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录音，秦雨给靳小凡打了个电话。
“喂，小雨啊，干嘛？”
“你在做什么？”秦雨的声音有些低落。
“在做晚餐呢，怎么了？”靳小凡用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手里还在摘菜。
“你能出来一趟吗？”
“我做完晚餐再出去行吗，跃扬肚子饿了我——”
“现在就出来。”
靳小凡觉得她语气真的很不对劲，怕她是因为被贺学坤拒绝心情不好做什么傻事，不敢推辞，“行，你在哪，我马上来。”
“我把地址发给你。”
“好。”
她解开围裙，边拿外套和车钥匙，边对沙发那边看书的何跃扬道：“跃扬，我出去一趟，秦雨好像心情不好，我去看看她。”
何跃扬看看天色，站起身来，“出什么事了？天这么黑我送你去吧，你开夜车我还不放心。”
靳小凡笑着点了点头，“好吧。”
车行驶到咖啡厅门口，靳小凡下车，何跃扬就在车里等她，两个小女生说悄悄话他不适合进去。
靳小凡进了秦雨所在的包间，看到里面秦雨明显哭过，鼻头眼眶还红红的，惊了惊，坐到她身边，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秦雨瘪着嘴，眼眶泛泪，看向靳小凡，“小凡，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为什么？”
靳小凡莫名其妙，“怎么了，我不跟你说什么了？”
“何跃扬到底把你当什么？当玩物，当慰藉品，还是当药？他根本就不是真的爱你，你肯定能感觉到的，对吗？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不是傻呀，你低他一等还是上辈子欠了他的，你为什么要委屈自己留在他身边？你怎么，怎么那么——”贱这个字，她还真没办法对她最好的朋友说出口。
她这一通话，靳小凡脸刷地一下白了，她垂眸，“你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秦雨按下了手里录音笔的开关。
开头是吉他和贺学坤哼歌的声音，后来他接了个朋友的电话，开门出去了，接着又是开门关门的声音，接着就是贺学奕和何跃扬说话的声音。
“你打算娶她？”贺学奕问。
“嗯。”
“你小子，刚开始你说跟她玩玩而已，我还以为是真的，后来看你对她那么好，就知道你是认真的。”
“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认真，一直都是玩玩而已。”
“跃扬……”
何跃扬应该手里拿着一杯酒，他抿了口酒，才道：“我得了病，很严重的病，你们都不知道，平常人失恋，过个两三年也就没事了，我四年来一直在看心理医生，刚开始医生建议我转移注意力，我便拼命工作，可是累到胃出血累到虚脱都没用。”
“……具体有什么症状？”
“想杀人。”
“你……”
“我曾经尾随过一个女人，一个长得有些像她的女人，我将她拖入巷子，打晕以后，刚刚用刀划破她脖子上的皮肤，突然听到一声路过的警笛，惊醒了过来，放开那个女人我就走了。”
何跃扬的声音凉薄地从录音笔里传出来，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靳小凡听得毛骨悚然。
秦雨已经是第二次听了，倒是没有第一次那么觉得恐怖。
两个小姑娘，才二十出头，现实中的杀人只在新闻里听说过，哪里知道身边就潜藏着一个，还离自己那么近，甚至还跟她们中的其中一个每天同床共枕。
录音笔里面继续传来声音，是贺学奕在问何跃扬：“你成功过吗？”
“没有，我后来暗中找到了那个女人，用中奖的方式弥补了她一笔钱。”
“跃扬，我不知道你原来这么痛苦，我以为你只是……”
“后来我都是用吃药来控制自己的阴郁和暴躁，一直到遇到小凡。”
“可她身上没有任何许冉的影子。”
“对，没有，我不爱她，但是，我需要她爱我，她能让我心理找到平衡，她就像是我对症的药。”
“所以你对她好，甚至你现在要娶她，都是因为你要把她留在你身边为你治病？”
“可以这么说。”
“跃扬，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对靳小凡，很不公平……”
后面，就没有声音了，应该是录音笔的内存用完了。
但这些也够了，够她们了解原来真相是这样的。
靳小凡的脸白得像纸一样。
现实比她想象的还残酷得多。
宠物，玩物，慰藉，药，这场爱情里，她要多惨有多惨。
如果不是这段录音，晚一些他跟她求婚，她大概会欣喜若狂地答应吧，她大概会暗暗窃喜，他真的有一点喜欢上她了，所以才会想娶她吧。
秦雨看她这样，心疼地过来抱住她肩膀，“小凡，咱不跟他较劲了，好吗？你离开他，你肯定能找到真正爱你的人，他太可怕了，万一他发疯伤害你怎么办？我帮你想办法，好吗？”
靳小凡眼神放空了一会儿，尔后她看向秦雨，“能把笔给我吗？”
秦雨递给她。
靳小凡将笔收好，站起身来，“他还在外面等我，我先走了，我会好好考虑。你知道我并不是个不爱惜自己的人，怎么样我都不会做傻事让自己受伤的，放心吧。”
秦雨点点头，“行。你有事一定打给我。”
“嗯。”
……
靳小凡出来的时候眼眶红红的，何跃扬问她：“怎么了这是？秦雨心情不好，你还跟着掉眼泪？”
靳小凡绕过车头，开了副驾的门，上了车，“没事，她晴一阵雨一阵，很快就好了。”
“她怎么没出来？我顺路送她回去。”
“待会她家司机会来接，我们走吧。”
何跃扬点点头，发动了引擎，驱车离开。
车平缓行驶。
靳小凡脑子里乱乱的，她如坠梦里。
她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第二次见面，和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
她其实心里明明知道他在给她下套，却还是怀着点点希冀甘愿往里钻。
那点可怜的希望，现在终于还是破碎了。
她的蝴蝶梦破碎了。
身边这人，根本不爱她，以后也不可能爱她。
他对她，还是初见时她感觉的那样：这人，看不起她，却想睡她。
她又想，现实里也有不相爱的两个人结婚的，婚姻并不非得要爱情才可以。
下一刻她讽刺地笑了，难道到现在，她还想着欺骗自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留在他身边吗？真是贱得够可以。
可是想到真的离开他，她又觉得万箭穿心。
“在想什么？”开车的何跃扬见她半天不说话，开口问。
靳小凡眨眨眼睛，回过头来看他，淡淡道：“没什么，在想小雨的事。她喜欢一个男孩，那男孩却不喜欢她。”
“阿坤啊？”
“你知道？”
“你俩老去找他，什么心思，一猜就知道了。”
她倒忘了，他是个多么聪明的人。
聪明，清醒，狠厉，知道自己要什么，然后毫不犹豫毫不留情地去掠夺去占有，根本不管那对她真的有多不公平。
想到这又要鼻酸流泪，她撇开头，看向车窗外。
“爱而不得，最是难过了。”她轻轻地道。
说的是秦雨，也是自己。
还有，他。
……
回来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两人叫了外卖，靳小凡却没什么胃口，吃了一点就不吃了。
何跃扬皱了皱眉。
他真的不太喜欢她这样有心事却不跟他说，闷闷不乐还要他猜还要他哄的状况。
有点烦。
他自己吃完，直接去了书房，已经初七了，他明天打算去公司，有好几个项目文件要看。
等他忙完过来，靳小凡却不在卧室，他四处找了找，发现她在外面那间浴室里。
他敲了敲浴室的磨砂玻璃门，“小凡？”
里面没人应，门被反锁了，他又叫了一声，“小凡？”
“我在里面，我待会出来。”
何跃扬听到里面换气的风扇开着，猜她应该是在上厕所，他便没在意，自己去主卧那间浴室洗澡去了。
等他洗完澡出来，靳小凡也出来了，躺床上，人看上去还是不太开心，蔫蔫的。
他走到床边，俯身下去看她，叹了口气，“秦雨是秦雨，你是你，你还能替她——”鼻间嗅到一丝烟草味道。
他眯了眯眸，“你刚才在吸烟？”
靳小凡以为自己身上已经没有烟味了，没想到居然还有。
她别开头不看他，低声道：“吸了一根。”
“什么时候学会的？”
“第一次。”
“怎么突然想吸烟了？”
“就好奇，想试试。”
“……”
当然不单单是好奇。
她对酒是免疫的，所以才想找根烟试试，他去书房的时候她下去买了盒烟，上来躲到厕所去吸，第一口就把她呛坏了，后来适应了，才发现烟的好处。
那些烟雾入肺，身体感觉被什么提起来一样，轻飘飘的。
心里那股怎么都压不住的焦躁无措缓解了一部分。
一根烟很快吸完，她想拿第二根的时候被何跃扬的敲门声打断了。
后来就把剩余的烟都丢马桶里冲走了。
靳小凡爬起来，“我再去漱口，再洗一次澡。”
何跃扬拦住她，“算了，以后别吸了，我不喜欢烟味。”
靳小凡轻“嗯”了一声。
两人躺下睡觉，两人各躺一边，靳小凡是故意远离，何跃扬也是，他明天要早起上班，沾了她又得折腾好半天，索性离她远一点。
“小凡。”黑暗中他叫她。
“嗯？”
“心里有事要跟我说，别憋在心里，你难受，我也难受。”
“嗯，好，我没事。”她轻轻道。
说？她能说？
说了，他跟她，就结束了。
他给她的一切，那些做戏一般的疼爱，那些温柔，那些缠绵，她都得装作欣喜地接受。
否则，他跟她的关系，无以为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