头回道:“父亲还不相信女儿吗?我岂能做出这种事来,那日去南楼是三哥哥让我去的,只是恰好碰到了赵三公子罢了,大姐姐她一向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自然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你呀,不管是不是她乱说,你若不一个人跑去南楼,能被她撞见?姑娘家的声誉何等重要,若真传出什么来,哪个还敢上门提亲?”
清芷称是,不敢多辩驳,谢华又道:“你安心回房待着,这件事我会好好查,不会让她们平白诬赖你,但也不许你多管,一切交给我就好。”
清芷欲退下,忽地想起一事,轻声与父亲道:“咱们搬来汴京不过半年光景,袁小娘又极少出府,倒卖田产通的是谁的路子?”
谢华本想呵斥她不准多管多问,猛地反应过来,喃喃道:“是啊,她通的谁的路子?”
大房那边,大夫人向氏才送走老爷,刘嬷嬷紧接着进了门,与向氏道:“袁氏不肯就范,在库房吵吵嚷嚷,我才让人去堵了她的嘴,现下总该老实了。”
向氏抿了口茶水,待嗓子润了些才开口:“原本是想让那两个贱婢斗个你死我活,没想到扯上了二房,倒是意外之喜了。”
“谁说不是呢,这事原本与二房一点关系都没有,大姑娘还算争气,硬是拉上了二房,想要三姑娘陪葬呢。”
向氏冷哼:“你以为谢清芷是好拿捏的?这些年冷眼瞧着,与她那个卑贱的生母越来越像,当年真不如……”
刘嬷嬷连忙阻止,向氏咬着牙目露凶光。
过了一会儿,刘嬷嬷又问道:“袁氏贩卖私盐这事到如今咱们都没查出证据来,莫不是真弄错了?依奴婢看,不如就算了吧,若弄不好容易引火烧身,反正倒卖田产也够她受的了。”
“容我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