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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迢迢_分节阅读_第72节

《流水迢迢》 箫楼 9208 2021-04-26 18:38

  左腿的伤口,与远处王旗下的宇文景伦相视而笑。

  宇文景伦见时机成熟,催动身下战马,疾驰而出,大军随即跟上,如潮水般向壕沟后卷去。

  华朝帅旗下,田策微微一笑,平静道:“撤。”

  号角吹响,华军步步后退,只弓箭手掩在最后,将桓军的攻势稍稍阻住。

  宇文景伦带着中军越过壕沟,眼见田策帅旗向山间移动,隐觉不妙,滕瑞已赶上来:“王爷,只怕有诈!”

  话音刚落,山谷两边,“呯”声巨响,满山青翠中突起无数寒光,上万人由灌木丛中挺身而出,人人手中持着强弩,不待宇文景伦反应过来,这比寻常弓箭强上数倍的强弩射出无数利矢,箭雨如蝗,战马悲嘶,士兵倒地,短促的惨呼不断响起,桓军先冲到山谷中的士兵不多时死亡殆尽。

  宇文景伦尚有些犹豫,山间华军忽爆出如雷的欢呼,一杆巨大的帅旗临空而起,帅旗中央,紫线织就的“裴”字如一头猛虎,张牙舞爪,在风中腾跃。

  宇文景伦一惊,滕瑞也从先前见到强弩的震惊中清醒过来,急道:“王爷,裴琰到了,不可冒进。”

  “撤!”宇文景伦当机立断,桓军号角吹响,前后军变阵,迅速撤回壕沟后,滕瑞转身间向易寒急速道:“易堂主,能不能帮我抢一个强弩回来?”

  易寒修眉一挑:“好!”他身形拔起,双足在灌木上急点,灰袍挟风,手中长剑拔开漫天矢影,右足蹬上一棵松树,身躯回旋间左手劈空夺过一名华朝士兵手中的强弩,再运起全部真气,由山间急掠而下,落于地面,与前来接应他的一品堂武士们会合,迅速跟上大部队,撤回壕沟之后。

  “裴”字帅旗在山间迅速移动,华军将士齐声欢呼,士气大振,气势如虹,再度回攻。桓军先前为过壕沟搭起的木板不及撤去,华军迅速冲过壕沟,桓军回击,双方在平野间再次激斗,厮杀得天昏地暗,直至申时,人马俱疲,方各鸣金收兵,再次以壕沟为界,重新陷入对峙之中。

  山谷中,平野间,血染旌旗,中箭的战马抽搐着悲鸣,尸横遍野,鲜血渐成褐色。白云自空中悠然卷过,注视着这一片绿色葱郁中的腥红。

  宇文景伦立于王旗下,看向对面华朝军中那面迎风而舞的“裴”字帅旗,陷入沉思之中。

  战马的嘶鸣声将他惊醒,他转身望向滕瑞:“滕先生,裴琰此番前来―――”

  见滕瑞似未听到宇文景伦说话,只是反复看着手中那具强弩,易寒推了推他:“滕先生。”

  滕瑞“哦”了声,抬起头,宇文景伦微笑道:“先生,这强弩,是不是有什么不寻常?先前所见,它的威力惊人。”

  滕瑞缓缓点头,默然良久,轻声道:“这是‘射日弓’,唉,真想不到,竟然会在华朝军中,见到这种强弩。”他望向南面华军,眉头微皱,低声道:“是谁来了呢?难道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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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4 八四、故布疑阵

  由于这几日没有战事,也无新的伤兵,旧病号痊愈了一部分,江慈也轻松了少许,不用再整夜值守。

  稍得空闲,她便又捧起了《素问》,经过这几日随凌军医救治伤员,识药煎药,再回过头来看《素问》,理解便深了几分。只是她依然有很多地方不明,便于每日送药入大帐之机,拖住崔亮细细请教。

  许隽伤势好得很快,宁剑瑜也已是活蹦乱跳,却都只能整日与裴琰及卫昭缩于大帐内,颇有几分憋闷。宁剑瑜尚好,沉得住气,许隽在裴琰面前不敢大声,却每日也要低声将魏正山的老祖宗操上几百遍。

  江慈每日早晚送药,都见裴琰拖着卫昭下棋,二人各有胜负,宁剑瑜未免有些不服,与卫昭下了数局后,倒也坦然认输。

  江慈问得极细,崔亮也讲解得很耐心,有时,还要许隽做“病人”,让江慈望闻问切,许隽碍着崔亮“救命之恩”,也只得老老实实躺于榻上,任二人指点。

  这日,江慈正问到《素问》中的五藏别论篇,崔亮侃侃讲来,又动手将许隽的上衣解开,再讲一阵,忽觉帐内气氛有些异样。

  他回头一看,见裴琰和卫昭的目光都望向这边,而江慈,正指着许隽肋下,寻找五藏位置。

  听崔亮话语停住,江慈抬头道:“崔大哥,可是这处?”

  崔亮一笑,道:“这样吧,小慈,我画一副人体脏腑经脉全图,你将图记熟,就会领悟得快些。”

  江慈大喜:“多谢崔大哥!”忙将纸笔取了过来。

  崔亮笑道:“现在太晚了,咱们别扰着相爷和卫大人休息,去你帐中吧,我还得详细给你讲解。”

  “好。”江慈将东西收拾好,转头就走。

  裴琰从棋盘旁站起,微笑道:“不碍事,就在这里画吧,我正想看看子明的人体脏腑经脉图,有何妙处。”

  崔亮笑道:“相爷内功精湛,自是熟知人体脏腑经脉,何需再看。时候不早,我这一讲,起码得个多时辰,还是不扰相爷和卫大人休息。”

  许隽唯恐再让自己做“活死人”,忙道:“是是是,时候不早,我也要休息了,你们就去别处―――”话未说完,见裴琰凌厉的眼神扫来,虽不知是何缘故,也只得紧闭双唇。

  江慈返身拖住崔亮左臂袖口:“走吧,崔大哥,咱们别在这碍事。”

  崔亮向裴琰微微一笑,与江慈出了大帐。

  卫昭用棋子敲了敲棋台,也不抬头,悠悠道:“少君,这局棋,你还下不下?”

  “自然要下,有三郎奉陪,这棋才下得有意思。” 裴琰微笑着坐回原处。

  卫昭嘴角微微勾起:“有少君作对手,真是人生快事。”

  一局未完,童敏带着长风卫安和进帐,安和在裴琰身前跪下,裴琰与宁剑瑜互望一眼,沉声道:“说。”

  “是。安大哥带着云骑营顺利到了黛眉岭,也传达了相爷的命令,按相爷的指示,田将军将战事移到了青茅谷,咱们的强弩威力强大,将桓军成功逼了回去,现在田将军已按相爷的指示,打出了相爷的帅旗,守着青茅谷,与桓军对峙。”

  “桓军动静如何?”

  “强弩用上后,桓军折损较重,歇整了两日,我来的那日,才又发起攻击,但攻的不凶,象是试探。”

  裴琰想了想,道:“易寒可曾上阵?”

  “没有。”安和顿了顿道:“青茅谷险些失守后,河西府的高国舅匆匆赶到军中,带来了临时从河西府及周围村镇征调的一万六千名新兵,补充了兵力,听田将军说粮草不够,又发动河西府的富商们捐出钱粮,田将军请相爷放心,一定能守住青茅谷,不让桓军攻下河西府。”

  卫昭抬头,与裴琰目光相触,二人俱是微微一笑,裴琰挥手,安和退了出去。

  裴琰又向童敏道:“去,到江姑娘帐中,请子明过来,就说有要事相商,让他明晚再去授业。”

  “是。”

  裴琰不再说话,继续与卫昭下棋,二人均是嘴角含笑,下得也极随便。宁剑瑜在旁看得有些迷糊,便又细看了卫昭几眼。

  崔亮匆匆进来,宁剑瑜将方才安和所报西线军情再讲一遍,裴琰也与卫昭下成了和局,推枰起身:“子明,依你所见,咱们还有多少时间?”

  崔亮细想良久,面色有些凝重:“得抓紧时间结束这边的战事才好。”

  他将地形图展开,道:“现在主要问题是,我们不能彻底封锁由牛鼻山至黛眉岭的山路。两方都有轻功出众的探子越崇山峻岭,随时传递两处的军情。虽说咱们用了迷惑之计,两方都吃不准相爷和主力军究竟在何处,但时间长了,总能看出蛛丝马迹来。万一让对方看出端倪,咱们恐会作茧自缚。”

  宁剑瑜点了点头:“是,魏正山久经阵仗,宇文景伦也不是吃素的。而且咱们这边一旦和魏正山交战,得速战速决,万一拖得久,侯爷露了面,那边宇文景伦得知后,必会强攻田策,田策顶不顶得住,是个大问题。毕竟河西府北面只有青茅谷这最后一道防线了。”

  崔亮道:“我那日看到魏军的攻击力,估算了一下,魏正山发动总攻,咱们这几处设伏,切断他的大军,将其击溃,再收拾战局,至少需得三四日时间。这三四日,只要有个轻功出众的探子,足够让宇文景伦知道这边的战况,他一旦发动猛攻,田将军有些吃力,咱们不一定能及时赶到。”

  裴琰沉吟道:“子明的意思,这中间,咱们不能再拖时日,以免那边的兵力损耗太大,田策顶不住桓军的最后一击。”

  “是。”崔亮卷起地形图,低头间瞥了卫昭一眼,直起身道:“相爷,得尽快诱魏正山发起进攻才好。”

  已是夏季,天放了两日晴,蒸得军营里有些炎热。

  夜色深沉,从中军大帐回来,江慈提了两桶水入帐篷,将军帽取下,解散长发,迅速洗发洗澡,觉神清气爽,便披着湿发,坐于毡上,细读《素问》。

  帐外却传来药童小天的声音:“小江。”

  江慈忙将湿发盘起,手忙脚乱戴上军帽,口中应道:“在,什么事?”

  “我和小青要去晶州拿药,你去帮我们值夜吧。”

  江慈忙道:“好,我这就过去。”

  军医帐内,凌军医正在给几名伤兵针炙,见江慈进来,道:“小天将药分好了,你煎好后,便给各帐送去。”

  “是。”江慈将药罐放上药炉,守于一旁。凌军医转身间见她还捧着《素问》,摇了摇头,未再说话。

  药香浓浓,江慈将煎好的药放入竹篮,一一送去各医帐。眼见伤兵们伤势都有所好转,心中甚是高兴。

  她提着最后一篮汤药走至癸字号医帐,刚掀开帐帘,便有一物迎面飞来。她忙闪身避开,耳中听到粗鲁的骂声:“奶奶的,这个时候才送药来,想痛死你爷爷啊?!”

  江慈有些纳闷,这癸字号医帐,她尚是第一次来,以往这处是由小青负责。长风骑军纪严明,她给其他医帐的伤兵送药,纵是晚了些,也未有人如此破口大骂。眼见帐内有约二十余名伤兵,一身形魁梧、着校尉军服、左臂缠着绷带的男子正横眉竖眼地望着自己,忙道:“对不起,大哥,小青今晚不值夜,我来晚了些,请多多包涵。”

  那校尉走过来,上下打量了江慈几眼,回头笑道:“弟兄们,瞧瞧,长风骑军中,还有这等货色!”

  伤兵们哄然大笑,过来将江慈围在中间,口中皆污言秽语。

  “就是,倒比咱高将军帐中的几个娈童还要生得俊些!”

  “瞧这细皮嫩肉的,怕是刚到军中吧,有没有被长风骑的上过啊?”

  “想不到,号称军纪严明的长风骑,也有人好这一口啊!”

  “就是,他们还瞧不起咱们河西军,凭什么!”

  有人伸手摸向江慈面颊:“小子,你家宁将军受了伤,是不是因为你的原因,操劳过度,才避不过魏正山那一箭?!他受伤了,大爷来□□吧。”

  江慈心呼要糟,这几日,在军医帐中,她也听到小天等人闲聊,知这处还有些高成的河西军。由于河西军与长风骑向来不和,高成被圣上宣回京城后,宁将军便将河西军残部调到了小镜河以南,以免在这处碍事。但仍有些河西军因伤势未愈,留在此处,看来这癸字号医帐内的便是河西军的伤兵了。

  她急急躲闪,却被众伤兵围在中间,这些伤兵之中,还有几个武艺颇精,江慈纵是运起轻功,也突不出他们的围截。

  见她形状狼狈,河西军伤兵们更是得意,嘴中污言秽语,极为下流,江慈怒斥道:“你们这是违反军纪,就不怕宁将军军法处置吗?”

  那校尉哈哈大笑,嘲讽道:“宁将军?!你家宁将军,此刻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这牛鼻山马上就要守不住了,到时他一命呜呼,谁还来将我们军法处置啊?”

  “就是,陈安那小子肯定守不住牛鼻山,还故弄什么玄虚,说裴琰到了军中,根本就是心虚,让魏正山不敢进攻,裴琰要是到了,怎么会不露面?!”

  “说得对!他死撑着,凭什么叫我们在这里等死!”

  “游大哥,咱们不能在这里等死,咱们要去京城,继续跟随高将军!”

  “对,我们要去京城,他宁剑瑜凭什么不让我们走?!”

  游校尉摆了摆手,众人话声止住,他一步步走向江慈,江慈步步后退,却被伤兵们围住。眼见那游校尉的手就要摸上自己的面颊,她终忍不住怒叱一声,双拳击出。

  游校尉呵呵一笑,身形左右轻晃,避过江慈第一轮拳势,待江慈稍稍力竭,右拳猛然勾出,飒飒拳影带起劲风,逼得江慈急速后退,偏她身后还围着几名伤兵,其中一人猛然伸足,江慈一个趔趄,便被游校尉击中额头,仰面而倒。

  游校尉冷笑着在她身边蹲下,右手缓缓伸向她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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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5 八五、我心悠悠

  “住手!”冷峻的声音由帐门处传来。

  游校尉并不起身,回头斜睨了一眼,悠悠道:“兄弟,没见你大哥在找乐子吗?”

  江慈见一名长风卫站在帐门口,认得他是常年跟在裴琰身边的徐炎,如见救星,忙爬了起来,游校尉却再伸右拳,将她拦住。

  徐炎冷声道:“放开她!”

  游校尉缓缓转身:“你算哪根子葱,敢坏大爷我的好事?!”

  徐炎从腰间取出一块令牌:“长风卫徐炎。”

  游校尉看了看令牌,哈哈大笑:“兄弟们,你们说好笑不好笑,他一个小小长风卫,也敢来管咱们河西军的校尉!”

  河西军伤兵们齐声大笑,言语中将长风卫损到极致。徐炎忍了又忍,道:“你们这是违反军规,我军阶虽不如你,却也管得。”

  “我若是不服你管呢?”游校尉笑得更是得意,右手摸向江慈面颊。

  徐炎怒喝一声,双拳击出,游校尉笑容敛去,面色沉肃,右臂如风,一一接下徐炎的招数。

  十余招下来,徐炎暗暗心惊,由招式上来看,这游校尉竟是紫极门的高手。紫极门一向听庄王命令行事,也有很多弟子入了高成的河西军。这游校尉虽左臂有伤,自己却还不是他的敌手。

  他心思机敏,马上想到,游校尉如此身手,如此军阶,却去调戏一名小小药童,肯定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只怕他们是想借机闹事,趁宁将军“伤重”,好有借口离开这牛鼻山,以免受战事连累,又不受军规处置。

  徐炎心中盘算,手中招式却不减,抽空向江慈使了个眼色,江慈会意,忙跃向帐外。

  河西军们却早有防备,数人身形敏捷,将她拦住,一人邪邪笑道:“小子想走?没那么容易,让大爷玩够了,再放你走!”

  那边游校尉猛然变招,帐内拳风飒飒,徐炎被逼至帐角,游校尉口中笑道:“大伙都看清楚了,是长风卫故意挑衅咱们河西军的,是他们容不得我们,可不是我们故意生事。”

  “那是自然!”河西军们哄然笑道。

  再过十余招,徐炎越发吃力,却仍奋力还击,冷声道:“校尉大人,我劝你还是莫要闹事,闹大了,对你没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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