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音偏过半个身子去看晋离,只见他比划着那雄鲛的脖颈。
那雌鲛受了刺激般吟唱,这样反复几次,山奈多少明白了晋离的意思,认命般抓着铁柱子高声吟唱,其声戚戚然。
晋离去接松音的时候站在了山奈面前,见雪沫子落在山奈的睫羽,她眼神锐利又冰冷了几分,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晋离淡淡转了视线,低声道:“这是你的命。”
他放下了剑,吩咐苍术看着两只鲛人安全运回,然后带着松音率先回了府。
晋王府水牢内,山奈与商枝一墙之隔。
“商枝,你的血还在流吗?商枝,你吱一声好吗?商枝,都怪我,都怪我带你私奔。现在的你我也一样痛苦,倒不如你娶了枳实,安安全全地忘了我,多好?”山奈的鱼尾拖着链条,只有在水里才能缓解摩擦的疼痛感。
晋离回府的几天都无暇去看山奈,忙着筹备进京都给老皇帝送寿礼的同时,还要准备庞大军队乔装打扮的装备。封地离京都很远,走水路都要一天一夜。
这件事争分夺秒,尽早一分进京都,就多一分调控的时间。
晋王府内檐角的红灯笼在晚风中簌簌飘摇,晋离已经备好一切准备上路,松音站在他面前,踮起脚为晋离的黑色大氅系了个结实的结,柔声道:“妾身等王爷凯旋归来。”
晋离在她脚跟落地时握住了她的手,双眼对视时他低沉道:“生死相伴。”
松音勉强稳住了嗓音,抱住了晋离道:“瞎说,妾身旺夫,王爷该梦想成真!”
一盏风灯在廊下跌跌撞撞而来,“王爷!王爷!裴公公来了!”说话的奴才是晋王府家养的内官,这消息是城门口的侍卫快马加鞭送来的,不会有假。
一阵冷风吹过檐角,灯影飘忽难定,松音离开晋离的怀抱去看晋离,可他整个人陷入黑夜中,是个什么神情她一时间也琢磨不透。只知道,这个消息,怕不是什么好消息。
“现在到哪里了?”苍术连忙问道。
“道上堵了一阵,那侍卫称绕了远路,估摸这会儿已快到大门了!”
苍术皱眉去看晋离,等待晋离指示。
晋离倒显得从容,俯身叮嘱松音:“去备点酒菜。”
松音皱着眉头颔首点头,却一步三回头地被蝉衣扶着离去。
晋离伸手解开了大氅的结,大氅被拿下递给苍术时他开口:“按兵不动,先会会再说。”
苍术领了命道是,大军难掩,好在夜深,不至于被那裴公公发现。
晋离本想在大殿内恭候,不料裴公公靠着怀里的圣旨,高高在上地要晋离出门迎接。要搁在平时,晋离一刀灭了都不为过,只是现在是特殊时期,他只得咬牙妥协。
裴公公也算识相,见晋离黑着脸,也不与之客套几句,小心翼翼展开圣旨,尖着嗓子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登大宝至今,国泰民安,河清海晏,知天命而欲操办盛宴,不料捉获贼臣,妄伺机作乱。朕恐危及安危,舍寿宴。晋王之吾儿,封地安危自顾,无召不得进京朝圣,保朕江山!钦此。谢恩吧,王爷。”
早在“奉”字出口的时候,晋离就已下跪行着大礼,裴公公念完后,他的双手向上托举接过圣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裴公公虔诚地将圣旨交到他手里后,虚扶了一把,打量着他的神情,只见晋离老实答了句“谢主荣恩”,一时间没发现出什么来。
晋离站了起来,袍角微皱,可他第一时间却问:“裴公公倒等不及进殿宣召,内子不知情,还望父皇谅解。”
裴公公心情顿好,一个王爷将自己放低了位置,这显然是无声的讨好。他咧着嘴尖声笑道:“王爷放心,皇上宅心仁厚,不会计较这等小事。”
晋离请了裴公公进正殿,正巧松音备好酒菜准备离去,裴公公一时没定住性,拿眼上下打量了松音好几遍。晋离无声无息,余光却全是裴公公。
酒过三巡裴公公才松了口,晋离作揖问:“父皇安好是头等大事,可不知这贼人是怎么一回事?”
裴公公是在场唯一的知情人,听了晋离的话不免傲气道:“这您可是问对人了,这贼人神出鬼没,好在皇上英勇神武,躲过偷袭时将之一举拿下!现被关进大牢里,不过嘴硬,我出宫前不肯道出同伙,还在牢里受苦哩!”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个样,但是晋离却能从裴公公对皇上的描述里猜出了个大概:杜仲那边没有消息传来,那么遇袭之事可能为假,多半是对他的谋逆有所察觉,借题发挥罢了。
裴公公不久后便被晋离灌醉,瘫醉在酒桌上时将手压在了晋离袖上,晋离恹恹将手一甩,起身出门,在门口时顿住脚吩咐苍术:“好生伺候着。”
苍术点头称是,待晋离走离,转进身去,架起裴公公往客房走去。
无人的时候,晋离停驻了脚步,咬牙无助地看向远空,这么多年来准备给母亲的大礼,就这样被推迟了!
晋离慢步回到房内,守门的侍卫问候道:“王爷。”
晋离没有像平时一样回应,守卫也不敢奢想晋离的回应,只是轻悄悄地为他开门。尽管动作很轻,可事实上冷缩了的木门也还是“咯吱”响了起来。
里旁的松音来不及卷珠帘,快步走到了晋离面前,几度欲言又止,晋离也不安慰她,只是单手将松音紧紧拢在胸膛,眼睛直直看着松音身后的珠帘,杂乱动荡着,影子被烛光拉得相互交错,碰撞间不时发出清脆滴响。
屋内金珐琅九桃小薰炉里飘出淡淡的黑龙桂香,晋离十分受用,松开了松音,淡淡道了一句:“三更了,宽衣歇息吧。”
松音蹲福道是,替晋离解了几层的衣服,待晋离进到里屋时,松音才收拾衣服准备挂起来。
松音习惯性地抚顺晋离的衣袍,不料却摸到了一颗珠子?
松音抬眼望晋离方向看去,见他正准备上床,于是摸出那珠子一看,竟是颗粉色珍珠,尽管光线暗淡,松音一看便知道这粉珠十分圆润饱满,十分喜欢。
她暗想:这珠子,哪儿来的?
她倒想问问王爷,可今日他已经够糟心的了。松音只得将那粉珠重新放回晋离的笼袖里。
可松音往晋离方向走去的时候,脚步微顿,再次回头看了眼挂起来的衣服,这才轻轻撩开珠帘进到里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