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大夫很快便拎了个药箱跑了过来,旁边还跟着跟屁虫关凌月,一脸焦急。李炎不自然地沉了脸色,但这表情一闪即过,他沉声道:“田氏不行了。”
余大夫拎起药箱就往里面走,小北在前面带路。经过一条长长的巷道,往下是地室的入口。小北打开门,三人便往地室走去。
这里原本是城主修建的一间密室,修在地下,不为人知。因为此人毒性太强,故不与其他病人关押在一起,况且他还有逃跑的前科。
关凌月见到他的时候,他身上许多淋巴已经溃烂,样子惨不忍睹。
余大夫十分熟练地拿出布巾给他擦拭口鼻,又在溃烂处敷上药膏。那人自知活不久了,十分后悔,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我不该去找余娘,她现在先我而去,孩子也不知道怎样了。”说着,眼睛里便涌出泪水。
关凌月看他已经垂死,不知该说些什么,但还是小声说了句:“不要说话,一切都会好好的。”说完,又怕她不相信似的,道:“我可不是一般的医生,你要相信我。”这话说得让人更加半信半疑,但男子却明白,这女人想救他。
他眼中的死气少了些。
他还想照顾儿子,妻子已经不在了,儿子在这乱世里能存活吗?
关凌月知道自己的药还没在这个病人身上试过,余大夫说他已经病了半月,按理说患了鼠疫是活不了这么久的。说不定他吉人天相,给他用药还有一线生机。
但首先要病人自己有求生欲。
她试了试对方的额温,在发高热。她立刻给田氏打了退烧针,又打了一针抗生素。她看到病人额上在冒冷汗,下意识地要给他擦。
余大夫挡住她道:“我来。”
关凌月看着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余大夫笑道:“他的传染性太强,万一你被传染了可如何是好?”
“难道你传染就不可怕吗?”关凌月苦笑一声,“都这个时候了,还分什么你我。”
她目光灼灼,看得余大夫一愣。
好一个不分你我,便由她去了。关凌月十分小心,知道这病患的情况是真的恶劣,也许今天下午就死了。然而该做的事一样不少,不仅用了退热针,还给他额上贴了退热贴,又拿酒精给他全身进行擦拭。
小北和余大夫都看呆了。这女子好大胆,居然敢如此对待男子的身体。两人面面相觑,王爷知道了还不得休了她?然而她浑然不知,还在继续做着护理的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固执终于感动了上天,那男子又缓缓地喘过一口气,他一睁眼便看到关凌月正用布巾给他擦拭胸膛,居然还有力气脸红。
关凌月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瞪了人一眼:“这时候,还有心情脸红?你给我争气一点,这么多人想救你的命。”
如此这番折腾了许久,关凌月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余大夫看她时不时从袖子里拿出这,又拿出那,心想,这女孩的袖子到底有多大?又看她拎着一个小药箱,那箱子也不见得可以装这么多东西,心里称奇。
又过了两个时辰,男子额上的热度降下来,身上的炎症看起来也轻了许多。关凌月吩咐医童给他喂了一些粥和淡盐水,便跟余大夫上去了。
熬过了高热,还要看他对药物的敏感程度,关凌月知道,此时一刻也不能放松。余大夫看她诊断的全过程,在她给病人打过针之后也开出了药方,让药童过去抓药,给病人进行药浴。
这边疫情紧张,那头京城又出了大事。王庚因为意图谋反被抓起来了。他下狱之后的第二天便认了罪。但他写下书信带给李炎,让他将书信呈给皇上,好证明自己的清白。关凌月看李炎皱着眉头,问:“他为何承认自己有罪,又让你写信让皇上查明真相,证明他的清白?”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李炎冷笑一声:“让他不要轻举易动他不信,非要直言相谏,好让圣上心里警示。现在被报复了吧?”
说完眉头却紧锁,显然在想办法营救。关凌月心里好笑,这天下的事大部分都由皇帝一人裁决,未免有失公允。但是,在这种皇权至上的时代,哪有什么公平可言?大多不过皇上的一念之差。
“所以他就佯装认罪,暗中找人救援?”关凌月“啧”了一声,找把椅子坐下:“那你可有办法?”
李炎执笔疾书,面上没什么表情,只道:“他这么一闹,圣上自然会注意到,圣上并不糊涂,他会脱罪的。”
这倒是奇了,关凌月看那王庚看起来糊涂,又爱和稀泥,却不像是会被皇上赦免的样子。所以一脸不相信。
李炎看出她的想法,已经把信写好,并且装进信封里。笑道:“他是通过殿试的状元,一进大理寺就处理了多年积压下来的疑难案件,深受百姓爱戴。要定他的罪,没那么容易。”又见小北拿了信,就要外出。
小北看了她一眼,明明就是“你不懂”的意思。关凌月悻悻地出去了,继续去看她的病患。小北冲着三皇子抖了抖眉毛:“王妃生气了。”
“她本来就不懂,生气就生气。”李炎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小北看他这样子,心想,王妃生气了,等下给你换药的时候用力掐你几下,看你怎么办。但这话他不敢说出口,他家王爷脾气可倔了。明明已经对王妃消了脾气,却还是不肯主动和好。现在人家都跟着你来这死人窟窿里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三皇子冷冷地瞟了小北一眼,小北立刻就怂了。飞也似的出门送信去了。
他怕三皇子啊,毕竟人家给发月饷的。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关凌月心里还惦记着这事,不是因为别的,只为她辛辛苦苦救活的人,若是因为没抓到幕后黑手,哪天又死了,她不甘心罢了。
毕竟是一条人命啊。王庚的做法固然不可取,但这庞大王朝的一些制度,着实让人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