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黎笙的声音，我情不自禁抖了一抖。最不想被他撞见我跟凌术在一起，还偏偏就被他遇上了。
我一动不动地站着，不敢回头去看黎笙，从他的语气里我就能感受到他肯定很生气。面前凌术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黎笙出现的时候他有些惊讶，随后变得疑惑，到现在一脸警惕地看着我身后。
他这是发现黎笙身份不一般了吗？
不过对于道士来说，无论什么身份的鬼，只要出现在人间，他就会想要驱除吧？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我不禁开始自动脑补，这俩人会不会在这里打起来啊？
刚刚解决掉蛊雕的威胁，现在却迎来另一个修罗场了吗？
我无力地耷拉下肩膀，不知该怎么办。
黎笙已经从后面走到我旁边，他伸手环住我的腰，将我拉到他怀里，然后微仰着头盯着眼前的凌术。
凌术原本表情就不多，平时就很冷淡，无论遇上什么人他都是那种表情，所以即使面前的是鬼帝之子他也依旧自我，一丝笑意都没有。可能熟悉他的人觉得他这表情很正常，但不熟的人就会觉得他很目中无人。
“你不是活人吧？”
凌术眯起双眼，上下打量着黎笙，两人身高相仿，眼神交汇时似乎暗暗较劲。
“我可以把你变成死人。”黎笙勾起嘴角，冷哼一声。“别指望用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对付我，行不通的。”
瞄到凌术眼底闪过的战意，我连忙站到两人之间，把他们隔开。
“冷静冷静。”
黎笙说到就能做到，在凡界，恐怕只要他一句话，就能轻易夺走凌术的生命，而且其死后的灵魂可能还要受黎笙支配。
“凌术又救了我，所以……”
我恳求地看着黎笙，不看僧面看佛面，希望他至少放我的救命恩人一条生路。
黎笙垂眼看向我，嘴角的冷笑没有退去。
“你挡在他身前，是觉得我会要他的命？那你就不担心他会趁机伤害我吗？”
听黎笙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正将凌术挡在身后，面对着他站着，俨然一副保护凌术的样子。难怪黎笙会不高兴了，可我这么站全出是出于本能，因为相比凌术那凡人的血肉之躯，我还是觉得黎笙危险更大一些。只要他想，没有他不能杀的人。
我微微侧头看了眼凌术，有些尴尬。
“凌老师，黎笙不是坏人，他不会伤害我的。”
凌术看着我，没有接话。
“蛊雕已经被杀了？”黎笙环望四周，查看情况，看到地上留下的点点星光，似乎是唐怡和蛊雕小时候留下的微弱气息。“还不赖嘛，有两下子。”
我胆战心惊地看着两人，无时无刻不在害怕他们会忽然打起来。
趁着两人之间气氛还比较平静，我搜肠刮肚地寻找方法解决眼前这个尴尬的情况，最好能尽快跟黎笙离开这里，同时跟凌术礼貌地道别。然而还没等我想到方法，凌术冷不丁地甩出一句几乎可以惹怒黎笙的话。
“你为何要纠缠凌遥？”
“纠缠？哈哈哈。”黎笙瞪大双眼，笑得张扬。“可笑。”
凌术沉着脸看他，眉头微微蹙起。
“不是的，不是黎笙纠缠我。”
虽然我也觉得是黎笙在纠缠我，但总不能当着他的面直接说出来，那简直是往枪口上撞。
“那凌遥胸口的血红莲之印怎么解释？”
凌术看了一眼我的领口，我条件反射低下头，因为是夏季，穿的衣服领子有些大，我胸口那朵红莲的一角刚好露了出来。一般人应该不会注意到这个印记，就算看到了可能也只是当做纹身之类的，而凌术一眼就看出了这是别人在我身上留下的印记。
“是我留下的，怎么了？”
“这种印记一旦种下，生生世世都无法解除，是镌刻在灵魂上的印记，你到底是什么人！？”
凌术冷漠的表情上起了波澜，他果然还是将黎笙视为敌人，而黎笙自然也未曾放下对凌术的敌意。
“我是什么人，你自己调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黎笙挥手，拂过自己长衣的下摆，那上面印着的黑色龙纹轻轻晃动。我也是第一次仔细看他的衣服，那身锦罗绸缎上的刺绣十分精细，做工看起来不比古代帝王的龙袍差，而且那黑色的龙纹也极其威严，正应了他鬼族储君的身份。
看到那龙纹后，凌术表情一滞。在阴界，虽然不像古代封建社会那般森严，但地位、等级分明的，能穿印有龙纹衣服的人，整个地府也没几人。
“凌遥只是个普通人，你何不对她放手？”
我身边都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再被评价为普通人，着实倔得这词十分舒心。知道我牵扯很多怪事的人，谁还会觉得我只是个普通人呢？
“呵，什么都不知道就大放厥词。”黎笙似乎失去了跟凌术继续对峙的兴趣，将视线移到我身上。“没受伤吧？”
“嗯。”
我点头，他似乎不生气了？我还以为他会因为看到我跟凌术单独在一起而大发雷霆。毕竟之前他说过别跟凌术独处。
“走，我们回家吧。”
说着，黎笙便拉起我的手，转身就要走，可我刚迈出一步，身后的凌术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我诧异地回头看他。
这种时候可不要跟我开八点档肥皂剧的玩笑啊？
难道凌术没看出来黎笙身份不简单吗？黎笙都已经想要结束对话了，可凌术怎么却还是一副不把事情解决就决不罢休的样子。没想到他这么固执，我顿觉头疼。
息事宁人不好吗？你这是非要跟黎笙打一架？
如果只是普通地打一架还好，可惜俩人的身份注定不对路，打起来不拼个你死我活才怪，这让我怎么帮他们收场？
我轻轻甩了几下凌术的手，他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我连忙挤眉弄眼地跟他递眼色，让他赶紧松手，他的视线却越过我看着黎笙，焦急之下，我干脆小声提醒他。
“放手，快。”
黎笙见我不动，停下脚步，脸上的笑愈加令人胆战心惊，他真的要生气了。
“你想怎样？”黎笙干脆完全转过身，抱着双臂，饶有兴趣地看着凌术，等他给出回答。“凌遥是我的人，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吧？”
黎笙已经松开了我的手，但凌术却始终没有，我又甩不开，十分尴尬，余光不住瞄着黎笙的眼神和表情。
“真巧，有关系。”凌术不见有表情波动的脸上忽然挤出一丝微笑。“我也是刚确定的。”
我难以相信地看着凌术，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我们才见过几次面？连话都没说几句，互相都几乎不了解，能有什么关系？非要说的话也真是老师和同校学生的关系。
“哦？什么关系？说来听听。”
“凌遥是我……”凌术看了我一眼，我有些惊慌失措，非常怕他说出什么乱七八糟词，惹得黎笙大怒。“找了很久的妹妹。”
哈？
还以为他会搞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关系扯到我身上，没想到他直接扣了个“妹妹”的头衔给我？
这也太扯了，我根本没有哥哥啊。
我小时候跟乡下的爷爷、奶奶住在一起，身边除了我之外几乎没有小孩子，而我的父母在城里工作，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孩子，我怎么可能会有哥哥？
就算我们两个都姓凌，也不能这么瞎掰吧？别说黎笙了，随便找个人也很难相信的。
“妹妹？”黎笙嘲讽地看着凌术。“太随便了吧？”
你看，果然黎笙也不相信。
“既然你在凌遥身上留下了印记，就该清楚凌家多年之前还有个孩子。”凌术抓着我的手腕举到眼前，用另一只手捋下我的袖子，露出小臂。“我们这里都有一块胎记，对称的。”
我凑过去，看到凌术跟我并排的那节小臂上，有这一块相同的小小菱形胎记，连位置都几乎一样，这也太巧了。
“我就是被爷爷送给别人家的长子，拥有纯阳之体的凌术。”
纯阳之体……还有爷爷？
“什么爷爷？哪个爷爷？”
提到爷爷我就想起最近的那个梦，在梦里我真切地重新体验了一次爷爷死去的经历。是我害死了爷爷，如果我不是这种吸引鬼怪的体质的话，爷爷也就不会为了保护我而丧命。
“我们的爷爷。”
凌术看着我，毫不迟疑地说出了爷爷的名姓，我震惊地看着他。爷爷的名字我从未跟人提过，除了跟我一起长大的刘欣雨，身边没人知道的，他为什么会知道！？
再转头看黎笙，他收起了笑容，若有所思地看着凌术，并未反驳。
“既然已经被送人了，为何还要回来寻找这个未曾谋面的妹妹？”
黎笙似乎是在怀疑凌术，他也不清楚凌术的底细？
“谁说是未曾谋面？我在被送走之前，始终跟凌遥在一起，”
等等，看凌术的外表，他应该比我大三四岁吧？我的记忆中并没有他的存在，而我的记忆大概是从七、八岁开始的，之前的事情我已经记不清了，仅剩零星的片段，这之中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哥哥。
按凌术说的，那他是在自己七、八岁左右的时候被送走的？
爷爷会做出这种事吗？将已经开始记事的孙子送给别人？这不是太没人情味了吗？
“是我自愿离开的。”凌术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自说自话地解答。“为了不伤害凌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