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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捉弄,恼羞成怒

参上,狐仙大人 追月逐花 15352 2021-04-24 12:38

  1、

  第二天早晨上课之前,蓝悦的朋友梅朵忽然发现蓝悦正趴在桌子上偷笑,连忙惊讶地凑了上去。说真的,蓝悦一向“傲视群男”,还从没见她有过这么花痴的状态。

  “喂。”梅朵坐到她的对面,将下巴抵着桌子上,眼睛和她的眼睛平齐,“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呵呵呵——”蓝悦得意地看着她,把嘴附在她耳边一阵耳语。

  梅朵立即惊叫出来:“不是吧!?你遇见他了?”全班顿时安静了下来,全把耳朵伸了过去。听完蓝悦得意的诉说后,班里立即一片大哗。蓝悦的“梦中情人”可是当红偶像啊。

  “他说他注意我好久了,很喜欢我,可以为我作任何事!”蓝悦低着头,娇羞而又骄矜地说。这下全班又静了下来,不过全都是怀疑的神情。连梅朵也斜着眼撇着嘴:“你这牛吹得有些大了吧?”

  蓝悦像受了侮辱一样一跃而起:“你们不相信我是不是!那就跟我去看啊!我马上就约他放学后去喷泉广场见我,你们敢不敢去?”

  同学们不约而同地决定下午一定要去看看清楚。

  放学后,全班同学像游行似的拥出校门,像上次一样吸引了更多的人加盟。新来的人或震惊、或怀疑、或讪笑,但都跟了过来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他们浩浩荡荡地来到喷泉广场的时候,连很多成年人也加了进来。

  蓝悦像个骄傲的女皇一样站在人群正中央,激动得满脸红彤彤的。离约定的六点半越来越近,蓝悦的脸也越来越光亮,等到广场的秒针离六点半仅有几步的时候,蓝悦简直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了……

  秒针无声地走过六点半。蓝悦的脸“刷”地暗了下来。十分钟后,她的脸已经全无光彩,自欺欺人地对其他同学干笑着说:“他可能因为什么事耽搁了,哈哈,你们知道,他总是很忙的!”

  同学们皱起眉头,互相看了了几眼,斜着眼看着蓝悦露出怀疑的神情。他们一开始就觉得蓝悦说的不大可能是真的,现在更验证了他们的怀疑。看蓝悦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同学们心里在激烈地思想斗争着,抱着“会不会当傻瓜”的怀疑,等待着蓝悦口中的超级巨星。

  蓝悦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微笑着注视着广场入口,头上却已经沁出了一层细汗。

  时间离约定的六点半已经很远了。那些临时加进来的成年人早已不耐烦了,一边离去一边摇着头低声骂。大意是“小屁孩们想明星想疯了。”很多同学露出被愚弄的悲愤神情,刚才成年人们的那些话更让他们感到愤怒,因为他们和蓝悦在一起“等明星”,已经和她一起被当成了傻瓜。

  同学们一个个地摇着头、撇着嘴,走了。

  每走一个同学,蓝悦的身体都会微微一震,表情已经变得无比僵硬,手脚也开始微微地颤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离开的同学也越来越多。蓝悦的脸变得有些蜡黄,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着,似乎马上就要吐血倒地。可能是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也可能是既然已经等到现在了不如等到最后,她还是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

  乐菲倒没有走。

  她留下来并不是多相信蓝悦,而是奇怪蓝悦怎么这么坚定。仔细想来蓝悦虽然爱炫耀,但也不至于会傻到说这种当场会被揭穿,被揭穿之后一定会被当成傻瓜的谎话!

  乐菲盯着已经如雕像一般站立在晚风里的蓝悦,忽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她觉得蓝悦的这钟行为很像被耍了,而对于耍人,还有谁比奔若更有经验?

  乐菲下意识地四处打量寻找,不一会便发现广场西面一个黑漆漆的树冠里,隐隐透出闪闪发亮的绿光。也许是发现之后就有了心灵感应,她好像看到奔若正跷着二郎腿坐在树杈上,一副乐滋滋的样子。她已经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了,鄙夷地垂下眼角,朝树冠指了指,然后朝广场外指了指,接着便低着头朝广场外走去。

  她知道奔若会明白她的意思的,一定会很快跟过来的。

  果然她刚走到广场外一个稍稍僻静点的地方,奔若就从天而降,稳稳地站立在她面前。因跳跃而拂起的金发缓缓地飘回原位,脸上不仅有整人得逞后的惬意和愉悦,还有几分奇怪的期待,竟像是要……得到表扬?

  “今天是你耍的花招吧?”乐菲才没空去注意他脸上的表情呢,她急着要质问他。

  奔若露出有恩于人的表情,说不出的得意:“当然是我干的啦!我怎么可以让我的贵人受这种草芥一样的人类欺负?你也真见外啊,怎么不叫我帮你出气呢?”

  “谁让你这么做的?”乐菲语气森然地打断他的话,脸黑得像锅底。蓝悦虽然跟她八字不合,但把她整成这样实在是过分了,而且,她不喜欢别人不经他允许就干涉她的事,尤其是奔若——比起蓝悦,他给她的伤害可大多了。

  奔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强笑着说:“我这可是在帮助你呀……”

  “我可没有你这样的恶趣味!”乐菲紧盯着他的眼睛,黑亮的眸子在夜幕中寒气逼人,“你把她整成这个样子,是你负责还是我负责?我已经有很强的罪恶感了,你知不知道!?”

  奔若怔住了,想要反驳,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乐菲冷冷地扭过头走了,临走时丢下这么一句话:“你的行为比蓝悦好到哪里去呢?”

  奔若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和眉梢慢慢地向上吊起,牙齿也咬紧了,脸上满是愤怒的冷笑。他的胸口不停地起伏着,拳头也握紧了,却露出竭力忍怒的姿态,微微躬着身子。他的心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念叨:“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他的脑中此时充满了对乐菲的呵斥:你是不是皮痒啊!我奔若大人活了一千多年,这可是第一次帮人出气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大的荣耀啊,你知不知道!我帮你整你的仇人难道错了吗?你难道希望我整你啊!

  这些话说出来固然畅快淋漓,可奔若就是说不出来。

  他因乐菲的“不识抬举”非常愤怒,他本来只是期望看到她欣喜若狂的神情的,却被她如此批评,心里很是愤懑,但在内心深处还是明白这次似乎是自己的过失。

  但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奔若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失去控制”,眼睛里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

  他低下头像个受委屈的孩子一样踢了踢石子,不一会,他又笑了。

  其实,如果乐菲欣喜若狂的话,他恐怕就会鄙视她了吧。也许,他本来就希望看到愤怒不已的乐菲,这起码能证明她的品德是好的。

  看来自己有必要给予她真正的尊重了呢,也许试着跟她开始一段真正的友谊也不错。他深吸了一口清凉的冷风,微笑着看向天空。

  乐菲回到家里,灌了杯凉水后就气呼呼地躺到了床上,久久地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你凭什么干涉我的事啊,干吗要把蓝悦整得那么惨啊?我现在心里很沉重,你知不知道!你又是谁啊?你比蓝悦好在那里啊?你对我可过分多了,把我整成那个样子,别说你已经不记得了!”乐菲一遍遍在心里这样大喊着,原本该更加愤怒的,可是,不可思议地,怒气却在渐渐消退。

  其实,虽然他的方法不好,但他帮她出气还是让她挺高兴的。虽然之后看着蓝悦的样子负罪感严重,但也不能否认自己刚看到蓝悦被同学们怀疑唾弃的时候还是挺乐的——人性的弱点啊。之前和他相处的时候觉得很畅快,现在在受辱的时候又受了他的照顾,要继续恨他还真有些困难……

  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胡乱地用胳膊敲击了一下床铺。她现在心里很矛盾。一方面觉得奔若这样做的确很过分,一方面又觉得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也许可以原谅。她皱着眉头从床上坐起来,正像再喝杯水冷静下来,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不禁哑然失笑。

  她前阵子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报道,就是国外心理学家研究发现,有个人一直被别人虐待得很厉害,当这个人对他虐得不那么厉害或是给他一点小恩小惠的话,他就会感到很高兴,甚至会很感恩。这可不是什么心灵美好的表现,而是一种心理疾病,属于受虐狂的一种。

  乐菲自嘲地拍了拍脑门。

  竟然想对那种家伙感恩,不会真成了受虐狂了吧?哼哼,不管这家伙之后怎么讨好我,我都不能被迷惑。想想他当初是怎么考验我的——说是考验,其实完全是恶整。而且他毕竟是妖怪啊!又这么肆意妄为,继续留他在身边一定会造成其他困扰的。

  最重要的就是,不知道怎么了,最近乐菲一见到他心里就涌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看到他和其他女生相处得很融洽时,心情就会莫名变得很烦躁。这种奇怪的现象真的令乐菲有点不知所措……

  不行,还是让他远离自己比较好!赶走他的方针不变,明天继续想办法!

  2、

  奔若用手肘支着桌子,懒散地看着教室大门。黑亮的睫毛在他垂下的雪白的眼皮边缘昂扬地翘着,在眼下投出几缕花蕊般的阴影。

  他眼前又闪过早上乐菲一言不发地鬼祟出门的场景。

  在他的眼里人类的房屋只是个透明的框架,乐菲的一切行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有些奇怪啊,乐菲今天早上很早就出门了,却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她去干什么了?又去找办法整他了?

  奔若想到这里,下意识地像示威一样把身体往后仰了仰:“有意思,我倒要看看你能搞出什么花招。”

  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的奔若,实际上心里早已怒火翻腾。他刚准备和她友好相处,没想到她又开始想法子暗算他了,实在是令他的面子有些受伤。

  他这一生气,就立刻把什么“增进友谊”“互相尊重”的想法抛到了九霄云外。愚蠢的人类啊,你到底要瞎折腾到什么时候?不嫌烦吗?哼,算了,反正小孩子胡闹之后都要接受一番教训的,这会就让你长一脸疙瘩好了!哼哼。他咬牙切齿地在心里计划着,表情像极了恼羞成怒的小孩。

  一股跳跃着的阴寒之气从门口透了进来,这是人类阴暗的心理活动的外在化。人类是看不到它的,只有道行高深的妖怪才看得见。

  奔若微笑着眯起眼睛。来了吗?

  乐菲果然一脸奸笑地走了进来,像拎着宝物一样拎着个纸袋。

  奔若的目光滑到那个纸袋上,忽然一阵原始的冲动直冲上喉咙,心头更是一阵狂跳,接着耳后的毛似乎在蠢动着想要冲破皮肤长出来,獠牙更是险些冲出嘴唇!

  奔若连忙用手掌按住嘴唇,眼中却无法抑制地闪过一簇绿光。糟糕了!天哪,她怎么……

  乐菲发现奔若脸上的异样表情,顿时笑开了。

  果然有效!她真是天才,能在如此有限的时间(上学和在家都要被奔若监视着,能行动的就只有在上学前和放学后那短暂的活动时间)里找到如此用的武器!

  她今天一大早就跑来教室仔细查阅了学校图书馆里的生物教科书,发现了狐狸最喜欢吃鸡。食肉动物在面对自己最喜欢的猎物的时候总会无法抑制地露出攻击性,而对于妖怪来说,露出攻击性之前恐怕要先露出本相吧。

  呵呵,她立刻决定去找些鸡崽在奔若的眼前玩弄,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现出原形!打定了主意之后她立刻飞奔到农贸市场的早市上弄了这三只鸡崽。

  乐菲看着奔若坐了下来,脸上露着甜美的坏笑,把纸袋里的小鸡笼拿了出来,把那几只小鸡崽放到自己的手掌上。

  好可爱的小鸡啊,胖乎乎、圆滚滚的身体,茸茸的黄毛,在黄毛的缝隙里还能看到粉嫩的皮肉。奔若的眉毛开始往中间挤去,眼底那一团绿光越来越亮,嘴边也似乎因肌肉牵动而挤出皱褶。

  乐菲微微有些害怕:要变化了吗?没事,这里有这么多人,他也不敢怎么样,书里的那些妖怪,不都是怕人多吗?乐菲自我安慰着,但还是怕,眼前忽然一花,几个女生围了上来。齐声赞叹:“好可爱啊!”

  乐菲有些受宠若惊地笑着点头。自从上次的大现原形后,班里很少有同学亲近她了。乐菲有些讨好地任凭女生们分走小鸡崽,却一直从眼角注意奔若的行动。

  奔若虽然在竭力抑制,但仍能看出他的眼珠在呆滞地追寻被分走的鸡崽的行动轨迹。

  分散的猎物虽然不及聚集在一起时的气味强烈,但各个鲜活的猎物隔着不远的距离,姿态各异地活动更能激发猎手的狩猎本能。当那些女生抱着鸡崽落座后,奔若的眼珠便以几个小鸡的位置为基点快速而不稳定地转动,乐菲甚至能看到奔若的眼底浮起淡淡的红光。

  呵,看来马上就要见效了。不过绿眼配红光,还真恐怖呢。

  乐菲看到奔若这个样子隐隐有些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告诉自己没什么。

  虽然,妖魔鬼怪法力无边,但历来怕人多——具体原因她也不清楚,反正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奔若就算现出原形也没什么好怕的。这里有很多男生,还有强壮的体育老师,就算整个学校的男人都降不住他,还有警察、驯兽师、人民子弟兵呢!

  对,没什么好怕的。奔若现出原形后除了狼狈逃走,别无选择!她就等着欣赏奔若狼狈逃窜的惨状吧,哇哈哈……

  乐菲想着想着,几乎要笑出声来。得意忘形之余,她的心里忽然“咯噔”一跳,眼前忽然出现奔若整了蓝悦之后跳到她面前时那渴望赞美的表情,还有被她痛斥后的失落神情。

  她连忙用力地甩了甩头,试图把这种难以名状的情绪驱散,可是心里却有个声音分明在说:这样赶走他不好吧,好像太过分了耶。

  不行,不行!她怎么能在这种胜利在望的时刻,打退堂鼓呢?她下意识地朝奔若看了一眼,却发现奔若在恨恨地看着她,赶紧把脸转过去,却从课桌里掏出一块小镜子,悄悄对准奔若,从镜子里观察奔若的活动。

  奔若正呆滞地坐在那里,臂膀支着桌子,肩膀很紧张地僵硬着,头微微向上抬,整个身体看起来都非常的紧绷有力——难道他在做法?

  奔若是不是在做法不能确定,但乐菲可以看出他野兽般的躁动正在平复,眼珠不再那么失控地乱转,眼底也不再放光了。

  乐菲不禁暗暗着急:别呀!好不容易到了这一步……得想个办法……想什么办法呢?形势一逆转,刚才那份莫名升起的仁慈心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奔若慢慢地将身体本能的躁动压下去,背后已经出了层热汗。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最后一分躁动压于丹田之下,暗叫惭愧:自己真是太大意了。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能来这一手。他对此全无防备,以至于猝不及防,搞得如此狼狈。看来自己得对乐菲进行再教育——不,恐怕一贯政策都要改动。

  乐菲那边却已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糟了!远距离的吸引不起作用了,而今之计只有把鸡崽拿到他面前……天哪!不行啦!太危险了……

  冷不防地,一个女生的身影从她眼前晃过,从她行进的方向来看好像是走向奔若的。乐菲连忙盯住她,发现她手里正抱着一只鸡崽。看来她果然是把它要拿给奔若看。

  女生一般都有这样的癖好,有喜欢的东西都要拿给心仪的男生去看。

  乐菲不禁骇笑。今天还真走运,自己还在那里犹豫不绝呢,就有人帮了大忙。可她又非常为那个女生的安危担心。奔若现出本相吞噬鸡崽的时候,会不会连她也咬几口……哎呀,不行呀……身体动不了……还是害怕呀!

  暂且不提乐菲心里的万般煎熬,奔若那边也是水深火热。他几乎是以绝望的神情看着女生抱着鸡崽走近,幼小的鸡崽映在他的瞳孔里扭曲变化成了一个膨胀的怪物。

  “奔若,你看,这个鸡崽多可爱,毛茸茸的……”女生花痴般地笑着,用手指拨弄着鸡崽脖子上的绒毛。奔若的眼睛里瞬间失去了理智,忽然变得像两个闪亮的光点,齐齐对准了鸡崽,并向它慢慢靠近……

  不行!奔若连忙把自己已经伸向鸡崽的脑袋扯回来,可支在桌子上的手臂却开始异变,藏在肘弯里的两只手指甲忽然疯长,手腕处也长出了长毛来。放在课桌下的两只脚也开始乱跳。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奔若忽然如饿虎扑食一样把脑袋掼向桌面,用手臂围住脑袋,趴在桌上,用颤抖却依然不失冷静的声音说:“对不起,请赶快拿走……我对绒毛过敏!”

  “哦,是这样啊!”女生有些扫兴,也带了几分“做错了事”的慌乱,带了鸡崽赶紧逃走。

  “哎呀!”乐菲把一直紧握着的拳头松开,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了下去。真可惜啊!就差那么一点!怎么就差那么一点……趴在桌子上的她怨念旺盛。

  “啾啾啾!”几声小鸡稚嫩的叫声重新燃起了乐菲的斗志。乐菲把头往后偏了偏,从眼角扫视着那几只仍然抱着小鸡逗弄的女生,暗暗冷笑。呵呵,从现在到放学时间还早着哩,她就不信没有机会……

  丁零零……上课铃刚响,门就“刷”的一下弹开,老师冲了进来。

  那几个抱着鸡崽的女生连忙把鸡崽往桌肚里藏,但一个女生因为猝不及防而肌肉僵硬,没有把鸡崽抓住。鸡崽从她的膝盖上跳下来,歪歪倒倒地跑向老师。

  全班顿时鸦雀无声。

  老师面无表情地看着小鸡跑近,抬起头张嘴就吼:“是谁带来的?”

  乐菲感觉如高楼失足,差点顺着桌子滑到桌子底下,恨不得跳起来大吼“苍天啊,干吗坏我好事!”

  老师大吼了一声之后班里没有人应声,大家都用无辜的目光看着老师。老师呆滞了片刻之后忽然飞身朝鸡崽扑了过去,原本臃肿的身躯此时竟像一只矫捷的猎犬。他矫捷,鸡崽也很灵活,只见它两只小爪飞快地跳动,一溜烟冲到了课桌下面。

  同学们纷纷跳起来闪避,竭尽全力地哈哈大笑。原本没必要这么夸张。只是学习压力太大,需要放松一下。其他女生为了推脱罪责,偷偷地把其他小鸡也放了。

  一时间三只小鸡在教室里四散逃窜,同学们全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笑闹声震耳欲聋。老师把教鞭敲断了才压制住这场骚动,而小鸡却仍然没抓住。

  “你们老实交代!”老师气急败坏地用半根教鞭敲着讲台,大声吼道,“到底是谁把小鸡带进来的?”

  乐菲原本想低下头装傻,没想到找她借鸡崽的女生不约而同地把脸扭向她。这一下真胜过了千言万语……

  乐菲没有办法,只好心惊胆战地站起来,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对不起,老师,是我带进来的……”

  老师见是乐菲大感意外,为难地皱起了眉头,脸色却缓和下来。如果是其他人,他肯定要揪住痛批,可发现是好学生乐菲,一时间就像忘了怎么训人一样。他尴尬地咳嗽了几声,低声说:“学习累了适当放松一下也是可以的,只是不要把玩具带到课堂上去。好了,你把小鸡抓住送出去吧,以后不准再带了。”

  乐菲像得了大赦一样离开座位去找小鸡。终于在教室的一角找到了一只。

  她立即朝它扑了过去,没想到一扑不中,小鸡竟蹒跚着朝老师跑去。乐菲赶紧去追,没想到刚迈出一步身体就悬空了起来,竟直直地朝老师飞过去,“砰”的一声,老师仰面撞倒在地。

  “老师!没事吧,老师?”乐菲赶紧从老师身上爬起来,拼命地道歉。老师躺在地上揉着头脑,一时连接下来该干什么都不知道了。

  同学们这次倒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敢笑。

  老师回过神来之后,怒吼声几乎把屋顶都掀掉了:“站到外面去!”

  乐菲哭丧着脸往门外走,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朝洛翔看去,只见他一脸怪异的表情,与她对视后便将脸偏向窗外。她再看向奔若,果然见他虽然一脸疲惫但仍笑得很得意。乐菲顿时感到全身的血都涌进了心脏。怪不得她会忽然飞出去呢,原来是奔若搞的鬼!

  很明显,她又失败了!

  奔若看着她那因气恼而憋得发紫的脸,本以为自己会很开心,奇怪的是,心里反而是一阵失落……

  3、

  哼哼哼——下午放学前的自习课上,乐菲用笔在作业本上胡乱画着圈,脑子里又思考起该如何驱走奔若。这次的恶作剧搞得她近乎崩溃,她认定奔若一定要把她整死才高兴,所以不管怎么样,驱他没商量!

  按她斗争至今的经验来看,用传统方式驱妖是不用指望了,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纯净的法器,就算有了法器她也没那个法力。用生物方法驱妖嘛……虽然有点用处,但难讲他会不会已经有了防御措施,故技重施可能讨不了便宜。

  其他……没有什么办法了吗?

  乐菲苦思了一会儿终于抓狂,抓狂了片刻后又努力让自己冷静。没关系的,虽然他是个千年妖狐,但她也是被科技武装起来的二十一世纪人……呀!科技!

  乐菲忽然出奇冷静下来,用笔在本子上画起了公式——她自创的,只为了辅助思考的乱七八糟的符号。

  他找我是为了躲避雷击,证明他很怕雷,那么我可不可以用可以放电的东西赶走他?可是他在测试我的时候,还用了从天空偷来的雷电……他到底怕不怕……算了!不管了!他之所以要找我躲避雷击,证明他肯定怕电击!先试一下再说,反正没有别的办法了,我豁出去了!

  乐菲思考完毕之后立即就干。

  她放学后假装去找朋友玩——她的确是去找朋友,但不是去玩。她要找的朋友就是先前提到的那个“真正的、但不常联络”的朋友。之所以要找她,是因为她有个叔叔在当保安,想找她看看能不能借到保安用的电击棍,那位朋友倒也爽快,二话没说就借给了她——估计是二话没说从叔叔那里偷的。

  乐菲拿了电击棍就一溜烟跑回家,离门口好远的时候就把电击棍藏到了袖子里——防止奔若有所防备。然后,她小心翼翼地进家,走进自己的房间谄媚地轻叫:“奔若,你在吗?出来一下……”在施加阴谋的时候平常的态度最适合,乐菲也知道,但一紧张不正常的态度就不由自主地出现了。

  “干吗?”奔若又像只蝙蝠一样倒挂了下来。他忽然倒挂的脸给乐菲以很强的压迫感。

  乐菲强笑着指了指他:“你还是站着跟我说话吧,我想跟你谈久一点。”

  奔若倒也听话,一个跟斗轻轻巧巧地翻了下来。乐菲干笑着指了指椅子,奔若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乐菲搬了个椅子和他面对面坐着,咽了口口水才开了口:“呃……怎么说呢,上次你的好意我没有领情,之后也被你整得很惨……我感到身心俱疲,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和睦相处比较好。”

  “你终于想通了啊。”奔若皮笑肉不笑地说。任何经常带电的东西在不带电的时候也有微弱的放电现象,奔若早已感觉到了乐菲袖子里微弱的电量流动,甚至猜到了她袖子里的是什么,还有她想干什么。

  他感到胸口开始发闷,一股怒气正在无声地填满他的心。

  真是可恶的家伙,还真会动脑子啊,连电击棍都找来了,她就这么讨厌他,一定要逼他离开?

  虽然他也知道乐菲整他完全是因为他们之前的相处模式已经造成了很多矛盾和误会,当然,他承认一开始自己的“考验”是有点过火了,但那以后的每一次战争都是乐菲先挑起来啊,他对乐菲完全没有恶意,反而觉得自己很无辜。他越想越觉得委屈,一委屈怒气就更旺盛了。

  “呃,我觉得呢,我们之间无法好好相处的原因主要在我。”乐菲斟酌着措辞说,“可是,人心就是这样子,仓促间很难改变,我希望你能让我多了解你一点,改变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那好,你准备让我怎样呢?”奔若倒很爽快。

  “呵呵,其实你的法术很让我畏惧,最主要得先让我改善对你法术的印象……你不如……变点戏法给我瞧瞧?”乐菲此时笑得十分谄媚,七拐八弯地终于到了她阴谋的核心。

  她认为变戏法是最需要集中注意力的。等奔若炫耀手段炫耀得得意忘形的时候,她就一下给他个厉害的电击。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袖子里藏有电击棍的右手。

  奔若已经发现了她这个微小的动作,不动声色地笑了:“好啊,我就……”微微思考了一下,“给你表演个隔空取物吧。”

  乐菲连忙鼓掌,也顾不得是不是有些傻。

  “好了,原先这里什么都没有,但现在有了个空间的裂缝。”奔若像划玻璃纸一样在他身边划出了个空间的裂缝。乐菲惊讶地发现眼前立体的房间似乎又变成了平面的幕布,上面裂了一个散发着异光的几十公分长的口子。这个场景虽然已经看过一遍,但看到时她还是一样的错愕。

  她盯着口子往里看,忽然感到一阵眩晕,那个口子在她眼里忽然变成了一个深蓝的没有瞳孔的眼睛,正散发着迷惑一切的光芒。乐菲感到自己似乎马上就要被吸进去,连忙把目光移开。

  奔若继续说:“各个三维空间之间是异次元空间,我现在要通过这个异次元空间到达另一个三维空间,把在远处的物体抓过来。”说罢他飞快地把手伸进异次元空间,抓了一个凳子出来。乐菲的家里从来没见过这种式样的凳子。看来他真是从另一个空间把东西取来了呢。乐菲再仔细看那个凳子,却发现它式样普通光泽却不普通。也许是在异次元空间里走了一遭,竟隐隐散发着异金属的光泽,难道经过了辐射?

  “太棒了!”乐菲殷勤地鼓起掌来。但殷勤得过了头,还有些僵硬,越看越傻。

  奔若一伸手又把凳子扔回了空间的缝隙里。不知是把它扔回来时的地方还是直接扔进了异次元空间里。

  “好了,我们继续!”他又把手伸进空间的缝隙,抓了一张桌子出来,接着是电视机、冰箱、自行车、甚至大轿车!因为乐菲的房间太小,他只把车头拉出来给乐菲看,车身隐没在空间的缝隙里,粗看下去就像消失了一样。

  饶是乐菲心坏鬼胎,没有心思看节目,也被深深震撼了一把。且不说从另一个空间取来轿车是多么的奇妙,就这么大的轿车,用一只手拉着,也是非常了不起的!

  “好了,下面该拿什么呢?”奔若把轿车慢慢地放回了空间的缝隙里。可能是因为这个物件实在太大,所以得轻拿轻放。他如此说着,看表情也在买力地思考下一步该拿什么。乐菲立即从震撼中清醒了过来,见他表情专注地又把整只手臂伸进空间的裂缝里,立即拿出电击棍,向奔若刺了过去!

  奔若的眼珠飞快地一转,嘴边闪过一丝一闪即逝的冷笑,忽然从空间的缝隙里抓出一团黑糊糊的东西挡住乐菲的电击棍。乐菲已经把开关打开了,闭着眼带着复仇的快感,心里想着:“奔若,你这下完蛋了!瞧我的厉害!”

  她竭尽全力地朝奔若刺过去。说时迟那时快,她手腕一顿,只觉得戳中了一团柔软的东西,接着一阵奇异的震动传了过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差点把乐菲的耳膜震裂。

  乐菲的手一软,电击棍“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那团黑糊糊的东西伸展开来,摔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天哪,是个人!等乐菲看清他的长相的时候,顿时三魂走了两魂半,觉得自己半个身子都轰然陷进了地板,脑子里嗡嗡作响——天哪!这不是洛翔吗?

  乐菲疯了一样扑上去扶住他的脸,只见他小脸苍白,眼闭得紧紧的,不知是死是活。当乐菲全身冰凉,怒火万丈地回头看奔若的时候,却发现奔若已经不见了。

  怎么办,怎么办?乐菲捧着洛翔苍白如死人的脸,脑子里一片混乱,几乎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前后左右地乱看。她显然没有主意了。

  无意识地乱看正是需要帮助的表现,但现在显然没有谁能帮助她。

  她惊慌了好一阵才勉强平静下来,咬着嘴唇想了想,接着就死命地掐洛翔的人中——电视里救人都是这么救的。也许是洛翔这一次真是伤重了,人中上被掐出个深深的红印子都没反应。

  乐菲脸色煞白,冷汗直冒,咬了咬嘴唇,又开始死命地按洛翔的太阳穴。按了许久之后还是没有反应,乐菲急得都要哭了。

  忽然,外面传来门锁打开的清脆声响,乐菲那即将夺眶而出的热泪全被吓回了肚子里。

  天哪!爸妈回来了。乐菲似乎已经听到了爸妈愤怒的吼声:“菲菲!这个男生是谁?他怎么会在这里?你们在家干吗?!”

  乐菲惊慌地四处看了看,寻找可以让洛翔藏身的地方,天哪,自己的房间里全是些小东小西,连个衣柜都没有……

  “菲菲!菲菲!”妈妈已经进来了,“奇怪了,鞋子就在门口啊,人呢?”正要到乐菲房间去找,却见乐菲一脸奇怪的笑容从房间里蹿了出来,一声“妈“叫得也有些惶恐。

  4、

  爸爸怀疑地看了看她有些发僵的笑容,妈妈用目光扫描似的看着她:“怎么叫了这么多声才出来?”

  “我……我在听歌啦。刚考完试,想放松一下。”

  “适当的放松是可以的,但不能放松得太厉害哦。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学习是每时每刻都不能放松的事情。”乐菲的爸爸是高学历人才,但乐菲一直怀疑他的高学历是怎么来的。你看,这些话显然用词不当,条理不清。但乐菲已经没空去挑爸爸的刺了,拼命地微笑着点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爸爸看乐菲如此乖巧,便满意地看电视去了。但妈妈却不像爸爸那样好糊弄。她总觉得今天的乐菲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是什么地方,于是便想在房子里搜查一下。

  乐菲见她的目光似乎无意地飘向她的房间,急中生智地嚷嚷起来:“妈妈,我想喝果汁,给我榨点鲜果汁吧。”

  乐菲的爸妈对乐菲的疼爱方法和大多数家长一样,就是学习上鞭策不止,生活中什么都不让她操心。

  “哦。”妈妈随口答应着,看起来不像是要拒绝。乐菲刚想松口气,却看见妈妈从冰箱里拿出半瓶鲜果汁,顿时如遭重击,身体软软地直想往下瘫。

  天哪!自己怎么忘了昨天榨的果汁还没喝完呢?

  妈妈把果汁倒进杯子,下巴朝乐菲的房间一扬:“端到你屋里去?”乐菲一脸苦笑,没敢说不。阻拦过度肯定会引起一次地毯式的大搜查。

  妈妈端着果汁走进乐菲的房间,却暂时不往乐菲的桌子前走,而是站在屋子中央,目光到处乱飘。乐菲的背后已经沁出一层冷汗。

  “好了,我不打扰你了。喝完果汁就开始学习吧。”看了半天都没发现什么异样,妈妈显然已经没有搜查的冲动了。乐菲听话地坐下来翻来书包,却一直用眼角瞟着妈妈,等到妈妈走出房门,轻轻地把门带上之后才松了口气。

  乐菲扑向床底,把洛翔从床底拉了出来。床底又湿又冷,可别把他冻坏了。

  洛翔依旧昏迷未醒,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似的,可他的嘴角竟微微地向上弯着,就像正作着好梦。乐菲只觉得又生气又好笑:虽然现在暂时躲过了妈妈的搜查,但形势一点都没有好。洛翔受了这么严重的电击,不知道有没有生命危险,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爸妈在外面守着,她又不能堂而皇之地把他拖出去送医院。而且,她还不知道自己能藏他到什么时候。他醒来也是件麻烦的事情,如果他醒了,自己肯定藏不住他了。

  妈妈在外面和爸爸唧唧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也许只是家常话吧,可乐菲越听越觉得慌张。因为她房间里藏了个男生啊。

  她现在思绪十分混乱,一面为洛翔继续昏迷而心急如焚,一面又害怕他醒过来惊动到爸妈。如果爸妈进来,看到这个穿着时髦——在他们眼中也许是另类,大模大样地躺在这里的男生不知会怎么想。可是被爸妈发现总好过洛翔出现危险。乐菲咬着牙想了一会儿,决定死马当作活马医治,再给他急救一下,如果再救不醒的话只能请爸妈帮忙了。

  不管爸妈会有什么反应,会有什么后果,都认了吧。

  乐菲把洛翔的头放到了自己的膝头上,盯视着他惨白却又不失英俊的睡脸,咬了咬牙,带着痛苦的表情又把指甲按到了洛翔的人中上。她实在不忍心再残害这张完美的脸,但也只有勉力为之。她掐住洛翔的人中,闭上眼狠命地用力,一面用力一面对洛翔可能感受到的痛苦感同身受,支持不住似地一声接一声地抽气。

  等到了极限之后松开手指,她发现洛翔的整个人中都被她掐肿了,可人还是昏迷着。

  乐菲彻底绝望了,气喘吁吁地坐到地上。只有找爸妈帮忙了。正在她准备呼唤爸妈的前一刻,忽然听到身边传来了细碎的呻吟声。她赶紧闭上了口,一瞬间惊喜到了极点,可又怕自己听错了,扑到洛翔的头边仔细听。

  他的脸色依旧惨白,却隐隐现出了一点红晕,嘴唇正在微微地蠕动着,发出微微的呻吟声,牵动着他红肿的人中——也许他是因电击受到的伤害而呻吟,并不是因为嘴唇红肿而喊痛,可是乐菲就觉得他是在为疼痛而呻吟,感到无地自容。

  虽然不知道被电击过的人能不能喝水,但看他嘴唇煞白似乎很渴的样子,她还是倒了杯水往他唇边递。没想到洛翔闷哼了一声,重重地翻过身去,差点把乐菲手中的水杯撞飞出去。乐菲慌忙把摇摇晃晃的水杯稳住,心也像水杯一样摇摇晃晃。这一瞬间她忽然感到异常的惶恐,身体也不敢动了。

  洛翔背对着她斜靠在地上,肩膀和后背不停地起伏着,好像在大口喘息。乐菲还捧着杯子一动不动地半跪在那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他的样子虽然有些迷糊,但意识该恢复了吧。那他刚才翻身之前意识到我的存在了吗?

  一想到这个问题乐菲不禁又慌张又兴奋。她当然希望洛翔能够意识到她的存在,可是现状是如果他意识到了她的存在她又该怎么解释啊?

  洛翔用手肘支着地面,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捋着自己的脸,声音含混地说:“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头这么昏身体这么痛……你……是乐菲吗?”

  “是……”乐菲忽然感到一阵莫大的恐惧,喉头也僵硬了,除了“是”之外什么都答不出来。她现在怎么能什么都不说呢?这个状况她该怎么解释啊?

  幸亏洛翔现在还很迷糊,对这个状况给出了自己的解释:“真是奇怪了,这种感觉……还能看见你……是不是在梦里?”乐菲一直和他保持着很大一段距离,因此忽然和她近距离相处的确很像是在作梦。

  “是……是!”乐菲连忙点头,脸上既有蒙混过关的侥幸也有深深的沮丧——和洛翔唯一的一次近距离接触,竟然被当做“梦境”搪塞过去了。

  “嗯……我想也是梦……”洛翔含糊地说着,又把身体转了过来,仰面躺在地上。他的目光迷离得就像被蒙了层纱。

  他还是很迷糊啊,梦境里的人怎么会承认现在是在做梦啊。

  洛翔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副半睡半醒的神情。乐菲苦笑着半跪在他的身边,心仍在怦怦地跳。

  她又心急如焚起来,现在他醒了,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发出什么声响,被爸妈发现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现在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他从此之后一声不出,等到夜里爸妈睡下之后再从这里悄悄出去,可是怎么才能叫他一声不出呢?告诉他梦境里有怪兽,一发声就会被吃吗?那也太荒谬了吧!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乐菲忽然觉得屋外爸妈的说话声频繁了起来,语气也渐渐急促。因为听不清他们说话的内容,她就往最坏的方向怀疑:爸妈是不是听到房间里有男孩的声音了?一时间紧张得寒毛都竖了起来,赶紧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圈。天哪,自己的生活干吗这么简单啊!屋子里全是些小东小西,没什么藏人的地方……只有把他往床底下藏!

  乐菲不由分说地拽着洛翔拖向床底,现在她已经来不及顾及自己的淑女形象了。

  没想到洛翔醒来之后反倒没有昏迷时好对付,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还手足并用地挣扎,拼命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问乐菲:“你这是干什么?我干吗要到那里去?”

  “哎呀,你听我说,你必须要躲进去!梦里有怪兽,不躲进去会被抓的!”洛翔的不配合让乐菲大感意外,因此也更加紧张,口不择言了。

  洛翔虽然迷糊,但还没有迷糊到这个份上。只见他用手撑住了床沿,整个人就卡在了那里。乐菲情急之下只好用力掰他的手,没想到他用力把她的手打开,声音也提高了:“干什么啊!?”

  原本在客厅里聊天的爸妈一齐闭上了嘴。他们相互对视了几眼,一齐站了起来。他们清晰地听到了乐菲的房间里传来了男生的声音。

  “菲菲!菲菲!”乐菲听见爸妈一叠声地喊了起来,声音似乎很不善,立即三魂吓掉了两魂,不由分说死命地把洛翔塞到了床下。

  她跳到门口更加惶恐地笑着问:“有什么事呀?我正在背书……”

  爸妈的脸绷得紧紧的,也不跟她多说,抬脚就要往屋里闯。乐菲仓促间没有办法可想,只是本能地用手撑着房门,不让他们进去。爸妈见她这样,顿时更加怀疑,一把推开乐菲,冲进房间。

  妈妈一眼就看见床单上有些皱褶,似乎被人掀起过,立即冲了过去。爸爸紧跟而上。

  乐菲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完了……

  乐菲在这一瞬间感到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一股凉风正呼啸着卷向自己。

  咦?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乐菲惊讶地睁开眼睛,发现爸妈正看着床下发呆。床单已经被掀了起来,整个床底都曝露在空气中,显然……空无一物。

  咦?乐菲差点跳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洛翔呢?

  爸妈疑惑地看了看乐菲,又在屋子里翻找起来,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看了一边,连桌子下面堆着的几个箱子都拉开,仔细看了看。

  爸妈实在没有可折腾的了,一脸疑惑地站在屋子中间。他们的眼珠在无意识地转动,也似乎在侧耳细听。过了一会儿之后他们发现自己完全白折腾了,羞愧地低下头一声不出地走出了房间。

  因为太羞愧了,他们竟不知道该怎么向乐菲解释他们的行为。也许是疑心病太重了吧,把外面传来的声音当成女儿房间里传出来的了?

  不过现在即使他们要解释,乐菲也不会听的。

  她现在正瘫坐在地板上,脑子里像有一千个炸雷在轰轰乱响,她感到阵阵发晕似乎立即要晕倒。

  虽然知道这一定又是奔若在捣鬼……但也太考验心脏了吧?奔若把洛翔移走之后会把他放到哪儿啊?不会把他扔到大街上了吧?该死的奔若,你现在已经得意坏了吧?

  奔若把空间偷偷拉开一条缝,有些紧张地看着乐菲。他可不像乐菲想得那样得意洋洋,相反还有些担忧。今天怒气过重,行为好像有些失控了。

  看样子乐菲不是一般的生气啊,虽然他把洛翔完整无缺地送回了家,可未必会让乐菲消气啊。

  这是,这一切究竟是谁引起的?这究竟是谁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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