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砾？”齐摇风扶起杨砾，他胸口的衣服一片湿润，地上鲜血流淌了一地，齐摇风急了，“你再忍一会，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不。”杨砾握住他的手，没有让他起身，他知道自己快活不久了，他也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他朝着齐摇风摇头，“别救我。”

　　齐摇风扶着他，劝道，“你先去医院，这么拖下去会死的。”

　　“对不起。”杨砾吐出一口血，对于死亡，他根本就无所谓，只是心里积攒了太多的苦，无处安放，所以才做出违背本心的事，他的眼眶冲着血，“我后悔了，我后悔了～”

　　杨砾的眼角，流下一行泪，是悔恨的泪，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啊！

　　“我出事的时候求你们，没有人帮我，我想知道，他如果出事了，你会怎么做。”

　　他自嘲一笑，“连我自己都没有办法视而不见。”

　　“不是的，你错怪王霁了，他想帮你，易捷也想帮你，但是他们的力量太弱小了，根本就无济于事，是我拦住了他，我不想让他涉险，你要是想恨，你就恨我。”齐摇风解释，杨砾是王霁一辈子的好友，如果王霁知道最后是杨砾出卖了他，必然会成为他这辈子难以愈合的伤口，所以一直到最后送他走，他也没有告诉王霁，到底为什么非要送他离开，担心他涉险只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我应该比你更了解他的，他连陌生人都拼尽了全力去救，又怎么会对我无动于衷呢？”杨砾当时确实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被嫉妒遮住了内心，直到他亲眼见到王霁被送走，那条船越来越远的时候，他才察觉，有些东西，再也抓不住了。哪怕他现在悔恨的要死，也终究再也换不回来他了。

　　“你先什么话也别说，先去医院，你再这么下去会死的。”齐摇风见他胸口的衣服浸湿的面积越来越大，越发着急。

　　杨砾握住他的手，阻挡着他的动作，“一个人如果没有心了，还活的下去吗？”

　　活的下去吗？齐摇风止住了要抱他起来的动作，扪心自问，齐摇风心里本就有一个答案，他紧紧抓住杨砾的衣服，没有办法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而无动于衷。

　　“对不起，我没有帮你，你也不该救我的。”齐摇风看着眼前狼狈的局面，说实话，他也后悔了，如果当时他能狠下心，在一切都没有发生之前阻拦住，或许所有的事都不会发生到这个地步，当时，他怎么就狠心视而不见了呢？

　　齐摇风的内心一片自责与愧疚，可是，他忽略了那时候自己的伤，自己的无能为力，如果站出来，结果可能连现在还不如。世上最坏的一个词是如果，最好的莫过于也是它。

　　杨砾因失血而脸色越发苍白，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抖。他抬起手，指着齐摇风的脖颈，“我，能看看吗？”

　　齐摇风低下头，摸着脖子中的怀表链，将怀表掏了出来放在他的手心。

　　杨砾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个样式他再熟悉不过，是他亲自陪王霁去挑选的。王霁嫌样式不够特别，特地又让在表面加了一片飘摇的落叶，当时不懂什么意思，只当是加个花纹好看了，现在却是明白了，那是为了凸显“风”。当时他怎么就没有往深处想呢？杨砾觉得自己是有多可笑啊，虽然知道了这块儿怀表就是特地送给他的，可他还是忍不住轻轻一按那个凸起的按钮，怀表的盖弹起，露出里面的两个人，一个人挡在另一个人前面，像是在亲吻。

　　杨砾再也忍不住，突然放声笑了，笑的他心疼到发颤，呕出一大口鲜血，他无所谓自己的狼狈模样，却是问道，“王霁是不是，送了你八块？”

　　“嗯。”齐摇风点头，没有隐瞒。

　　果然，杨砾松了手，将怀表还给了他，眼神空洞，像是隔着遥远的时空发出的一阵深沉的感慨，“我怎么早没有看出来呢？他表现的那么明显啊！”

　　“他那么爱西洋大白妞，那么喜欢与我们一起胡闹，可你来了，他再也没有提一句，再也没有主动找过我们。”

　　“你去打仗，他以为你走了不要他，他那时候把自己命折腾掉一半，如果不是发现得早，剩下那一半恐怕都拉不回来了。”

　　“他宁可被赶出家门，也不愿答应结婚，我就该猜到，他一定有喜欢的人，我就该知道，这个人是你。”

　　他的每一句话，都向一把钝刀，狠狠地戳在齐摇风的心上，难怪王霁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大白妞，可是真见到之后，却又视而不见，难怪他回来后，王霁一直让他许诺不许再无声无息的离开，难怪王霁不让他再帮着他爸劝他结婚，可是他都做了什么，是他把王霁逼到最无可退的地步，最终选择的妥协。

　　齐摇风狠狠煽了自己一个耳光，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太不是人了。王霁究竟背着他做了多少，他从来不知道，他捂着自己的心口，倍受煎熬与痛苦的又岂止是一人？

　　“我救你，因为他在乎你，我最后能为他做的，恐怕只有这件事了。”杨砾无力，闭上了双眼，“你送他走了，可我等不到他回来了。”

　　“我也等不到了。”齐摇风说道，他现在一定恨透了我，恐怕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自己了吧？

　　“他会回来的。”杨砾的手加重了力道，那是他仅有的力气，也是他最后能帮王霁做的事，他轻声说道，“相信他。”

　　最后，闭上眼的那一刻，他终是明白了，那时，分明我也是不想结婚的，可是最后，怎么就妥协了呢？

　　杨砾用着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他回来了，你就说，我去了我们约定好的地方，游玩了，等累了，会回来，不要让他怨恨我。”

　　“好。”齐摇风破碎的一个回答，不知道杨砾听到没有，只见他的嘴边挂着一抹笑容，眼角流下最后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