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
凝知露正给老夫人把着脉,其他人大气不敢出。
“被气着了,并没什么其他的,旧疾这方面,慢慢调理一番会大好,只要不动干戈,便可高枕。”
“王妃……”一个离得较远的男子上前一步对凝知露喊道,“可否给内人也看看?”
“千金一看。”凝知露淡淡出口,“给老夫人看是看在北攸薄是给逍遥王办事的人,你内人算什么?”
凝知露说话十分不客气,也仅仅只是瞥了一眼那男子,便又看向北攸薄。
“哦,那是丞相府的庶三子,是我三哥。”北攸薄恭敬的回道,“我祖母她……”
“我刚说了,没什么问题。药的话,我建议用药膳调理,效果慢,但对往后的效益十分好。”凝知露提议道。
“如此便好。”北攸薄的母亲,丞相夫人这时开了口,“不如还是请王妃,给三子的媳妇儿看一下吧,这三儿媳虽刁蛮了些,但到底还是有着身子的人”
“千金一看,不讲价。”
凝知露摆了摆衣摆,淡淡的看了一眼这个丞相夫人。
看似柔柔弱弱的,不过,能管理整个丞相府的后院,让所有孩子成为国之栋梁,可不是一个无所知的夫人能做到的。
由此可见,此人不单心性了得,才谋肯定也是令人钦佩的。
“您请。”
丞相夫人做了请的手势,将之带到了三子的院子里。
“三子名唤北攸陌,是原三房的孩子,后来父母双亡,被过继到我们长房后,被称为三子了,是阿薄兄长。”
丞相夫人觉得凝知露看着十分可人,不由得对她十分亲近。
“其实,也不能全怪三子媳妇儿心差,将责任推到老太太身上,在这之前,因为被老太太罚跪,没了一个孩子了,多少神志上有些……”
丞相夫人说着便禁声了。
“我就说明明是丞相府的次子,却称三子为兄长,有些乱了,原来是这样。”
凝知露笑着回道,“不过我倒是好奇,老夫人为何会害的留了一个孩子。”
“这也不是什么隐秘事,老太太生辰那日,三儿媳犯了错,被老太太罚跪一个时辰,但是三儿媳那段时候正好身子不适,但也没人往那方面想。”
“哦?原来是这样,如此,我便大胆的猜测一下,如何?”
凝知露笑看着丞相夫人,待她点头之后才继续说。
“我想,那三儿媳是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的,而且还打算在生辰宴上告诉大家,毕竟那是丞相府的第一个曾孙。我说的,可对?”
丞相夫人愣了愣,木讷的点了头。
“你那日到了?”
“没有,但您也说了,那件事不是什么密事,而我因为阿辙,没少知道一些趣事,更何况我一手医术想要什么秘密是要不到的。”
凝知露莞尔一笑。
说话间,已经到了院子。
院门上挂着一个名为“陌院”的匾额。
“倒是和凝家一样简单,用各自名字做院子称谓。”
凝知露说完,便随丞相夫人进了院子。
进到屋子里的时候,三子的媳妇儿正在小憩。
“夫人。”侍女迎了过来小声的唤道,“三少夫人服用过汤药后睡下了。”
“身子如何了?”
丞相夫人上前看了眼三少夫人,轻手轻脚的,透着几分疼爱之意。
侍女默不作声,没有回答,毕竟也不太好回答。
“我去看看吧。”
凝知露越过丞相夫人去到了三少夫人的身边。
“她叫阮婕,是我的侄女儿。”
丞相夫人解释着自己对三少夫人疼爱的原因。
“今日之事,她也是无心之举,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道理大家都懂,老太太生气倒不是因为她这般无礼,而是因为她的不小心,差点又让小曾孙出现意外。”
丞相夫人怜惜的说道,“我娘家就剩她和她哥儿两个,她哥儿在阿薄那边帮着些琐碎的事。”
凝知露点了点头,心中明了。
据她所言,也就是这三少夫人不是个坏的,心性是好的。
“嗯,孩子确实没什么事,不过,到底是动了胎气,之后又闹了一场,身子是虚的,在稳定下来之前都要卧床,不能下地。”
凝知露把完脉,对丞相夫人开了口说道,“不过,既然之前请了大夫看过,为何还要再花千金请我过来一看?”
凝知露倒是好奇,北攸陌请她过来看看,倒是说得过去,但是丞相夫人这是……
是因为这是自己的亲侄女?
凝知露想不到旁的理由,到底是亲情这方面有着很大的局限。
众观大局,这事对她来说并不难,难的是对于血亲之事的处理。
正如在东都帝城时,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白罄一家的行为,索性便用的是上下级的那种。
众关生死,听者纵之。
“是因为她是我的亲侄女,也是因为她怀的到底是三房的直系血脉,三房如今就他们夫妻二人……”
丞相夫人轻声说着,回头看了眼低着头的三子北攸陌。
“阿陌自从父母亲走了之后,就一直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和我们亲近,虽然过继到了长房这边,但也一直将自己当做三房,不和我们长房的人亲近,也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一切都做的十分畏畏缩缩的。”
丞相夫人心善,是打心底觉得北攸陌是有些可怜的。
凝知露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抿唇思索了一番之后,还是决定说出来。
“是因为你觉得他可怜吧。”凝知露看着北攸陌说道,“呵,曾经也有人用那种你真可怜的模样对我,我也不曾和他亲近,后来,我离开后,便没有在和她联系了。”
丞相夫人张了张嘴,知道这情况之后,有些受惊一般,抬手捂了唇,眼中的泪水有些泛滥。
“是了,是了,我就说不能这样对这孩子,他不会接受的,好在老夫人带他还是真情,才没有造成他一切理所应当的性子,若非如此,便是我害得他那般的……”
丞相夫人歉意的看了眼北攸陌,她走到北攸陌的身边。
露出可怜他的神情,伸手抓住了想要远离她的北攸陌。
“这是最后一次这样看你,不是因为你可怜,是可怜你母亲去的早。”
丞相夫人怜惜的看着他。
“如今你这般大,有了妻儿,你想如何,母亲都会成全你,这也是你母亲的遗愿。”
“母亲。”
北攸薄上前扶住不断落泪的美妇人。
“我和你母亲是至交,在你出生前我们的往来很频繁,你出生之后,你母亲便开始忙碌了起来。
三房没有长房好,但到底不差,只不过你母亲舍不得让旁人带你,便亲自带着,她病故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
得知你父亲出事之后,她将你托付于我,我也知道她是没办法才这样做的。”
丞相夫人一边哭着,一边正声,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但人哭泣时,声音根本就稳不住。
“我看到你,总能想起她舍不得你的模样,我心疼她,也心疼你,所以,你不必这般小心翼翼的讨好谁,好吗?”
话一说开,尤其是说道北攸陌的母亲时,北攸陌再也绷不住了,低声哭泣了起来。
他无助的蹲下身子,哭得像是没人要的孩子。
原来这些年他误会了,她不是可怜自己才露出那样的眼神的。
不是因为他可怜才将他接入府中的。
她是因为母亲是她的至交,所以才接纳了他。
不是因为他是北家的血脉,没有办法接纳才的他。
她接纳他是出自真心的。
所以,他这二十年,到底在较真些什么?
他将自己的情绪强加给婕儿,让那个婕儿对祖母产生情绪,又是为的什么?
他们都是真心待他,没有异色。
“对不起……母亲……”
北攸陌跪在丞相夫人的面前,低着头认错。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孩子。”
丞相夫人将之扶了起来。
“我将婕儿说给你,不仅仅是看着婕儿的身世和你相差无几,也是因为婕儿是真心喜欢你。你和婕儿三年来,我们都看在眼里,你除了对婕儿欠了情,你谁都不欠。”
“陌哥,你可还记得婕儿刚来咱们家的时候,是如何模样的吗?”
北攸薄觉得这时候,他应该说上一句。
“我记得,那时候婕儿天真烂漫,每天都过得很开心,但是现在她考虑到我的心情,她很少笑。”
北攸陌抬起头看着北攸薄,满是歉意。
“我答应娶婕儿,也是因为她每天开心的模样,但是……她后来不笑了。”
“那你可想过她为何不笑了?”
北攸薄蹙眉看着他。
北攸陌回答不上来,这些年他光顾着自己的心情,完全没考虑过旁人如何。
包括婕儿上一次失了孩子,也是如此。
“是因为婕儿尽心想要逗你开心的时候,你都没给过她还脸色,久而久之……婕儿也是有心的,不是看着这般,她比谁都更爱自己已故的母亲,可是母亲希望她开心快乐的过每一天。”
北攸薄拉着北攸陌的衣襟,将他拉扯着和自己对视。
“如今话已经说开了,你最好好好待婕儿,若再有半点辜负,我让婕儿与你和离,然后改嫁!”
北攸薄算是说了狠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