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瑶收了鞭子,接过丫头手里的汗巾擦了擦,然后进屋更衣,绿渏跟上去伺候。
看绿渏一脸兴奋,沈君瑶扬眉,“魏十三来了?”
绿渏撇嘴,“小姐,大老粗来有什么好激动的。”
沈君瑶哦了一声,“你不是都要跟人家走了,怎么这会儿又不激动了?”
绿渏脸瞬间红透,“小姐——,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沈君瑶点点头,笑道:“你知道就好,魏十三哪里有沈君澜好,你放心,等你到了年纪,我跟他说。”
“小姐——”绿渏一跺脚,眼眶就红了,“奴婢知错了,奴婢要伺候小姐一辈子,再也不去找家人了。”
沈君瑶咦了一声,“原来魏十三是要带你去找家人?”她笑起来,“这有什么好脸红的,让他帮忙还不是应该的?”
绿渏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抽泣道:“小姐,奴婢从来没想要离开您的。”
沈君瑶把帕子丢给她,“知道啦,逗你玩儿呢,你还当真,说吧,谁来了?”
被小姐这么一弄,绿渏已经不激动了,规规矩矩道:“是林修撰来了。”
林重阳?
沈君瑶轻轻咬住下唇,往西院看了一眼,“来找老爷子的?”
绿渏点点头,“应该是吧。”
沈君瑶道:“定然是沈君澜告诉他的。”
绿渏见小姐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激动,便知道自己太轻浮,简直该打,被小姐取笑也是活该的。
“小姐?”
沈君瑶道:“既然有贵客上门,去让厨下准备丰盛的酒宴,晌午老爷子要留饭的。”
绿渏点点头,就去了厨房,结果正碰上老爷子屋里的小丫头来提水煎茶,她就忍不住打听林修撰。
那小丫头抿嘴笑道:“林修撰真是好俊秀,为人又和气温柔,比长安大街的时候更好看呢。”
绿渏问林修撰做什么呢。
小丫头道:“陪老爷子下棋呢,估计置气呢,也不让子了,杀得老爷子直心疼。”
绿渏笑道:“林修撰棋艺那么精湛?”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绿渏就捧了一攒盒点心跟着小丫头过去,她也不进燕息室,就在堂屋地下站着,从落地花罩的花隔看进去。
林重阳和沈老爷子坐在北边罗汉床/上手谈。
其实林重阳来的时候憋了一肚子委屈呢,结果见了面老爷子啥也不说就拉着他下棋。
林重阳表示自己没力气。
沈老爷子笑道:“小小年纪这是怎么了?”
林重阳叹了口气,“灌了一肚子气,饭也吃不下,估摸是饿的。”
沈老爷子哈哈一笑,立刻吩咐丫头把厨下准备好的点心送上来,还一个劲地卖萌,“小九,这可是爷爷我新研究的口味呢,好吃得很。”
沈老爷子做的点心向来口味与美貌并重,精益求精,端上来那两碟子桂花糕,林重阳都舍不得吃,欣赏了半日最后肚子抗议之下,他还是吃了个精光,意犹未尽。
看他吃得开心,沈老爷子笑道:“是不是可以下棋了?”
林重阳有点委屈道:“老爷子来京城那么久,为什么避而不见呢?难道小子是老虎,会吃人不成?”
沈老爷子捋髯大笑,“不是老虎不是老虎,小九是最可人疼的孩子,怎么是老虎呢,老头子不是有点事吗,没办妥之前也没心思跟你吃喝玩乐不是。”
这倒是,那就原谅你啦,你老你有理。
林重阳原本也没生老爷子的气,就是想起当初在怡园两人那些快乐的日子让他很是怀念,那时候老爷子把他即当朋友又当孙子,对他可是好的没话说。
跟沈老爷子在一起聊天,他觉得很放松,因为老人家对他从来没有这样那样的要求和期望,每一天睁开眼就想着怎么吃吃喝喝快快乐乐。
吃饱喝足,林重阳就和老爷子开始下棋。
这也是他们的乐趣之一,摒弃那些棋谱,然后各出奇招,往往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让人捧腹。
陷入僵局的时候林重阳逼着老爷子自毁大龙,不过他也没讨到好,半壁江山付流水,这一下子期盼又开阔起来,继续厮杀。
小半个时辰过去,沈老爷子把棋子一扔,身后把棋盘胡撸一下,笑道:“坐累了,咱们去溜达溜达,看看我养的鱼和鸟。”
林重阳跳下地,伸手搀着沈老爷子下来,小丫头伺候着穿好鞋子。
沈老爷子就跟他聊些好玩儿的事儿,又问他在翰林院干啥,是不是很无聊。
林重阳就把自己做的事情简单讲了讲,“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沈老爷子笑道:“这样好,知足常乐做人不能急功近利,当然也不能无所事事浪费光阴。”他拍拍林重阳的手道:“你是个聪明孩子,知道自己要什么,为人又不贪心冒进,我是没什么好嘱咐的,也就是和你聊聊那些有意思的事儿。”
林重阳自然不求走后门升官发财,他宁愿老爷子这样,跟他讲讲官场上的门道,这比什么都强。
“在翰林院安心呆着,看起来翰林院地位越来越低,也不过是五品衙门,朝中体面有油水的事儿沾不上边儿,可你瞧瞧如今当官必由科举,以后进士愈多,只怕就必由进士,举人、贡生们的出路越来越艰难。还有一样,内阁必出翰林,若不是鼎甲和庶吉士出身,哪怕能做到部堂高官,也入不了内阁。看似陛下并不重翰林,甚至从未驾临翰林院,可陛下用人,也是自有一套的,并不全由着内阁和吏部。”
林重阳笑道:“您老放心,我现在还小,去别的衙门也不受待见,留在翰林做做学问挺好的。我现在编几部书呢,等一发行只怕要惹出点动静来,到时候要是那些老学究们骂我,爷爷您可要挺我的。”
沈老爷子呵呵笑道:“挺,爷爷当然挺你。”
林重阳就问老爷子有什么打算,致仕了以后要回兖州养老吗?
沈老爷子摇头,“说是养老,那不就是回去等死吗?我老头子可不想做吃等死,找点事儿做。”
林重阳笑道:“爷爷,我在城外买了一些菜地,要不您去给指点指点弄个暖洞子啊,到时候咱们冬天也有菜吃。”冬天那菜就吃吃银子,不过为了老头子开心,吃金子也无所谓。
沈老爷子笑道:“暖洞子我都知道是咋个回事了,现在没兴趣,我教了几个家仆,到时候让他们去给你弄。我要做别的。”
好吧,老人家的求知欲让人佩服,林重阳也表示双手双脚赞成。
林重阳跟着沈老爷子进了东院去看他养的鸟和鱼,廊下挂满了鸟笼子,各色的八哥、鹦鹉、画眉,莺莺燕燕叽叽喳喳,其中一只黄嘴黑羽白翅尖的八哥十分活泼,看见人来就扑棱着翅膀,“老头子,老头子!”
林重阳忍俊不禁,“爷爷,这就是您的新爱好啊。”
沈老爷子得意道:“回头我把这鸟儿驯养熟了,满京城没有比它更会说的,你等着瞧吧。”
走了两步,一只画眉叫声婉转悦耳,仔细听居然还有音律,实在是让人惊讶。
“俊小子,俊小子!”那八哥又在叫。
林重阳回头笑道:“有本事你会念诗。”
那八哥就歪着头瞅他。
林重阳逗它,“念句简单的‘床前明月光’……”
“耍流氓!耍流氓!”
林重阳:……
沈老爷子拉着林重阳去看他养的各种锦鲤,“别理它,它有点人来疯,学坏了。”
“老不修,老不修!”那八哥又在蹦跶。
沈老爷子就冲着前面道:“丫头,丫头?”
却没人回应。
沈老爷子就对旁边的小丫头道:“回头炖个八哥汤喝喝,这辈子还没尝过八个汤什么味儿呢。”
小丫头低着头偷乐。
说话间就到了晌饭时间,钟楼的钟声连绵不绝,想忽略都不能。
沈老爷子就领着林重阳回到西院,已经有丫头婆子在收拾饭桌布菜。
沈老爷子得意道:“小九,我请你吃烤鸭,咱们家这北京烤鸭可是一绝,皮酥柔嫩,甜香可口,保管你吃了还想吃,一辈子都吃不腻。”
很快一个厨娘带了两个帮工,将砧板抬来放在两只凳子上,然后从盆里拿出一只烤得焦黄喷香的鸭子,鸭子油汪汪的泛着金黄的光泽,香气一阵阵扑鼻而来。
那厨娘给两人行了礼,然后摊开自己的刀具包,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巴掌大的刀,那把刀大片纤薄锋利,然后她手状似不经意地一抹,毫不费力地就将一片鸭皮片下来,然后越来越快,很快一盘鸭皮,一盘鸭肉整齐地码在雪白的磁盘里。
鸭骨架直接放在一个砂锅里,然后将腐竹、木耳、白菜段、蘑菇放进去一起煮。
那边帮工也已经调好酱汁,新出笼的雪白纤薄的面饼,还有且得粗细均匀的葱白。
沈老爷子挥挥手,“你们只管帮去,我们自己吃就行。”他拈起一片宣纸一样的面饼,刷一层面酱,铺上一捏葱白,然后夹起两块鸭皮,卷起来递给林重阳,“尝尝,这可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烤鸭了,独门秘技,概不外传!”
林重阳一直都盯着呢,在沈老爷子卷饼的时候他已经悄悄咽了好几次口水,就闻一下这个味道他就知道这烤鸭正宗得很,甚至超过全聚德!
他是吃货,各地烤鸭当然吃过无数,只可惜没有烧肉那么好的运气能弄到人家秘方,烤鸭虽然都会做,可有名的店都是有独家小秘方的,这个概不外传,他还真是弄不到。
好在他前世也没想过自己在家做烤鸭,想吃就出去吃,为此还特意和室友写过帝都烤鸭口味报告,将全聚德、便宜坊、老北京,有名的大店没名的特色小店统统吃个遍,然后比较优劣。
最后他们觉得各有长处,没办法只吃一家,所以最好还是“雨露均沾”,看心情去哪家吃。
现在吃了沈老爷子家里这个,他就觉得后世吃的烤鸭都是假的,与这个口味根本没法比。
一口吃下去,就感觉口中的味蕾像是有了生命一样,一层层、一拨拨地开始苏醒绽放,然后充满活力,让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美味。
太好吃了,就冲着这个烤鸭,所有恩怨一笔勾销。
相逢一吃泯恩仇,对他来说绝对管用。
两人把一只烤鸭吃掉,还把鸭架熬的汤也喝得干干净净,最后心满意足地喝茶漱口,吃两颗山楂清清口。
“爷爷你写本致仕吃喝玩乐类要,保管朝廷上那些还差几岁致仕的都迫不及待地要投入您的怀抱。”
沈老爷子嘿嘿笑道:“你小子就偷着乐吧,这么好吃的烤鸭一般人我都不跟他分享,也就你吃完一整只的。”
林重阳不满道:“我就吃了半只,还有您吃了半只呢。”
沈老爷子撅胡子道:“小子就饭量见长,比我吃得多了。”
林重阳得意道:“那是,我个子长了一大块,当然要多吃!”他跳下地,比划了一下自己的个头,“您看,是不是?”
沈老爷子点点头,“是高了不少,过两年可以娶媳妇了。”
咳咳咳,为什么一到这个年纪说媳妇就是一个随时随地都可以说的话题呢。
别人这么大也没这样啊,怎么到了他就说得这样频繁,他们好像把十三岁的他当成十六岁了吧。
哎,早熟的负面作用。
饭后林重阳和老爷子去散步消食儿,他就说起了昨夜麻绳胡同的事儿。
沈老爷子半晌没说话,最后笑了笑,“小九,有道是借得东风上云端,并没有不对。不过君澜代表的不是兖州沈家,之仪和杨学士也有师生之谊,结亲也是美事一桩。”他拍了拍林重阳笑道:“这是你还小,否则也有人给你提亲,等过两年估计就有人提了,你自己也多留意着。”
林重阳决定不接话,装聋作哑。
沈老爷子继续打趣他,“来小九,给爷爷讲讲想娶个什么样的媳妇,爷爷见多识广,到时候给你物色着。嗯,官宦之家,肯定要知书达理的,不要那不懂事小家子气的,要做好贤内助还得识大体性情善良稳重,不能要那轻浮咋咋呼呼的。”
林重阳望天,搁现代自己才是个初中生呢,结果就要谈婚论嫁?实在是有点惊悚。
“爷爷,咱说点正事行吗?”
沈老爷子正色道:“成家立业,哪里不正经了?再正经不过的事情呢。”
“那也等两年再说?”
沈老爷子道:“这不是先考虑着么,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先想好了,等以后面对花花世界也不会乱了心肠,再多的机会也能认定自己要的。”
这孩子读书做官都知道自己要干嘛,唯有娶媳妇这上头不上心,估计是没想好,而林家一直当他大人处处尊重他,多半是看他自己的意思,不会随便在家里给他定的,所以得提点一下,免得到时候乱了阵脚。
林重阳看出来沈老爷子似乎不想管沈君澜和沈之仪的事儿,那就岔开话题,说他爹娘要来京城的事情,尤其是赵文成和蒋奎。
一听蒋奎和赵文成做的那些东西,沈老爷子果然来了兴致,不再提媳妇的事儿,“到时候你把他们安排在哪里?”
“长河村那里吧,离京城也近。”
沈老爷子还是不满意,“太远了,往返一趟也要一天,还是住在京城好。”
林重阳道:“城里没有那么大的地方。”蒋奎和赵文成的实验室都需要地盘,地方小了折腾不开。
沈老爷子想了想,道:“宣武门外有俩不小的院子,还是当初你囧大先生买来讲学的地方,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他还是去了南边,这园子就留着种菜了,现在正好腾出来给他们住。”
林重阳却不想占便宜,沈老爷子故意拉下脸道:“你小子这是要跟我老人家见外,是不是以后有好东西不给我?”
“当然不是,不见外不见外,这么大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林重阳这样说沈老爷子才高兴,“我也是活一天少一天的人了,你可不能欺负我老人家。”
林重阳呵呵,刚出生的孩子也是活一天少一天,不会活一天多一天啊,您老胡搅蛮缠也是有的一拼的。
中午沈老爷子要午休,他让林重阳不能偷摸走了,要一起吃晚饭。
林重阳也眯了一觉,大约半个小时就起来,然后去沈老爷子的书房看看有什么可看的。
沈老爷子现在看到书基本都是一些吃喝玩乐方便的,怎么把饭菜做得更香,怎么玩才能更有意趣,林重阳甚至还找到了一本未完的手稿。
那手稿内容很杂,算是一个致仕官员的一生经验和智慧,包含了君臣对、衙门见闻、饮食养生、京都旧事等等,甚至还有案头清供、器具等知识和见解,的确非常驳杂。
能写出这种文章的人,必须是有生活有阅历,而且出身钟鸣鼎食之家,自小衣食讲究、规矩良多,具有良好的家族教养和文学修养,而且还要对生活充满了乐趣,否则吃着山珍海味也不觉得香,自然写不出这种文章来。
沈老爷子写这种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
林重阳翻着看完了,就对外面问道:“淮爷爷,还有吗?”
淮叔是沈老爷子的老仆,跟着几十年了,不过可没人将他当老仆使唤。
喊了一声没听见淮叔的声音,倒是冯顺进来了,一脸兴奋道:“爷,小的见到了一个故人。”
林重阳看了他一眼,“什么故人?”
冯顺小声道:“谢小姐的丫鬟啊。”
林重阳纳闷道:“谢小姐,谢昭的姊妹?怎么可能?”
冯顺道:“小的不知道,不过小的看到那绿衣丫鬟了。”
林重阳白了他一眼,“人家也没亲口说是谢家丫鬟,你怎么就那么肯定。”
冯顺嘿嘿笑了笑,挠挠头,“小的冒昧了。”
林重阳看完书,“去看看老爷子醒了没,晌觉也不能睡太久,最好不要超过半个时辰。”睡一个小时足够了,睡多了夜里走了困也麻烦。
他去正屋的时候,东角门走来一个绿衣丫头,朝着他微微一福,“林公子。”
林重阳扭头看去,因为有冯顺之前提醒,他一下子就想起来是齐州书院见过的绿衣丫头,便笑道:“你原来是沈家丫头啊。”
绿渏笑道:“难不成公子以为奴婢是别家的?”
林重阳扭头瞧冯顺,冯顺不好意思道:“当初在齐州书院,小的打听岔了,以为姐姐是谢家的呢。”
绿渏笑道:“谢小姐生病的时候,奴婢是照顾过一段时间的。”
冯顺又糊涂了,还想替自家少爷问问“那看我们少爷手稿的是哪位?”难不成真的是谢小姐,否则谢昭也不会直接写书。
林重阳瞥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冯顺就偷笑。
见林重阳也不问自家小姐,绿渏有点失望,彼时在齐州书院还不觉得如何,可自从林重阳中了状元,长安街那么拉风的一走,一下子就成了她心目中最了不起的人。
林公子是最了不起的男子,自家小姐是最了不起的女子,那自然是在一起才能让她觉得圆满。
可人家不问,她也不能主动说,否则小姐会生气的。
林重阳却没继续那个话题,而是表示要去看看老爷子,抬脚就进了屋里。
冯顺朝着绿渏笑笑,无声道:“好巧。”
绿渏望着林重阳背影进了离间,便轻声道:“状元郎游街那天,我们去看啦,好厉害哦。”
冯顺与有荣焉,“虽然我知道一定得谦虚,可我们爷的确很厉害。”
林重阳把老爷子唤醒,陪他说了一会儿话解了困,然后聊他那本手稿。
沈老爷子道:“哎呀,杂杂拉拉地写了都好些年了,想起什么就写什么,很多都是丫头替我记录整理的,后面的在她那里,你问她要。”他扭头对外面道:“去告诉丫头备晚饭,重阳在这里吃呢,回头让她过来一下。”
吩咐完他又缠着林重阳去廊下下棋,这会儿直接玩孩子的五子棋,因为这样过瘾,他不信自己会输给林重阳。
结果不多一会儿他就说要下老家田间地头上老农玩的大梁,不玩这么文气的了。
下大梁这个游戏林重阳见过,他也不知道学名是什么,反正就是老农们茶余饭后、田间地头解闷的玩意儿,棋盘是五横五竖,两人随便捡个草棍或者小石子就能当棋子,猜拳定先行,一人一步,对角线、直线、小正方、三斜、四斜都算成势,有一个势力就可以打压对方一颗棋子,压住对方未成势又很关键的一颗,尤其是那种一子多用的若是被压一颗,简直郁闷死。
林重阳以前没玩过,就问了一下老爷子规律,听他说了几句也不试下,直接就开战。
老百姓的游戏粗暴简单,刀来剑往的更直白爽快。
半个时辰以后,沈君瑶带了丫头捧着手稿过来。
日头往西去,阳光斜射进廊下,照在林重阳的背上,让人略有些困乏和慵懒,他信手和老爷子下棋,眼快手快,老爷子想耍赖都来不及。
“哎哎小子,你太快了,是不是连下了两粒?”
“喂喂,林重阳,你要懂得尊老爱幼,我这颗子可以一当四,你给压住了,那我老本都没了。”
“我说小九,下棋别那么犀利,给人留点余地嘛,是不是?”
林重阳笑道:“老爷子,在怡园的时候我记得您棋品挺好的啊。”棋品好酒品好,可不是这样的。
沈老爷子笑了笑,“这不是致仕了吗,头上没帽子压着,一身轻松,就不用那么矫情做作了嘛,你压另一颗,这一颗给我缓缓。”
林重阳道:“我说致仕了的老先生,你方才大剑一挥,可斩了我一条龙,现在不让我压你,这样厚道吗?”
沈老爷子忙不迭点头,“厚道厚道,厚道得很。”他抬头一指:“丫头,你来啦,快过来瞧瞧。”
林重阳闻言就回头去看,只见绿渏陪着一个少女走来,杨妃色的衣衫樱草黄的裙子,走在古色古香的抄手游廊里,就如同一幅画,让人脑子里不由自主就蹦出一个词来,清丽脱俗。单纯从欣赏的角度来说,娉婷少女眉目如画,袅袅走来,惊艳了时光和岁月。
一切都那么美好,让人怦然心动。
林重阳立刻起身见礼。
沈君瑶更他见礼,笑道:“咱们见过的。”
沈老爷子正趁机偷换棋子呢,听沈君瑶说两人见过就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