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宵衣回到府里的时候，燕齐正套着马，看样子是要出门去。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燕齐垂首，“钥匙已经交接完毕，账房和大管事已经见过了，预计有个五六日，其他的管事也会陆陆续续从各地赶来。”

　　“驿馆那边怎么样？”

　　玉宵衣背着手，神色间颇为满意，思及方才和霍长辰谈起的事情，又问了一句。

　　“目前还没什么动作，我正要赶过去，以免耽搁事情。”

　　主仆二人匆匆地交接过后，玉宵衣踱步往院子里走去，下人们见到他皆是靠边停下行礼，他的步子却是越走越快，仿佛眼前这些人都已经化作了背景。

　　脚步声由远及近，玉宵衣还没进到院子里，就听到了里面主仆三个的谈笑声。

　　“小姐，今日这春糕好吃，我们下次多买点吧。”

　　“你喜欢吃自己去买，又不是短了你的月钱。”顾戚戚斜眼，拂了袖子，将指尖沾上的糕饼碎屑抖落。

　　起身，朝着两个丫头身后轻轻一俯身，浅笑盈盈：“王爷回来了。”

　　一直在讨糕饼吃的绿影和看热闹的绿枝俱是大惊，回身给玉宵衣行李，却是被他一个手势给打发了，“你们先下去吧。”

　　两女出了房间，关上房门，不由面面相觑起来。

　　绿枝神色复杂难明，在顾戚戚身边呆的久了，她连最起码的主仆之仪都给忘了，这次更是连王爷进门都没有察觉。

　　她该好好反思自己。

　　看着自己身边犹自笑得没心没肺的绿影，她低低地叹息一口气。

　　里间，玉宵衣刚刚落座，浓黑的弯眉直挑进了发髻间，一双墨色流转的眸子里泛着一丝暗沉的晦光。

　　“明日随我进宫面圣。”

　　“进宫谢恩？”

　　顾戚戚垂眸，不消片刻就明白了所为何事。

　　她的一品诰命是皇家的恩裳，这个恩还是要谢的。

　　虽然梁启和孟佳早有鬼心思在肚子里打转，但是这表面功夫却不得不做。

　　“听说呼延赞进宫了？”压下这些心思，她想起几日前从别处听来的消息，眉目间布上了几分隐讳地愁云。

　　“嗯，小儿狂得很，似乎早就忘了被你我打得丢盔弃甲的时候了。”

　　言及此事，玉宵衣的眉眼忽地张扬起来，唇角挑起邪肆的笑容，他轻瞥着眼前这人，这个昔日和他并肩作战，一起上阵杀敌的女子。

　　“来者有诈？”

　　身体里装着顾七灵魂的顾戚戚是何等的聪慧，几经思索就猜出了呼延赞的来意，似是被玉宵衣这副面容所感染，她也不再板着一张一张温婉柔弱的脸。

　　唉，好累。

　　“你大可不必如此，在这王府里，你可以由着你的性子来，左右外面那些关于顾家大小姐性情大变的传言已经满天飞了不是吗？”

　　玉宵衣蹙起了眉头，很快又放下，指尖在顾戚戚下巴上一抹，一块肉粉色的点心渣。

　　顾戚戚猝不及防，只能眼看着玉宵衣这半是调戏，半是认真的动作。

　　半晌也跟着笑了起来，“原来王爷还知道我的名声，想必王爷也已经知道皇上的用意了吧？”

　　顾戚戚的试探小见成效，玉宵衣一挑眉，半开了唇角，读起来尽是讽刺：“他也是有出息的，尽使些内宅的手段，关键是……你会吗？”

　　你会吗……

　　她问的问题，这人转眼就抛给了她自己，她轻笑一声，不见恼怒，拿了帕子擦着手，“谁知道呢？看心情吧。”

　　从始至终她都没想过要答应梁启什么要求，如果她真的只是顾戚戚，或许还会听之任之，可她是顾七，要她对玉宵衣下手，真的难如登天。

　　顾戚戚不理会玉宵衣就坐在她的面前，径自伸出两只如玉一般的葱白手掌，心里泛起了涟漪。

　　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啊。

　　直到眼前有了一丝恍惚，桃花眼随波流转，她气抬头来，裂唇一笑，明明是一张柔媚至极的脸，却叫她生生笑出了几分英气飒爽的感觉。

　　“看在王爷对我这个挂名王妃还算不错的份上，我考虑考虑，好好尽尽王妃的职责，顺便帮你铲除一些牛鬼蛇神。”

　　不过就是想两帮他查清楚匈奴的事情，非要这么拐弯抹角，口是心非，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

　　顾戚戚不禁鄙视起了自己。

　　“哦？那本王自然是再欢喜不过了。”玉宵衣看得明明白白，却也不拆穿，“后日回门，我下朝之后来接你。”

　　这几日，因为匈奴使团进京，百姓们也引起了一些恐慌，午后小憩片刻，顾戚戚瞒了两个丫头，乔装改扮，从王府后门上了一辆马车。

　　当初她买下了两间铺子，一间在东街，一间在西街，东街相对繁华，来往的更多是哥哥府上的生意，西街多是平民百姓，这两家的药铺营生利润又有所不同。

　　明明卖的是同样的东西，价钱却是天差地别。

　　今日第一次到访东街的药铺，顾戚戚没有声张，只做客人的模样走了进去。

　　在铺子里晃来晃去，各种药材都抓起来闻闻看看，一看也不像是来抓药看病的。

　　里间，坐堂的大夫正在给一个穿着花袄裙的妇人看诊，抓药的小药童已经盯着她看了许久。

　　“这位公子，请问您是抓药呢，还是看病呢？抓药得拿出方子来，看病去那边排队。”

　　顾戚戚闻言，神思一晃，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看来这里生意还不错。

　　不过……

　　“我既不抓药，也不看病。你们掌柜的在哪？叫他过来见我。”

　　撂下如此张狂的一句话，顾戚戚顺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嘿，我说你这人。”小药童一看顾戚戚这架势，来了气，“我们掌柜的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哐当”一声。

　　将一块小小的腰牌扔到了桌子上，顾戚戚眼皮都不再抬一下，抿着唇，露出了些许不悦。

　　现在她有些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宁愿去花大把的银子去街上请那些大仙看病，也不愿意到药铺来。

　　就是总有这些人在败坏药铺的名声，也败坏医者的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