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韵兰院里的主仆,正因为整治了莫芊桃而开心。凤榕溪正笑吟吟的给丫鬟婆子们赏好吃的。
“今个嬷嬷总算为我出了口恶气。”凤榕溪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感觉压在心尖的一口怨气,顿时散去了。那模样好不舒爽。
“那贱骨头,早该这么整治了。”田嬷嬷想到莫芊桃那张肿成猪头的脸,心里也是解气得很。
“夫人嬷嬷这般愉悦,便是因为惩治了我宠爱的女人?”吴穆赟冷不丁的出现,这话一出口便是嘲讽的口吻。
凤榕溪一惊,随即埋怨无人同传,与田嬷嬷互看一眼后,她欠欠身,显得落落大方,没有半点心虚,只是对上吴穆赟愠怒的眸子,心跳禁不住加速。
“给大人看茶。”田嬷嬷吩咐一句,便打算退出去。
吴穆赟将她唤住,未看她一眼。
“夫人是不意为夫吗?为何要那般处罚她?你可是名门之秀贵阁出身,怎能学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吴穆赟一句夹枪带棒的话,说得田嬷嬷脸上一阵青红交错。
“莫芊桃败坏府中风气,我身为主母,理应整顿,不知何错之有?”她端了端姿态,扬起头直面吴穆赟,一脸的无谓。实则,心里已在击鼓。
吴穆赟眸光泠然,眉头一皱,一字一句的反驳,“败坏风气?她本是我的暖床丫鬟,伺候我本是应该的,何况她的言行举止均得了我授意,如此说来,这府里最该整顿的莫不是我?”
吴穆赟纵然对她有意见,可从来不曾当面对峙。不过是个二手货,值得他与自己翻脸无情?
田嬷嬷又朝凤榕溪看了一眼,接受到示意,她缓了缓神态,“她若是知你这般维护,必定是开心的,我不过略施惩戒,便能换来相公对她的关切爱护,想必她亦觉得值。”顿了顿,她颇为无奈,“相公你还不知道吧,昨夜的事,府上都传开了,那叫一个不堪入耳呀,我若是不拿出点手段,日后府里的丫鬟人人效仿,那才是大.麻烦呢。”
吴穆赟嗤笑一声,“辛苦夫人了。小桃儿眼下还未醒呢,便被夫人说得好似赚了天大便宜似的,若夫人觉得值得,亦可以效仿,我同样也会小心呵护着。”
他手一挥,进来两个仆人“将夫人绑起来。”
田嬷嬷一听急了,立刻冲上去护住她家小姐,“姑爷这是作甚?小姐再不济也比那些贱蹄子强,姑爷若是为了那些贱蹄子这般对待小姐,要么是糊涂了,要么是觉得我尚书府无人了?”
“一个刁奴竟敢威胁我?这便是你们尚书府的礼教?”吴穆赟怒瞪田嬷嬷一眼,眼中腾起的火焰,恨不得窜出来将人烤焦。
田嬷嬷缩了缩脖颈,那么目光她不敢直视。
“有什么怨恨姑爷直管冲老奴来,莫要动小姐。”田嬷嬷看着架势不像在说笑,生怕自己小姐吃亏。
一旁的欢袭拉着一群丫鬟婆子跪地求饶。
“怨恨?”吴穆赟漫不经心睨了她一眼,“你也配?你还不知吧,前些日子岳父可是说让我将你打发了,我怜惜夫人,才未驱赶你,没想到你居然兴风作浪……好似你这般自视甚高,擅作主张的家奴,又该如何处置呢?”
处置田嬷嬷如何也轮不上吴穆赟做主,奈何凤云雷已经交由他安排,加上田嬷嬷怂恿主子犯错,那便由不得旁人说道,吴穆赟便可自行处置了。
“相公……我……可是你的正妻……”凤榕溪心中惧怕,她哪知吴穆赟居然动真格,一脸颜面也不留给自己,“你若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日后如何管理后院?”
“若管理不好便换个人吧。”说完他重重的喊了一声,“动手!”
啪啪两个耳光落下,凤榕溪被打懵了。田嬷嬷也傻眼了。
“我要去……要去……凤家……告你。”田嬷嬷指着吴穆赟气结巴了。
“那便走吧。”吴穆赟压根不曾畏惧,他之前不想与凤云雷闹僵,故而才百般迁就凤榕溪,可眼下时局这般飘忽不定,凤云雷亦没多少心思在凤榕溪身上,顶多就是埋怨提醒几句。
吴穆赟想得清楚,先驱赶田嬷嬷,剩下凤榕溪搞不出大动静来。
将下人们全部叫离,此时屋子里只剩下两人。凤榕溪十分气愤,鼻息极重。吴穆赟则是冷眼看着她,眼中平静如湖水。
“你怎能这样对待我?”凤榕溪捂着脸,悲愤交加,眼泪也不住的往下落。
“才两个耳光就受不了了?”吴穆赟冷笑着,“不过是掠施小惩。你便这么委屈?可是觉得疼?放心吧,我不会放你留下疤痕。两记耳光便换来我的疼疼爱,你可觉得值?”
凤榕溪看着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陌生。她脑子里一直回响这一句话,他居然为了给莫芊桃报仇,让下人甩自己耳光,简直是奇耻大辱。
吴穆赟这耳光岂止是甩到她个人的脸上,更是让她整个凤家都失了颜面。
只是她不知道,吴穆赟对她不满积压多时,怕是要追溯到莫芊桃沉塘之后的事迹……
他上前摸了摸凤榕溪肿起的面颊,“你到底还是我的夫人,我不会让你太难看,今日就此作罢……”拾起跌落到地上的绢子,缓缓为她擦拭眼泪,继而叹息一声,“可……今日这事你得记住了,下次……莫要再犯。”
“你疯了……”凤榕溪捂着脸,这不是他这是唱哪出。“我是凤家人,你怎敢这样对我……”
他将绢子放回她手里,不发一言的走了。事后,韵兰院当值奴才均被罚了月钱。
这事过后莫芊桃在府上的地位一跃而起,再也无人给她甩脸色,抑或冷嘲热讽。
*
到了傍晚,莫芊桃醒来了,一睁眼便是吴穆赟放大得脑袋,以及那满眼的关切与疼惜。
她笑了笑,扯疼了面部肌肉,“嘶”的一声,她连忙捂住脸。
“我躲过了章家人,甚至连夏莲枝都未曾亲自与我动手,最后还是没能逃过你夫人。”她说着调侃的话,并无责备之意。
凤榕溪是个渴望爱情的女人,没有直接赐毒药给她,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她与吴穆赟说到底还是纠缠不清,能容她一次,决计不会容她一世。
她本没有打算在此消磨一世……这回受伤,兴许是出逃的好机会。只要吴穆赟真心心疼自己,必定会有所松懈。
执起她的手,握在掌心来回摩挲,“可觉得疼?”
莫芊桃白了他一眼,埋怨他尽说废话。见她这般,吴穆赟内心一阵抽痛。
由于她说不得话,更不能张嘴吃东西,吴穆赟也只是静静陪着她,并给她喂些流食。
这会儿,吴穆赟刚走,她还来不及松口气,翠红便来了。她屏退下人,亲自用吴穆赟拿来的雪花膏给她涂在面上。
“多好的一张脸,怎就被糟蹋了。”她一脸惋惜。
莫芊桃只是看着她不曾说话。
“你这般聪明,怎会被凤榕溪主仆给整治了?”翠红好似开玩笑一般,漫不经心的说着。
莫芊桃紧了紧眉,露出一丝勉强笑意。
“听你这么说,还是我自己找抽不成?”
“无碍。”翠红转过身,放下雪花膏,“若不是你,阿赟也不知何时才能下狠心整治那个恶妇。说到底我得感谢你。咱们住一个院子里,也是有缘人。相互照应着准没错。”
“我这人愚笨,竟不知你在说什么……”目光一转,注意到翠红嘴角含着嘲讽的笑意,她又道,“我若说,我与吴穆赟并未行夫妻之事,你可信?”
闻言,翠红咯咯笑了,“你居然还能开玩笑,难怪阿赟欢喜。”好一会儿,她收起笑意,“你们时常共处一室,若是没那档子事儿,便是阿赟有毛病了。阿赟他愿意好好待你,你又何必争那烈妇的虚名,好好在院里过日子便好,若再这般固执己见,便显得矫情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对有妇之夫,没有任何兴趣。
莫芊桃笑了笑,显得十分疏离,“谢谭姨娘关心。你这般喜欢己以度人,倒是和凤榕溪有些相似,她自认为吴穆赟是块香馍馍,但凡是个女人,都会被他翩翩风度折服。而你呢,自认为只要吃穿不愁,一辈子给人做姨娘也无所谓,你便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是这样的?”
她一口气说了这些,牵扯到面部肌肉,疼的多麻木了。
“不知好歹。”翠红狠狠地白了她一眼,愤然离去。一路上对欣垣气哄哄的责备莫芊桃不懂事,枉费自己对她那般好。到头来居然还是她得不是?
眼看又要到辞旧迎新的时候,皇城里出入的宫人也多,还有不少人出宫外访亲,亦或家中来人探望的。能获此殊荣的宫人,要么得了赏赐,要么就是排期到了。
若是宫外来了探望的亲戚,他们会被固定在一个区域,不能擅自往别的地方走动,时间到了,便会被人送出去宫外。
这些天里庄严华贵的皇城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在少数,增添了许多人气儿,倒是能缓解入宫的紧张情绪和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