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一天,宁卿与佳柔郡主终于回到湛京。
两人一辆马车,佳柔郡主要先送宁卿回家。马车就停到了宁卿家门里,才下马车,佳柔郡主留在湛京的丫鬟绿香就奔了过来。
“郡主,家里出大事儿了。”绿香道。
“什么事儿?”佳柔郡主道。
“是二姑娘和三姑娘他们都成亲了。”绿香急道:“不,是三姑娘嫁到二姑娘家去了。啊呸,是二姑娘把三姑娘弄到她家去了……”
宁卿噗嗤一声笑了,佳柔郡敲了敲绿香的脑袋:“你在说梦话呢?什么乱七八遭的。”
“是纪芳儿嫁到骆家去了,纪燕儿嫁到了康定伯府。”春卷说。宁卿只带了慧苹出去。
“什么?”佳柔郡主一脸不敢置信。
春卷和绿香立刻把纪芳儿和纪燕儿的事情说了一遍。
宁卿目瞪口呆。她一直猜纪芳儿是重生女,其陷害自己的目的是为了利益,而佳柔郡主很可能在前生得罪过纪芳儿,纪芳儿才害得佳柔郡主小产。
她先在开舞馆一事压制住了她,原以为她会安份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因着水经东那女儿水冰珍的事情,宁卿才没心思理会这个纪芳儿,先避了出京再说。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个纪芳儿真是一刻都不消停的,连成个亲都能闹出幺蛾子来。就像一陀屎一样,谁沾上谁恶心!
“卿妹妹,我回家了。”佳柔郡主强笑了笑,就上了马车。
看着佳柔郡主的马车远去,慧苹道:“姑娘,那个纪芳儿究竟在干什么?”
与永顺大长公主相反,宁卿与慧苹第一反应就是纪芳儿做的。
“我猜,一定康定伯府不是个好婆家。”宁卿道。
为什么不想嫁?那可是人人艳羡的好郎君,但她却弃了这样的人家而避进了骆家,那么一定是康定伯府是个火坑或是狼窝。
“可怜了纪燕儿,突然就被坑了。”宁卿道。
“就不知佳柔郡主会怎么想。”慧苹说。
“柔姐姐是个明白人,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宁卿说。要不是明白人,佳柔郡主当初小产的时候,就不会这么爽快地和离了。
“郡主,宫里送来帖子,昨天晚上年宴。”春卷道。
“哦,我知道了。”
“对了,姑娘出门后,沐公子不知跑哪里去了。”春卷说。
宁卿想到他是去找自己了,每晚都抱着她到处玩儿,连慧苹都不知道,弄得像偷情一样,宁卿想着就忍不住笑了笑,走回屋里。
饭后,佳柔郡主的一个丫鬟跑来,说明天宫宴一起进宫。
“佳柔郡主也要去吗?”春卷有些担心:“她才和离不久,而且伍鹏飞一家一定会出席的。”
“那就更加要去了。”宁卿说:“否则别人还会以为柔姐姐理亏或是怕了他们呢。”
晚些,宁卿去书房,发现自己的帐本早就对完了。宁卿知道一定又是沐凡帮她做的。
她走到沐凡的房间。
他正靠在床头看书,羽被盖住他的腿,他的长发没有梳,全都拢到左边胸前,垂瀑而下,蜿蜒在床上。修长的右手拿着书,长睫微垂,神情专注,微昏的烛光下,映得他平凡疏朗的五官有着一种如诗如画的静谧美感。
这样的画美,实在美得让人不忍打破,好像就这样看着他心就会被烫贴,心心情就会好一样。
宁卿痴痴看着,他的清润的目光瞥过来,微微一笑,朝她招招手:“过来。”
宁卿觉得他很好吃的样子,他还朝她招手,再也忍不住,扑了过去。
沐凡低笑着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用被子捂着。
她在他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躺好,才说:“我的帐本都是你对帮我对的?”
“嗯。”
“帐本是十二月十三送过来的,你不是去找我了,怎么对的。”
“我把你的帐本都带去了,你跟佳柔郡主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对了。”他放下书,垂道吻了吻她的眉心。
“哦,谢谢你。你动作真快。”
“以后我都帮你对,嗯?”他把她抱着,轻抚她的小脸。
“你都把我的事情干了,那我干什么?”
“你就玩玩儿。”他低笑着亲了亲她挺翘的鼻子,“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好不好?”
“不好。”宁卿从他的怀里起来,打了个哈欠,“我回去睡了。”
说着就出了房。
沐凡无奈地苦笑,这当小白脸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虽然他已经放弃了宸王世子的身份,也放弃了皇族的身份,但却不会背弃自己的国家。所以他不会在天水做官,也不会当商人,因为他身份敏感,说是投靠宁卿的表哥,那就是天盛人,天盛的商人有宁卿一个就够了,再多一个,文宣帝容不下。他更不能回江湖打打杀杀,要不就给不了她安定的生活。
想要结束这种女主外男主内的小白脸日子,只能等她自己愿意。可她明显不愿意。因为她还想着随时分手。
第二天一早,沐凡早早就起来了,与宁卿一起贴春联,挂灯饰。明天就是大年初一。
中午,就吃了团圆饭,然后宁卿就回到房中,慧苹和春卷两个丫鬟就着手为宁卿上妆。
沐凡坐在一边看着她。
宁卿见他坐在一傍,也不赶他,回头瞧他一笑,就看着镜子。
沐凡看着春卷把她的头发打散,鸦黑的发如云一样垂下,沐凡还记得手指插进她的云发往下滑的柔滑的感觉。
春卷的手非常巧,捏着宁卿的绸发,轻挑慢拢的就是别致的云髻垂辫,头上簪上碎金的琉璃花。宁卿再到屏风后,一会就换了一套华丽的衣裳出来。
她本就是绝色美人,这般一上妆,更是美得让人呼吸都要停止。
“郡主这般出席,怕整个湛京女子无不恨你的了。”春卷叹道。
“难道还要戴上面纱不成?”宁卿笑了笑,妍丽生姿,美艳不可芳物。
沐凡看得都移不开眼,她好像比起三年前更美了。
惊艳过后,他就低垂着眼。这样的卿卿,曾是他的掌中花,他想要把她绑住,只藏在他的怀里,不让任何一个男子看见。
而现在,她终于一步步地走到所有人面前。
宁卿回头望了他一眼,沐凡上前拉着她的小手:“要走了?”
“嗯。”宁卿道:“要过申时了。”
沐凡握着她的小手一步步走出门:“是不是要跟佳柔郡主一起去?”
“不是。到宫里停放车辆的地方碰面。”
二人才说了几句话,就来到园子,马车停在那里。
沐凡微微一叹,一把将她抱起,放到车厢里。
宁卿见他依依不舍地看着自己,小脑袋歪了歪,伸手把他颈后的兜帽罩上:“正在下雪哦,不要被雪湿了头发。”说着把他兜帽上的雪拍下。
“嗯。”他在她的唇上亲了亲,就后退了一步。
慧苹和春卷上了马车,帘子打下,马车就驶了出去。
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进了宫,宁卿才下车子,就见佳柔郡主与永顺大长公主走来。
永顺大长公主还是不喜欢宁卿,但想到宁卿能给佳柔郡主壮胆,就只能随着她们。
“卿妹妹,你来了。”佳柔郡笑着上前,拉着宁卿的手:“走吧。”
二人一起结伴进宫。
佳柔郡主刚和离,正当是非多的时刻,但进到大殿,众人却没有议论佳柔郡主,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宁卿身上。
“这是宁郡主,她果然恢复容貌了!”
“对的,年前她还在冬夜上跳过舞,后来开了舞馆,我远远地看着。”
贵女们看着宁卿大多是嫉妒。女人嫉妒比自己美的女子,那是天性。更何况宁卿原本是个出了名的毁容女,丑八怪,现在一下子恢复了容貌,而且还是这般绝色,那种落差和不平衡,让众多贵女们都直要眼红。
那些侯门贵公子们更是一个个恨不能把眼睛都粘到宁卿身上。
“她是宁郡主,还没订亲。”
“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吧,不小了。”
“人家孤身一人在此,没有长辈,自然就没人主持婚事了。”
向来不屑谈论什么婚事的贵公子们不约而同地说起宁卿的婚事来。
伍鹏飞也望向这边,先是被宁卿的容貌晃得怔得了下,随后望向佳柔郡主,佳柔郡主却没有看他,而是在跟宁卿说话。
伍鹏飞心里恼羞成怒,俊脸一板,就转过头去。
伍家只伍鹏飞父子来了,何氏没出席,挺着六个月大肚子的吴思婉倒是想来,但在伍怀城那眼刀下不敢造次。
“宁卿妹妹。”百里海棠笑着上前。
“海棠姐姐,你还没天炎?”
百里海棠笑而不语。她是带着嫁妆而来的,怎么可能再回去。
“皇上架到!皇后架到!”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
宁卿拉着佳柔郡主后退,百里海棠道:“咱们坐一起吧。”
“好吧。”宁卿含笑。
不一会儿,文宣帝、贾皇后、姚贵妃等两名份位高的妃子,诸位王爷一起到了。
这是宁卿自那次水经年应文宣帝的要求出京后第一次见到水经年。
算起来二人已经有两个月没见了。水经年一身玄色蟒纹皇子正统装束,华贵妖艳中还透着一些沉稳。
水经年第一眼就看到了宁卿,看到宁卿没戴面纱,终于恢复了当初的绝色容貌。鼻子一酸,激动得直要掉泪。
众人见了礼,就开宴了。
一群小皇孙吱吱喳喳被奶娘抱在一傍吃东西。
宁卿目光一扫,不见水冰珍,松了口气。她可不想水冰珍突然跑出来喊她一声娘。
“我要个老虎样儿的大年糕!”一个小皇孙嚷道。
“我要个龙形的!”另一个四五岁的,像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拿起一块龙年糕,然后居然朝着文宣帝的方向递:“龙形的给皇爷爷。因为皇爷爷是龙!”
“赏!”文宣帝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还向她招手:“过来。”
这是水经南的女儿水冰雨,见状立刻一溜烟地跑过去,坐到文宣帝怀里。
水经南夫妇激动地对视一眼。
水冰雨手里还抓着一个兔子样儿的年糕,左望望右瞟瞟的。
文宣帝就道:“雨儿,你在看什么?”
“皇爷爷,雨儿在找珍姐姐。”水冰雨道:“这个兔子给珍姐姐。”
“哦——”文宣帝喔了一声,就望向那几名小皇孙:“怎么不见珍儿。”
水经东鹰眸微闪,立刻出列,跑到了大殿上,一脸伤心悲痛地道:“父皇……珍儿她正病着。”
“怎么又病了?”文宣帝皱了皱眉,“不是一个月前才病着的吗?”
“父皇,珍儿不是又病了。”水经东道:“珍儿的病一直没好。”
“怎么不跟朕说?”
“父皇日理万基,她一个小女孩儿让儿臣一个操心就好了。”
文宣帝这才想起,水经年这段时间好多活儿都推了。
“可请医正看过?”
“看过了。”水经东说着神色更沉痛了几分:“医正说她是郁思成疾。”
“才一个五岁的小人儿,郁什么思?”文宣帝气笑了。
“就因为是人小,所以才犯傻。”水经东苦笑着:“她是在思念儿臣去世的王妃。”
“这不是走了一年多了,怎么才犯郁思?”
“本来,她也是接受了王妃去世一事的,直到……”水经东说着望向宁卿,眼里势在必得的笑意一闪而过,仍然一脸沉痛地道:“直到一个月前,儿臣想送她到宁郡主的舞馆学跳舞,她一眼就认定了宁郡主,说宁郡主就是她母妃。”
水经东这话让整个大殿轰地一声炸开了,全都惊异地盯着宁卿看。宁卿已经气得小脸都青了,她想不到这个水经东这么无耻!
周围的人议论开了:“可是,宁郡主与瑞王妃一点也不像啊!”
“不但没一处像,而且还差天共地!”
水经年握头紧紧地握着,艳丽的桃花眼闪着兴奋的笑意,水经东这贱人终于出洞了!爷的机会来了!
“宁卿与瑞王妃一点也不像。”文宣帝说。
“儿臣也这样认为。”水经东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但是珍儿她就是一眼认定了。晚上我回去问她,为什么要粘着宁郡主,她说宁郡主那天的衣着像极了王妃,后来相处了下,就觉得宁郡主那温柔的态度,还有与她说话的语气像王妃。儿臣也与宁郡主交谈过,发现宁郡主与王妃不是外表像,而是内里的性格神似。小孩子最敏感了,这一下子就认定。”
众人听着都不可思议地交谈起来。
因着已故的瑞王妃体弱多病,极少出门,交往的人不多,所以没多少个清楚她的真实性格是怎样的。
“后来,珍儿就认定了宁郡主就是王妃,整天喊着要见母妃。但宁郡主可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怎能让珍儿如此毁名节,所以儿臣狠狠教训了她一顿,谁知道,她被儿臣一骂,居然就病了。这病着居然还不愿意吃药。后来实在没办法,儿臣只好求到宁郡主处,宁郡主心善,来了一次,珍儿就吃药了。后来郡主有事出去,而且珍儿总不能老麻烦宁郡主,累及到宁郡主的名声就不好了。”
“那现在……”文宣帝皱起了眉。
“现在,儿臣就与她说,再不听话好好吃药,宁郡主不来了,她就吃药了,但即使是吃了药,仍然不得好。太医说她郁思。”水经东说着居然眼里就含了泪:“珍儿虽然是女儿,但却是儿臣唯一的孩子!”
“儿臣想过了,现在已经累及到了宁郡主的名声,而且珍儿实在需要一个娘。微臣与宁郡主接触后,发觉宁郡主惠心兰质,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子,儿臣请求父皇把宁郡主指婚给儿臣。”
水经东的话再次大殿炸开了窝,各种猜测也有。
但水经东给出的理由太充份了!他并不是领图宁卿的银财,也不是贪图宁卿的潜力或是绝世美貌,只因着女儿牵的红线!他堂堂一个皇子当众求亲,宁卿再得皇宠也是一个外姓郡主,而且还关乎到小皇孙的性命。
文宣帝要不答应了,就是打水经东的脸,就是至孙女的性命于不顾!那名声也会受损。
“父皇!”这时,水经年出列,跪到了文宣帝面前:“记得两个月前,父皇许儿臣一个婚姻自主的权利。父皇当时也想指婚儿臣与宁儿的是不?”
水经年这一出声,就给了文宣帝选择的余地,文宣帝有承诺在先!不答应水经东也在情理之中,至于水冰珍的身体,可以再慢慢调理,最多可让宁卿开解一下。
水经东眼里闪过厉色,气得重喘一口气。他花了这么多心思布下的局,居然被水经年给破了!
“宁儿……”水经年内心很激动,表面却一副很平静,很无奈的样子,还不住地给宁卿使眼色,那意思是让她答应下来,大家可以假扮夫妻什么的也行啊!就是那意思!
宁卿也悟到了,但她却不想。她走到大殿前,跪下,冷汗直下。
“宁卿。”文宣帝望向宁卿,他想了想,还是觉得宁卿与水经年更配。
他正要说话,宁卿心底就是一颤,磕了一个头,声音有些颤抖:“回皇上……臣女……臣女早有婚约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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