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帘之间的缝隙照在了江桥的脸上，暖暖的，就像是稻田的金麦。

　　江桥睁开眼，这样一个每人早晨都要重复的动作，对他来说却有些忐忑和不安。和往常差不多，他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卫生间。

　　卫生间，对于他来说并不是简单的排泄场所。

　　他喜欢关上门独自待在里面，一丝若有若无的味道钻进他的鼻孔，赵铭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去形容这股味道，像是腐朽的烂肉味。

　　江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这种感觉，他把房间的床、柜子都通通挪开，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仔细寻找，并没有发现老鼠的踪影，就连蟑螂也没看到。

　　柜子上有层淡淡的灰尘，赵铭记不清上次打扫卫生是什么时候了。

　　打开衣柜，里面也没有脏衣服放在里面。他有些犹豫，不知道今天出门该穿什么衣服。好在每一件衣服上都有着标签，今天是周六，不是工作日，他该穿那件休闲的米格衬衫。

　　厨房里也没有剩饭剩菜，油烟机上面飘着层灰尘，看上去很久都没有使用过。

　　他站了起来对着镜子，用泡沫把胡子包住，拿起放在架子上的刮胡刀，准备开始修整胡子。却意外地发现刀片不知去了哪里。无奈之下，只好把脸洗干净走了出去。

　　江桥的记忆力越来越差，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闹钟响了，他走了过去关掉。

　　他不知道昨晚什么时候定的闹钟，甚至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定个闹钟，

　　江桥在摆放闹钟的桌子上看到了张纸条，上面写着：兰英精神病医院，赵铭。

　　名片上还有一串数字，应该是电话号码。

　　江桥似乎明白了什么，闹钟是在提醒他今天要做什么。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纸片上的电话号码。

　　很快，电话那头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你醒了？快过来吧。”

　　电话那头的男人语速很快，江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有很多的问题要问，却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过了好半天，他才木讷地开口：“马上就来。”

　　江桥甚至都不知道要去哪里，他再次看了看纸片上留下的地址:兰英精神病医院。

　　脑海中断断续续的出现个记忆片段。

　　在一间办公室里，他躺在椅子上，旁边站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冲着他微笑。

　　他努力想要回忆那个男人的面容，却感觉到头痛欲裂。

　　索性，江桥不再去回想，穿上今天该穿的那件米格衬衫，看了眼放在床头的闹钟，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按照纸片上留下的地址和电话号码，江桥打了辆出租车去了那个地方——兰英精神病医院。

　　进到房间内，江桥四处看了看。靠窗的办公桌旁坐着个男人，朝他点了点头。

　　“赵铭？”江桥问。

　　那个男人慢慢站了起来，将桌上的资料整理好放进档案袋里，笑着说：“每个星期都自我介绍，我都有些烦了呢。”

　　江桥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我老是记不住。”

　　“没事。”赵铭摆了摆手，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见面方式，“对了，她找到了吗？”

　　“谁？”江桥的脸上写满了疑问。

　　“佟雨涵。”赵铭说。

　　“她是谁？”江桥摇了摇头，他在脑海中仔细挖掘了遍，似乎并没有找到这个人。

　　“算了，记得未必是件好事。”赵铭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详说，但依旧勾起了江桥的好奇心。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赵铭将所有的事情用最快的语速跟江桥说了遍。

　　“她是我的爱人？”江桥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随即，他笑了笑又说：“爱谁谁吧。”

　　对赵铭来说，他们认识了很久。可对于江桥来说，他们只是刚刚结识的新朋友。不过，短短的交谈，江桥对眼前的这个男人产生了莫名的信任。

　　早在五个月前，赵铭在网上接诊了位精神障碍的患者，也就是江桥。

　　赵铭虽然在兰英精神病医院上班，但他心底还是希望自己能发挥所学的才能。

　　可惜，他没有机会了。

　　起初，赵铭和江桥只是在网络上聊天。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见过面，而这次在兰英精神病医院，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忽然，赵铭的神情变得很严肃，说：“有一个人你必须要记住，他叫沈晨！”

　　“为什么要记住他？”江桥现在已经习惯了，有些时候不用刻意地去记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反倒还轻松点儿。

　　“他要杀你！”赵铭的话语很沉重。

　　看到赵铭这么认真的表情，江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便点了点头，说：“我会记住他。”

　　赵铭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什么。

　　……

　　公安厅。

　　沈晨坐在椅子上一语不发，身体上伤口传来的疼痛似乎也没有感觉，他已经有些麻痹了。

　　“这特么怎么又是这种判审结果！”吴轩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重案组未成立之前，就已经和杨成虎打过交道，那时的他很护妻子，甚至不惜任何代价在网吧里约小孩出来，然后绑到地下室里，慰藉妻子丧儿的痛苦。

　　他妻子却将虏来的孩子残忍杀害，嘴里还口口声声地念叨“不是她的孩子”。

　　后来，事情败露后。

　　杨成虎主动承担了所有的法律责任，却被追求真相的沈晨揭穿，把他的妻子送上了黄泉路。

　　而杨成虎本人，也因为精神障碍被送到了云城兰英精神病医院。

　　“对于精神病人，法律本就没有太多的束缚，无罪释放也在想象之中。”乔依依在沈晨的胳膊下垫了两本书，尽量让他能舒服点。

　　精神病人的状态时好时坏，没有人能确保这种人在作案的时候，到底是发病期还是常态。

　　“可是，为什么要给沈晨记大过处理？”吴轩气的拍了拍桌子。

　　大家都知道，沈晨的行为只是算防卫过当，杨成虎却一心想要杀死他。这个处理结果却是有些不合理。

　　“社会舆论的关系吧。”乔依依想了想说。

　　沈晨作为执法人员，即使杨成虎想要杀他，可在那种场合动手势必会成为媒体报社的“重大新闻”。

　　“我有些不舒服，回医院了。”

　　沈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硬撑着朝门外走去。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

　　面对杨成虎，沈晨依旧会奋力反抗。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

　　沈晨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