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叫了车，直接去了齐摇风叔叔的家。

　　可是一下车，齐摇风整个身体都绷直了，因为房子的外面，挂满了白纱，内部人声嘈杂，皆是黑衣白褂。

　　才收到信，不是说住院了吗？怎么突然就办起了丧事？王霁见他脸色难看，说道，“先进去看看再说。”

　　两人一同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布置简单的灵堂，一顶棺木立于中间，上面是牌位与黑白照片。

　　看着上面照片上和睦的人像，齐摇风的脸霎时变得惨白，伴随着手中包裹落地，人也跟着噗通一声，双膝跪在了地上。

　　大堂中的人不明所以，齐刷刷地看了过来，指着齐摇风议论着是谁。只见齐摇风眼神一直死死盯着照片上的人，眼中憋着一团泪，转了两圈，终是忍无可忍地流淌下来，他朝着照片上的人喊道，“叔～”

　　王霁摘下帽子，也随着他，跪在了旁边。

　　“这位……这位不是无道兄的侄子摇风吗？”人群中，有一人摘下眼镜擦了擦，终于认出了齐摇风，挤了过来，对他说道，“我是你罗叔，两年前你来过上海，当时我们见过。”

　　齐摇风随意擦了擦脸上的泪，红肿着眼眶，抬起头看着他，急忙问道，“罗叔，我叔叔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只是生病住院吗？”

　　罗叔叹息了一声，“本来是生病的，谁知突发脑梗，就这么去了。”

　　另一人也颇感惋惜，走过来，拍了拍齐摇风的肩膀，“摇风啊，我们都是你叔叔多年的好友，他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也很难过，你……还是节哀顺变。”

　　其他人也依次过来，向齐无道唯一的后人问了好，鞠个躬。

　　一直跪到晚上，其他人陆续离开后，齐摇风仍旧一把一把认真的烧着纸钱元宝，虽然没有再继续流泪，但是眼神黯然，压抑着心中的伤感。

　　齐摇风动了动干涸的嘴唇，对王霁说道，“你先去吃点饭吧，我一个人在这里没关系的。”

　　王霁不动，“我不饿。”

　　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他经历过，所以更能懂得齐摇风此刻心中的痛苦，他能做的只有默默地陪伴着他，告诉他身边还有一个人，不至于孤单。

　　齐摇风又说道，“你上楼去歇会。”

　　“也不用。”王霁从地上捡起纸钱，扔进了火盆内，对着画像中人说道，“叔，你放心，以后你侄子由我王霁保了，我来照顾他。”

　　一句话，使得原本隐忍的齐摇风，再次低下头，闭上了眼。

　　王霁知道他将所有的痛苦都闷在心里，不发泄也不肯说出来，这样早晚会憋出毛病，便拍了拍他，说道，“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不要一直闷在心里，这样齐叔叔也能走得安心。”

　　一句话说完，齐摇风别开了脸，用手简单擦了一把，不让他看到，“我从小没了爸妈，叔叔一直将我带在身边，像亲儿子一样照顾。他知道我想参军，想尽办法托人找关系，将我送入了军营，着人照顾我。他知道我立了功当了军官，那天晚上拽着我笑了半夜……可是我，连他最后一面，也没来得及看到。”

　　“事发突然，并不怪你，你不要自责。”王霁劝道，见火光在他含泪的双眼中跳动，忍不住伸手，想帮他擦去眼泪，抹尽苦楚。

　　齐摇风见他伸出手，轻轻挡了一下，又再次转开脸，倔强地自己随手擦净，保持良好的姿态后扭过身子，“你别看我。”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定然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王霁没有多说什么，转开了眼，“齐叔叔为什么不与你一起到杭州？这样你也可以照顾他。”

　　“他说，他曾经爱的一个人在这里，他要在这里陪着她，可是我不懂，爱究竟是什么，有那么重要吗？甚至可以让他孤单一人，凄凉一生。”

　　王霁突然愣住，脑中莫名其妙地回想起那一次，他问他：你的爱是什么？

　　那一次他也只是随口一说，从来没有爱过一个人，他也不懂，无法给他一个答案，“或许，就像你对你叔叔的爱。”

　　静默许久，齐摇风期间默默擦了无数次的泪，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你先去休息一会。”

　　“我真的不累。”王霁倔强得坚持着。

　　“你听话。”齐摇风劝道。

　　“等一会儿我困了再上去，我现在一点困意都没有。”王霁睁着两只大眼睛，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意在告诉他，现在自己真的很有精力。

　　齐摇风见他神采奕奕，没有再劝说。

　　这么一守，王霁果真强打着精神陪他守了一夜，白天稍作休息，到了晚上又跪在了他的旁边。还好有王霁的开导，他的心情恢复不少，也能吃几口饭眯一会眼。

　　三日之后，举办了葬礼，按照齐无道生前的要求，将他葬在了一座孤坟旁，那座孤坟上写的是，“如思，不如相思。”这，就是他叔叔爱了一生的人。

　　葬礼之后，罗叔与另一个人一起过来找了齐摇风，将手中的一个存折本递给了他，“摇风，这些是无道留下的所有遗产，我都给你清点好了，你拿着吧。”

　　齐摇风看着手中存折上，那个高到离谱的数字，一时惊住，没有去接，“怎么会这么多？”

　　罗叔看着手中的存折单，也是一阵心酸，“这些是无道拼了半生的钱财，他说自己用不上，就放我那里存着，如果有一天他去了，让我把这些全部留给你。”

　　齐摇风收拾好他叔叔的屋子，用一把大锁，将所有的一切都封存在了里面。

　　两人来到旅馆开了两间房，齐摇风将手中的存折给了王霁，“这个我用不上，给你。”

　　王霁愕然地看着他，哪敢去接，“这么多……我也用不上。”

　　“你拿着吧，说不定会有用得上的那一天。”

　　“我……”王霁还欲拒绝，就被他强行塞入了手中，只好说道，“那我先留着，什么时候需要了，你再找我要。”

　　“嗯。”齐摇风说完，就回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