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翻起，红色的衣袖在桌子上轻轻划过，顾戚戚手中的那杯酒就这样倒在了矮桌旁的空地上。

　　从始至终，她的笑容未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只不过眼神中的颜色越来越冷。

　　呼延赞的脸色终于变了，他下意识执起了放在桌子上的短刀，无声开鞘，却在触及到顾戚戚唇边忽然演变过来的嘲讽时生生顿住。

　　这女人在挑衅他！

　　两人的互动完全落入了玉宵衣的眼底，他着眼看着如此生动的顾戚戚，黑色的眸子中如落了漫天的星辰，闪着熠熠光辉。

　　而他的眼里从始至终都只有那一个女人，那抹红色的身影。

　　“哐当”一声，呼延赞手侧的短刀忽然坠地，众人纷纷侧目过来，却见这人从容地伸脚一踢，脚背回弯，轻而易举就将短刀弹了回来。

　　很显然，他是故意的。

　　正在弹琴奏乐的乐师停住了，众人谈话的声音停住了，大殿上霎时间就是一静。

　　呼延赞张狂起身，将短刀收在腰间，看着在大殿中央盈盈俯身的众舞姬不屑一顾。

　　“大夏的女人如此姿色平平，实在是不值得一观。”

　　话音未落，殿上一半人的脸色都变了，虽然这什么二殿下眼神所向是那些舞女，可是说大夏的女人姿色平平，岂不是在说她们姿色平平？

　　一时间，竟无人答话

　　忽然赞很享受此时的万众瞩目，他拍了拍巴掌，“啪啪啪。”

　　殿外又有了动静。

　　一段悠扬的笛声响起，音调却不是顾戚戚在大夏听过地任何一曲，时而欢快，时而粗犷。

　　来者何人，她心里已经有了数。

　　随着清越地笛声渐渐步入高潮，殿外缓缓走来一个赤脚的女子，她的长发系了彩绳绑在一起，在身后一甩一甩，灵动非常。

　　红色的短褂搭上一条大夏没见过的短裤，紧紧包裹着女子玲珑有致的身体，手腕和脚踝上各系着一串铃铛。

　　一曲罢，将短笛往身后一扔，一个匈奴人跳出来接住，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红色的身影在大殿内翩翩起舞，或足间一点一跃而起至半空，身体划出一个半圆的弧线，腰肢轻展，或一个半弯屈腿，单手指莲花，旋身在原地轻转了十几个圈……

　　“确实美哉……”

　　连同为女人的顾戚戚都忍不住赞叹，这就是呼延赞专门为玉宵衣挑选的女人吗？

　　杨斐。

　　舞蹈停下，顾戚戚偏头看着玉宵衣，却见他的眼神压根就没在那杨斐的身上停留，而是专心致志地剥着一颗石榴，将剥好的红色的果肉放在的小托盘里，见顾戚戚侧目，轻声问道：“等不及了？”

　　于是他信手一抬，将那小托盘连带着铺了一层的果肉都放到了顾戚戚面前。

　　这……

　　顾戚戚神色颇为复杂，她看向这剥得干干净净的果肉，心头一时竟有些发麻，发颤。

　　好吧，她之前又在担心什么呢？

　　啪啪啪啪。

　　大殿里的众人回神，有人带头鼓掌，有些人干脆更加直接，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蠢蠢欲动。

　　“这是我匈奴百里挑一的美女，杨斐，作为此次出使大夏的使者之一，我将其献给大夏……”呼延赞的目光飘向了自己的对面，缓缓拉开了声音：“英武盛勇的淮王。”

　　哗。

　　满座哗然。

　　这淮王可是才大婚没几天，这匈奴的二殿下就上赶着过来送女人，还是这样一个尤物，这居心何在？

　　几乎是下意识的，众人的目光纷纷看向了顾戚戚，此时正巧笑嫣然地坐在淮王身侧，用如玉一般的手指捻着石榴吃的淮王妃。

　　淮王呢？

　　正认真地垂着头在给自家王妃剥石榴……

　　梁蝉也是这众人中的一个，她侧伸了脖颈，隔着不远地距离投了目光过来，却见到这样琴瑟和鸣的一幅场景，顿时觉得心头和鼻头一酸。

　　姣好地面容上染上了一层苦涩。

　　“舞跳完了？不错。”玉宵衣似是才发觉众人都在看他们二人一样，抬起头来，“这舞女不错，陛下，合该是合该是重重有赏吧？”

　　梁启薄唇一抿，眼中的笑意逐渐泯灭，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出声提醒，“淮王，这可是二殿下带来特意送与你的女人，你想怎么赏就怎么赏。”

　　“送我的？”

　　玉宵衣放下手中的东西，收敛了眉眼中的笑意，视线在站在大殿中央，正朝着他投来妖娆的目光地女人身上上下扫视，渐渐的，众人从他的眼光里读出了挑剔的味道。

　　就是挑剔。

　　“二殿下好意难却，只是这舞女……”玉宵衣看了一眼呼延赞，似有些为难，他又转过头来，将目光落在了顾戚戚身上。

　　还是要王妃点头同意吗？

　　众人屏息凝神，就听玉宵衣问道：“王妃，我们府上可缺舞女？你上次不是说在府上带着太闷了？不若我们就把她领回去，让她日日跳舞给你解闷？广和堂的戏班子马上就到京城了，到时候一起请过来，热闹热闹。”

　　天天跳舞给王妃解闷？

　　还和广和堂地戏班子一起？

　　这淮王究竟是真的没听懂还是假装没听懂呢？

　　“咳咳，淮王，二殿下的意思是，这女子可以给你做妾。”一个平日就和玉宵衣诸多不和的大人开了口。

　　“哦？”玉宵衣挑眉。

　　“如此……二殿下的美意本王恐怕不能接受了，本王家规森严，纳妾也要纳良家妾，这等舞女之流是万万入不得我的府门的。若是赵大人中意，不如就由赵大人领走吧。”

　　话音一落，不仅那赵大人变了脸色，杨斐并着想要看好戏的呼延赞神情皆是一变再变。

　　家规森严，舞女之流？让他领回去不是在变着法子说他品行不端吗？

　　“淮王误会了，杨斐是我匈奴勇士之女，不是什么下九流的舞女，做你淮王府的妾还是绰绰有余的。”呼延赞沉着脸，连声音都沉了下来。

　　玉宵衣再次侧目，“那本王就更不能纳娶了，本王家中已有娇妻，贤良淑德，蕙质兰心。昔日太祖言男儿顶天立地家中一贤妻足矣，本王不敢违背太祖训诫。”

　　不敢违背太祖训诫。

　　一些老臣立马就在脑海中思索了起来，大夏成光太祖确实说过这样的言论，而且太祖自己也做了典范，后宫之中，除了一位正宫皇后，就只有昔日老师留下的独女。

　　拿太祖当挡箭牌，这下连梁启都不能强迫他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