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罪恶之事时,我可没停下修炼。这是师父一辈子都没有到达过的紫阶,现在的我可以杀了你,阻止你继续行恶!”张昊天听得出,滔的声音带着哭腔。
可是白亭春听了滔的话后,却一脸迷惑:“行恶?我哪里行恶了?这可是对这世上千千万苦于顽疾的人一个最大的福音。”
“福音?”滔望着那具在死亡边缘残喘的人药,似乎能够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这种人药算什么福音,这是灾音!有了第一具,你就会做更多的人药,会有更多人的牺牲。我今日我就要替青城怜生阁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白亭春笑了,“徒弟杀师父来清理门户?你是脑子不灵光了吗?苏滔。弑师之徒,自弃姓氏,可是这道界的规矩。”
自弃姓氏?听到这里,张昊天已经明白了,眼前这位滔前辈的师父恐怕已经被滔前辈亲手了结。
“身为治病救人的医师,为了救人而杀人不是更讽刺的事吗?回答我,苏滔。要是知道你杀了人,你苏家医馆的父母听了会有什么脸面?杀了我,你还有什么脸面娶我女儿?”
白亭春的每句话都深深地刺激着苏滔,对于他而言,动手就代表他要舍弃很多东西,这本不应该是他做的事情,怜生阁的长辈来出手才更符合规矩。可是在现在,能够惩戒误入邪道师父的人只有他。
张昊天他们无法看到苏滔脸上的决意,那是真正下了杀心的人才会露出的表情。
看着苏滔的脸,白亭春竟笑了出来:“你……这身杀气,你是真的下决心了。真的要动手吗?你杀了我,如若有更大的疫情再现道界,你知道会死多少人吗?”
也许是真的察觉到了死亡在敲门,白亭春颇有番垂死挣扎的意味。
“循心音,溯流一线,丛云穿引。”苏滔的声音消沉无力,这一击一旦施展出去,似乎会连同他所珍重的一切全部陪葬。
六众苍位紫阶·心音穿引。
这是能用来治病救人的符术,专清人心周边异物。但这符术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用这个符术巧夺人心脏简直就是神术。当然这也只有运用娴熟的医师可以做到,只是真正的医师不会用此术杀人,这是为了救人而诞生的符术。
如今苏滔却要用这个术杀死教导自己十余年的师父,用他亲自教导的用来救治伤患的符术。
“天从幻壁,走马灯停。”面对苏滔的果断出手,白亭春终于还是乱了心神,匆匆施展了符术抵御。
六众苍位落阶·流幻壁。
张昊天他们眼前的空间像是被各式不同的镜面切割得破碎零落,根本分不清楚白亭春的方位,这是苏滔的视觉,所以张昊天他们所见就是苏滔所见。
滔前辈真的能在这种符术面前,找到白亭春吗?张昊天不由地这样担心。也许寻常人得另寻符术破除流幻壁,可是苏滔不需要,他是医师,救治病人就是需要缜密心思,而这份缜密同样可以用来夺人性命。
苏滔的视线越过层层交叠的流幻之壁,精确无误地锁定了只呈现在些微空隙之中的白亭春,张昊天根本没有注意到。
心音穿引如数道闪电掠出,尖刀一般绕过流幻壁,切入那道空隙之中。最后一声刀刃入肉的声音响起,一切符术对碰曳然而止。
流幻壁尽碎,白亭春的身形再度显现,心脏尽中心音穿引,本应为病人切除心脏病灶的心音穿引如今精准无误地白亭春心脏与经脉连接之处断开来。
看着白亭春痛苦地捂着心脏一脸狰狞,苏滔像是染上梦魇,松开手中稍微尽燃的道符,仓促退了几步。
紫符飘落,在半空中徐徐飘散,张昊天他们背后传来门扉打开之声,狂风飞雪吹飞紫符碎屑,连同心音穿引的闪电曲折一同吹散,白亭春捂着心脏在苏滔跪倒下来。
“爹!”身后传来了张昊天熟悉却又略显年轻的女声。
两人正打算回头一望,她却跑过他们身边,或者说跑过混乱地苏滔身旁。张昊天和兒燕都认了出来,那就是年轻的雪姐。
这么说来雪姐是滔前辈师父的女儿,那滔前辈和雪姐之间岂不是……张昊天想起来,他和兒言谷一直都觉得奇怪的事,滔前辈和雪姐两人明明形影相随,如同夫妇一般,却听说两人从未成亲。
两人迄今为止都没有成亲,大概就是张昊天眼前所见之事的影响。可雪姨因此憎恨滔前辈的话,雪姨怎么可能会在三味医馆陪滔前辈那么多年。
雪姐搀扶着已无法吐出半句话的父亲,流下心伤却又纠结的泪水。她抬头看着眼前那具人药,她清楚父亲犯下的罪过,同为医师的她不能跟父亲走一样的错路,能做的除了悲伤再无他。
雪姐抓紧父亲的手,亲眼看着满是罪过的父亲,抓紧她的手,在她怀中彻底逝去,一句遗言都无法留下。
“对不起,阿雪。”滔倒坐在地上,眼神呆滞地望着地板,无力地道歉着。
“你为什么要道歉?你没做错……滔。”雪姐望着苏滔,她想安抚一下苏滔,他没有做错,换着怜生阁的几位长辈来,也是一样的结果。
亲手了结罪恶满盈的师父,似乎耗费了苏滔一生的精力,他再也没有意志回应雪姐的回答。
银沙再度变幻,周围的一切再一次改变,兒燕环视着四周问:“这次又是看什么?”
“不知道,这大概是滔前辈封存起来的,不愿想起来的记忆。”张昊天多少猜到了。
这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青城宗的怜生阁,张昊天认得出来这里,看望刚刚被熔炉莲心侵蚀的徐子风时去过一次。
一名怜生阁的老医师站在苏滔面前,苏滔的视线躲避着那位老医师。
“你已经到了见到师公都不行礼的地步了吗?”老医师鹰一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滔厉声道。
“师公,苏滔失礼了。”苏滔像是梦游一般,心不在焉。
韦润落摇摇头,叹息了一声:“苏滔,你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是你的师父。只是本不应该由你动手的。清理门户应该是我这个做师父的该做之事。”
“可是杀了,就是杀了,这是事实,师公。徒弟杀死了师父,无论出于何种缘由,都得摘除姓氏,不得再用旧姓行走。”苏滔自己说出了他即将要面对的处置。
“苏滔,你也明白,我们是青城宗的怜生阁,除了这种事自然得对外界有个交待。剥除姓氏,也好维护你们苏家医馆的名声。”
“我明白的,师公。我动手之前就想明白了。”苏滔淡淡地答道。
“既然已想通透,为何一阕不振?是白念雪吗?”韦润落一语中的,看到苏滔退避的视线,他已经明白过来,他猜对了。
“念雪她是个明白人,她不会怪罪你的。”
苏滔摇摇头:“我可是我过不了心里那关,我和阿雪的婚约,师公你可以主持取消吗?”
韦润落先是一惊,继而摇头问:“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苏滔重重地点头,然后再无后文。无数的银沙再度收缩回那个高高的银杯之上,像之前那样不断起伏,仿佛刚刚的一切根本没有发生,小屋还是刚刚那间阴森的木屋。
可无论是兒燕还是张昊天,都已经没有心思放在这间木屋的阴森上来。
《逆道蛮徒》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回宗·所托
原来滔医师和雪姨之间有过这样的故事,如果这真的是滔医师的记忆,那他不是忘了这段过去了吗?为什么不和雪姨成亲?”兒燕抬头望着张昊天问道。
“也许只是一个备份的记忆,滔前辈他还记得这些。只是骗自己那段记忆放在了这里,不会日日想起这份痛苦的过往。不然我们知道的滔前辈怎么会没有姓氏,没有和雪姨成亲呢。”张昊天估摸到了大概。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经历刚刚的一番境遇,兒燕实在不知道现在该干些什么,手足无措。
“修好门后,我们就回去吧,不要让雪姨看到。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除了你我之外。我想这应该也是滔前辈不愿意别人提起的回忆。”张昊天望向屋外,也不知道是不是试图望到不知在何处深山找寻药材的滔。
“嗯。”兒燕重重地点头。
两人合手合脚修好了破落的门扉,离开木屋,翻过那个栅栏,在确认雪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后,蹑手蹑脚地回到了二楼。
走到二楼后,兒燕望着外面的天空突然开口道:“昊昊,雪停了。”
张昊天往外面一望,是的,雪停了。那么大的风雪,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呢?被滔前辈的记忆所影响,张昊天都没有留意到外面的变化。
“雪停了,明日应该就可以回青城宗了。”不知为何,张昊天说出这番话时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落寞,不知道是不是滔前辈的记忆带给他的影响。
两人隐瞒着这件事,度过了难耐的一夜,拂晓的春绿山谷响起一声鹰啸,早早起来收拾好行李的张昊天推开房门,远望着天空那道鹰的影子。
是纵云鹰吗?李老师已经来了吗?
张昊天走下阁楼,路过了杨君念的病房,房门开着。兒燕在房中跟母亲道别,没想到兒燕也起得那么早,是昨日所见之事的缘故吗?
张昊天停在门边,没有现身,默默地听着母女二人道别。
“既然进了宗门修行,就不要任着性子,有什么事可以书信过来跟娘说,这里离青城宗也不远不是吗?”杨君念轻抚着兒燕的头发。
“我知道的,娘。我就是担心娘亲。”兒燕嘟着嘴说道。
“有什么好担心的,白医师和滔医师的医术都那么好。你二哥也留在这医馆中,不需要你烦心。好好修炼,当个出色的符师,娘就开心了。”
“嗯。”兒燕脸上显然还有着不舍。
“好了好了,临走前娘给你梳个头吧。一大早过来,平时都自己编好的麻花辫也没有,一头散发,不就是想娘给编一次吗?”
兒燕咯咯地笑着,杨君念显然猜中了她的心思。
张昊天没有继续停下来,向大厅走去。一进大厅,张昊天就看到坐在椅子上喝着淡茶的李示见。
“李老师。”张昊天恭敬地向李示见行礼。
“昊天,你起得很早嘛。”李示见看到张昊天这么早出来,有些意外。
问诊台边上坐着的雪姐说道:“他可比兒言谷还有张馨华起得早多了。那两个倒是有些臭味相投。”
听到雪姐这么调侃兒言谷和张馨华,张昊天有些忍俊不禁。
“那等兒燕出来之后,我们就出发吧。风雪耽误了一些日子,你也该回去继续修行了,乐正那边可是一直烦我。”一提到乐正亭音,李示见就皱起了眉头。
张昊天笑了笑,有个像乐正老师这样为他操心的老师,他倒是觉得蛮开心的。回去后得好好听讲才行,否则岂不是对不起乐正亭音老师这份担心吗?
“对了,李老师,子风他现在怎么样了?”呆着三味医馆,一直都收不到徐子风的音讯,张昊天一直都在担心着他。
刚刚轻松的氛围一扫而空,李示见的脸色也不见多好:“没有生命危险,就是得在怜生阁多休养一段时间,他也是昨日才回到青城宗的。辛亏让钱不易随行,他的符术也可以抑制熔炉莲心,再加上有怜生阁的道台仙在,才能让他安全回到青城宗。”
“子风没事就好。”自那之后,张昊天再无徐子风音讯,如今听到他安好的消息,张昊天也算了松了一口气。
“回宗之后就去看看他吧。”李示见这么建议。
“我本就这么打算。”张昊天答道。
兒燕掀开大厅与后院之间的珠帘,走进了大厅,杨君念替她梳好头,左鬓那条惯例的麻花辫垂下。看样子她已经准备好出发,告别母亲之后,她也对未来的生活有了一丝期盼。
“你就是兒燕?”李示见第一次见到兒燕,自然而然地问了一声。
兒燕干脆地点头:“嗯,我就是兒燕。”
“那好,我们出发吧。”李示见带着二人走出了医馆,临走前,雪姐在问诊台边上祝他们一路顺风。
李示见带着二人一出医馆门口,巨大的纵云鹰便从空中落下,带着一股劲流。兒燕被这阵劲风吹得伸手挡住了脸,待风停下后,才一脸吃惊地望着面前的纵云鹰,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的兽灵。
刚刚走出房间时看到鹰果然就是纵云鹰,张昊天这么想着,身旁的兒燕发出了一声惊叹:“好大的鹰,这是什么兽灵?”
兒燕一脸好奇地抬头看着李示见问,李示见一脸自满地回答:“纵云鹰,他的名字叫小黑,是我契约兽灵。”
“契约兽灵?那是什么?”兒燕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御兽师,自然也不清楚这些。
“那是御兽师才会接触到的领域,与兽灵签订契约,相辅相成的符师就是御兽师。这个世上有很多种御兽师,有些御兽师会当兽灵是他们的奴隶,但有些会和兽灵相依为命。”李示见跟兒燕解释。
“相依为命?”兒燕脑袋一歪。
“比如我,我从婴儿时期就是在鹰巢里面,纵云鹰就是我父母。小黑是我的兄弟,直到师父将我们两个都捡回了青城宗……算了,提起来也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就听到这里吧。”李示见就此打住,不愿过多提及。
从钟老的为人来看还不至于将李示见连同纵云鹰幼崽一起从一对纵云鹰身边掠走,恐怕那对纵云鹰父母遭遇了什么变故吧。从李示见的只言片语中,张昊天估摸到了大概。
不过既然李示见不愿意再多说,那么张昊天他也不好再开口说那么多。
“好痒。”兒燕突然叫了一声,
张昊天看到纵云鹰低下他的鹰首,轻柔的蹭着兒燕,逗得兒燕开心地笑出来,伸手轻抚小黑的鹰首。
“我还是第一次见小黑会亲近生人,看来小黑一眼就很喜欢你。”李示见看着反倒有些嫉妒了,好像小黑都没有这么亲近他吧。
“是吗?小黑!好可爱呀。”兒燕开心地摸着小黑,被兒燕摸着,小黑反而更加兴奋了。
“好了,好了,出发了,小黑。”李示见催促道。
小黑显然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做好了姿势,让他们爬上鹰背。看到小黑闹别扭,张昊天和兒燕倒是觉得好笑,这种场面可不常见。
三人坐上纵云鹰启程,掠到云层之上,往青城宗而去。
青城宗怜生阁,徐子风一个人在病房中独处,给他的病床是特制,就是一张水床,他穿着病服躺在水中,反倒不觉得异样,而是舒缓了熔炉莲心的影响,而这些水也是特制的药液,可是滋补他的身体。
这些都不重要,徐子风更在意的不是这些,而是钟家那个老贼的命,自己以命相搏,却没能换到钟垌那老贼的命,反倒落下一身该死的伤,连回家为娘亲披麻戴孝都做不到。
就在自己伤重的时候,传来娘亲病逝的消息,徐子风整个人连撑着伤势的精神都没了,是道台仙和钱不易硬生生将他从死门关带回来的。
每每想到这里,徐子风就一股怨气,狠狠地捶了一下水床,药液从床的边沿溅出。现在的徐子风,完全没有张昊天所认识的徐子风一点该有的样子。
失意,自责,满腹幽怨,哪里像是之前的徐子风。
病房外响起几声敲门声,徐子风才稍稍收敛自己,说了声:“请进。”
推门而入的人让徐子风意外,这不是宗主钟老吗?他竟然亲自来看望自己,自己何德何能。
“钟老好。”徐子风不忘问好。
“嗯,这次兽灵塔大会辛苦你了,我本应该第一时间来看你,不过要事缠身,这才来晚了。”钟老说道。
“学生惶恐,不值得钟老记挂。”徐子风谦卑地说道。
钟老坐在徐子风的床边,轻轻摇首:“不,每个青城宗的弟子,我作为宗主都应该好好重视,你们是道界的未来,很多事情我们都得托付给你们。”
“钟老言重了。”
钟老长叹一声,给徐子风讲述起了他的事:“你的事都听说了,也了解了一下你跟钟家之间的恩怨。仅仅是为了问出琉璃莲心的下落,而对你无辜的母亲痛下毒手,钟垌确实品行败落,这你这次出手,打得好。”
徐子风望着钟老,很是惊讶,自己明明那么冲动,竟还得到钟老的赞许,实在是意外。
“怎么?我夸赞你就那么惊讶吗?”钟老问道。
徐子风老实回答:“确实,我原以为钟老会怪责我逞一时之勇,不顾后果。”
“这没什么好怪责的,人之常情,我比你做得更过。”
“什么?”徐子风不懂钟老是何意。
“还不明白吗?你不知道我的全名?”钟老的老脸露出狡黠一笑,倒有几分老顽童的感觉。
这青城宗的上的人又怎会不知宗主的名谓呢,徐子风一字一顿地念出钟老的名字,才终于明白了过来:“钟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