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张可可之后, 陈雷找了董淳一。
审问室内, 董淳一坐下, 问了句：“侦探是按照嫌疑大小先后问话的吗？”
“女士优先嘛。”陈雷说着, 眼珠子一转, 问, “你觉得你是嫌疑较大还是较小？”
董淳一抿嘴：“我觉得没用, 要看侦探怎么想。”
陈雷翻了个白眼：“能不和我打太极吗？我就是个老实人。”
“您就是个老司机。”董淳一怼他。
陈雷无语了。
董淳一清咳两声，缓而说起正题：“刚刚谢阿飘和我们说了她的猜想，虽然有道理, 但不能作为绝对的证据。猜想必须要实践来证明，而且其中还有不确定因素和突发因素。”
“我身体前倾躬着身或者是半蹲，是可以避免血喷到胸下位置的。”
陈雷点头, 问他：“那你最怀疑谁？”
“张可爱。”董淳一眼眸微眯。
“为啥啊？”
“因为按照谢阿飘的猜想, 张可爱是最有可能的人。”
陈雷又忍不住翻白眼：“你刚不是还说她的猜想不能作为依据吗？还说自己也可以避免血喷到胸下！”
“但我觉得那样杀人的姿势，会很猥琐。”
陈雷乐了：“杀人还要论pose？你怕是个行为艺术家。”
董淳一莞尔：“所以我没杀人。”
“如果没有谢阿飘说的那番话, 我还是挺怀疑你的。”
“我知道。”董淳一指着自己, “我是进来的倒数第二个。”
一如他一来就说的, 陈雷是按嫌疑大小作为审问顺序。柳神秘杀人动机相当于没有, 所以嫌疑是最小的。
因此, 陈雷是按照嫌疑从小到大审问的。
“好吧, 那把最后一位重大嫌疑人叫来吧。”
陈雷从玻璃门看了眼外边，此刻四位嫌疑人正围在一团讨论着什么。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而目送董淳一走入他们。
段小海进来, 屁股还没挨着凳子, 陈雷来了一句。
“我这一案，第一票投的还是你。”
“砰”的一声，段小海直接坐到了地上。
“侦探你能不能行？”段小海苦着脸埋怨，“能不能不玩我？”
陈雷扶着他起来，缓而说道：“段组长，你凭心而论，你是不是最有动机杀刘设备。”
段小海坐下，不说话了。
“你的杀人动机不止一个，我为啥还不能投你了？”陈雷翘着二郎腿问他。
段小海摊了摊手，说：“凭我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
“你这是夸自己还是骂自己呢？”陈雷总觉得段小海用的词语不是个褒义词。
“不管啦。”段小海摆摆手，说，“侦探你第二票可千万不要再投我了。”
“给我一个理由。”陈雷抱着手臂说。
段小海顺口唱了下去：“忘记那么爱我的你。”
陈雷作势打他：“不投你，不投死你才怪！”
段小海干笑两声，转而正色道：“凶手去洗手间水池清洗过，十一点二十到四十，在那的是董大胆。十一点四十五到五十五，在那的是张可爱。其间，我只有五分钟时间，就算我杀了刘设备也完全不可能去洗手间洗手丢证物，他们绝对会听到什么或者看到我的。”
陈雷垂头，没说话。
段小海继续：“所以我认为凶手只可能是两个人，董大胆和张可爱。”
“为什么不是谢阿飘？”陈雷睨他，“说不定她说谎了呢。”
“那我也认不是她。”段小海说。
“行行，别给我撒狗粮了，赶紧走！”
让段小海出去后，陈雷并没有马上跟上。
一对一审问过后，思路的确清明很多。每个人说的话，都让他觉得有点真真假假混合的味道。此刻，究竟该相信谁说的？谁又会是真正的凶手呢？
他还在想着，突地，房间里有歌声传来。
“看不穿是你失落的魂魄，猜不透是你瞳孔的颜色……”
女人的声音，轻轻缓缓的，飘渺不实。
想起之前听这歌的体验，陈雷不禁吓了一跳：“哎哟我去！”
他一边拍着胸脯，一边看向声源，感觉都要哭了：“柳神秘，你能不神神秘秘的吗？”
“你是鬼，你还怕我？”柳神秘笑他。
“您是大爷。”陈雷给她作揖，想了想觉得不对又说，“哦不，您是姑奶奶！”
“不贫了。”柳神秘好笑地摆摆手，“侦探，该最后一次集中讨论了。”
陈雷叹了口气，起身幽幽说了句。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
六位玩家投票前最后一次集中讨论。
侦探一来并没有发话，众人沉默几秒之后，董淳一率先开口。
“侦探，我们刚刚做了实验。”
说着，他站起来，拿起一开始准备好的刀。坐在他旁边的是谢阳，所以他没多想，以谢阳做示范。
“匕首是向下戳的，这说明凶手抬手一定比伤口处高，所以不可能是蹲着作案。如果凶手是我这个高度的话，为了防止血喷到胸下衣服上……”说着，董淳一走到谢阳跟前，向前倾身。他弯下的幅度比较大，拿着准备好的刀，没有拆刀套，作势要刺对方。
段小海赶紧拦了过来：“放开这女孩，让我来。”
刀要刺的是胸口，董淳一轻挑眉头，是觉得有些不方便。
他又看看段小海，说：“你比我高，刺的时候要躬得更低。”
他大致了比划了下，转而看向张可可。
“可爱，你来试一下。”
张可可“嗯”了声，站起来接过董淳一手里的刀，演示了一遍杀人的姿势。
“就算是张可爱，同样的也会微微弯身。”董淳一说，“我们都能完成这个动作。”
稍稍停顿，他看向段小海。
“都能完成……但相对于我和段组长来说，这样杀人会吃力些。”
陈雷抚额：“好吧，虽然你们做了演示，但我依旧没有什么头绪。”
他揉了揉眉心，继续。
“最后一次集中讨论，大家都说一下自己不可能杀人的理由吧。”
“你们和我的存在形式不同，所以我要‘杀’你们，不用用到刀。我会很温柔的，送走你们。”柳神秘说，到最后一句时还故意放柔了声音。
陈雷好笑地说：“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
段小海第二个说，他将刚刚和陈雷诉说的又重新复述了一遍，末了，他看向谢阳说：“这里我谁都怀疑，但我只相信你。”
陈雷作势要吐，其他人都纷纷尬笑。
谢阳对于段小海突然地这么一句是有些吃惊的，但反应过来后，也说：“我也相信你。”
“谢阿飘，你还相信他，不是你砸了刘设备的脑袋吗？”陈雷无情地拆穿她。
谢阳抚额。
“张可爱在我后面去的洗手间，如果我杀了人，她那里是应该发现了洗手间水池的血迹。”董淳一说。
张可可看了他一眼，缓而心虚地说：“没注意啊……”
“你上洗手间洗手了吗？”陈雷问张可可。
张可可瞪他：“你上洗手间才不洗手！”
“所以，我不可能作案。”董淳一说，“张可爱洗过手，要么她会发现血迹，要么就会不注意冲掉血迹。”
张可可捂脸，说：“血迹这件事，我真没注意。我是不可能杀人的，我杀人动机小，而且我还挺恐惧这里的。所以在我去洗手间的十分钟时间里，我路过刘设备看都不敢看一眼，更别说去杀他了。”
最后是谢阳。
“一如之前所说，如果我杀人还洗了手，没必要不清理击打刘设备头部的物件。而且，五分钟的时间，我杀死刘设备敲他脑袋再去洗手间清理再回房间，真挺赶的。”
五位嫌疑人都已经发言完毕，陈雷搂了搂袖子，做出大干一场的样式。
“走吧，做最后的决断吧！”
*
玩家非公开逐一投票，谢阳最先进入投票区。
她拿下手铐，立在原地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才缓缓走到张可爱的投票箱前。
“虽然相对于说，段组长的杀人动机要大一些，我一开始也怀疑的是他，但是……最后矛头都指向他的时候，我反而不太怀疑了。他和我一起回房间的，之后就算再出来，也难免碰到董大胆和张可爱。”
“所以，我还是相信我的猜想。在高度差的情况下，要不在衣服上留下血迹，就算谁都可能杀人，那她也是最舒服的一个。张可爱是最后去洗手间的人，只有她才能留下血迹，扔下罩布。”
说完，谢阳不再犹豫，直接铐上手铐。
张可可一蹦一跳地进了投票区，拿下手铐后直径去了段组长的投票箱前。
“段组长的杀人动机有好几重，他不可能什么都没做。”说完，她眨巴眨巴眼，投下她的一票，“虽然他强词夺理狡辩诸多，但我的火眼金睛已经看穿你的把戏了。”
董淳一投完票，站在投票箱前分析：“你分明已经要做什么了，所以怎么可能纯路过看都不看一眼刘设备呢。洗手间的血迹，身高差的推断，都于你不利啊。”
之后，段小海和柳神秘也相继投了票。
相比于第一案，陈雷这回没纠结，倒不是十分有把握，而是他想赶快解脱。
投下票，他呼了口气，如释重负，但眼眸中又隐隐担心。
“仇恨能蒙蔽人的眼睛，让人的世界变成灰白。就连鲜血，都没有颜色。”
*
“看不穿是你失落的魂魄，猜不透是你瞳孔的颜色……”
众人站成一排，等待答案揭晓。环节开场，这回大家不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了，而是跟着柳神秘阴阳怪气地唱起了《画心》。
唱完一句，陈雷改了歌词又哼：“看不穿凶手是谁的魂魄，猜不透是你杀人的套路……”
“没想到侦探创作能力不错啊。”听着陈雷的魔音穿耳，段小海抚额。
“全民侦探第四案‘最恐怖的你啊’下集中，获得票数最多的人究竟是谁？凶手能够成功被指认吗？”
“我想唱有种不祥的预感了。”陈雷说着，一副笑哭了的表情。
“我觉得预感还可以。”谢阳说。
董淳一看了谢阳一眼，跟着说：“附议。”
段小海“呃”了半天，最后也说：“假装附议吧。”
广播声起，众人安静下来。
“下面公开获得零票的玩家。”
张可可依旧跳出来搞怪，但这回却没有她的名字。
“柳神秘。”
“谢阿飘。”
念出两个角色名后，广播声落下。
两人一一站出，前者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后者没出声，但用口型说了“六章能量卡”，附带会心一笑。
张可可瞪大了眼，说道：“我竟然有票？我这么可爱，宇宙无敌超级可爱，你们怎么忍心投我呀！”
段小海早知道自己有票了，也见怪不怪，等着广播继续。
董淳一倒是有些吃惊，没想到有人会投自己。
“获得一票的玩家是——董大胆。”
董淳一抿嘴，还没问谁投的他，有人自己跳了出来。
“我去，就我一个投了董大胆吗？”段小海一脸懵逼。
董淳一抚额：“所以你活该被指认为凶手。”
“别乌鸦嘴啊！”段小海赶紧说，“我相信群众的眼睛是明亮的。”
“我是被留到了最后吗？”张可可瘪着嘴，看向段小海，“竟然没想到会和你比谁的票多，分明你就是凶手……”
“在张可爱和段组长中，谁获得的票数更多呢？”
“下面我宣布——”
全场屏息，等待答案。
“两位玩家平票。”
“啊？”张可可左看看右看看，问，“你们谁投了我？”
陈雷、董淳一和谢阳举了手。
“所以除了陈侦探最开始的一票，张可爱和柳神秘投了我吗？”段小海哭笑不得，“难道我解释的还不够明确吗？我哪有时间杀人啊……”
“下面有请第一次来《全民侦探游戏》的玩家柳神秘在段组长和张可爱之间选择投票。”广播缓缓说着，柳神秘“啊”了一声，有点不相信华越方竟然让自己最后决定。
“我以为我只是来打酱油的。”柳神秘说。
陈雷看着她苦口婆心地说：“孩子，你该长大了。”
柳神秘清咳两声，在选择之前，她简单说了两句：“既然受到了全场瞩目，那我就不放过这个机会了。真的很高兴能来参与全民侦探游戏，我是柳繁星，在这一案中我是柳神秘。”
听她自我介绍完，其他五人立即鼓掌。
“呃……做完自我介绍，你们能提示我一下选谁吗？”柳繁星说。
“选你自己。”段小海开玩笑说。
柳繁星看他：“段组长是在拉仇恨吗？”
段小海懊恼地捂脸，真是恨自己的嘴。
“柳神秘，你看我的眼睛，我真不是凶手。”张可爱指着自己的眼睛说。
柳繁星看了看，又看看段小海。
段小海立即问：“你也要看看我的眼睛吗？”
“不了。”柳繁星拒绝并表示，“我决定了。”
她站到段小海和张可可两人中间，在短暂的思想挣扎后，举起了段小海的手。
段小海瘪嘴问：“为什么是我？”
“我相信我一开始的直觉。”柳繁星说，“我既然一开始投的你，就要从一而终，这才是我的态度。”
陈雷又捕捉到了八卦点：“段小海，有人对你从一而终，这样进牢笼会不会开心一点。”
段小海摇头：“并没有。”
谢阳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回真是六张能量卡了。”
柳神秘看了谢阳一眼，转而垂眸。
段小海生无可恋地进了笼子，等着广播最后宣判。
“我宣布，各位检举犯人——”
短暂的停顿，却像过了一个世纪。
“失败。”
失败似乎在预料之中，但又没人想承认。
张可可听到广播后，突地大笑了起来。
陈雷苦笑：“得，凶手乐坏了！”
“真正的凶手是张可爱，被大家忽略的直接证据是——带血沙发罩布上的头发和张可爱羊角辫绑带的血迹。”
张可可得意地将自己头发上的绑带拿下来给几人看，上面果然有血迹，但因为张可可事后重新绑了一次，所以有效地遮住了大部分血迹。而小部分，因为角度问题，也难有人会注意到。
“头发？”谢阳微微蹙眉，“罩布上哪有头发？”
段小海在笼子里要哭了：“我扔了……”
“扔了？”董淳一看他。
“我以为是张可爱搜证时不小心掉在罩布上的，就扔掉了……”
陈雷“啧啧”两声，说：“那活该你进笼子。”
*
大堂的灯渐渐暗下，柳繁星将贴有符纸的大门打开。
霎时间，有光照进。
原来不知觉中，已经天亮了。
柳繁星被裹在光里，看不清她的表情，她朝还留在原地的人招招手。
光影之中，她轮廓并不真切，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缓而，她开口，一字一顿。
“走吧，我送你们。”
——这世上最恐怖的，是黑暗……眼前的黑暗，触摸的黑暗，人心的黑暗。
——不要害怕，黑暗过去，就是黎明。不要放弃，保持初心，就是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