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兰泽后宫,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散了宫人的,恐怕只有水云榭了。
晋离不知情,还在想着如何说服老臣,不想除了苁蓉的娘家人不给晋离面子,就连白领贤也跟着串通一气。
晋离气急了,白英和军师坏了他一次好事,现在白领贤不好好守着边疆,也来掺和这事,白家简直要气死他算了。
藏书殿内,白领贤跪在晋离面前:“皇上,鲛女册封之事实在不妥!皇上再如何,也要顾着咱们兰泽的皇嗣啊!鲛女血液不同,那……”
“得了便宜还卖乖!虽不知白英和军师的下落,难不成他们没给白领贤报信吗?!朕让一对有情人在一起,却是这样回报朕!”晋离心中腹诽。
晋离咬了咬牙,将白领贤的话打断:“白将军,这事朕自有分寸。过段时日将军就要去守玉赤崖,路途遥远坎坷,先回去休息吧。”
白领贤深呼了一口气,晋离拂袖转身,兀自往两排书架深处走去。
白领贤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起身,站定后一想又打定主意,若是晋离还执迷不悟,便不去玉赤崖了。哪儿时候晋离想明白,哪儿时候他再出发。
尚阳宫的清晨,许是愈演愈热的天,让众妃子的请安比往日来得更早,稀罕的是顺于宫正受宠的木蝴蝶也早早来了。
众妃子正喝着茶闲聊,木蝴蝶突然恶心作呕,除了几个傻乎乎的答应以外,其他人见状都倒吸了一口气。
儿茶贵人坐在木蝴蝶一旁,见状忙问:“妹妹这是有了?”
木蝴蝶也难得温柔了起来,对着大家羞怯道:“姐姐,臣妾也不知道呀。”
苁蓉无声冷笑,拿着茶杯的手却再稳不住。
皇后淡着笑吩咐蝉衣:“去太医院请个太医来,快些。”
蝉衣点头道是,匆匆退去。
儿茶贵人与皇后对视了一眼,那一眼饱含深意,虽快,却还是被苁蓉看到。
这下尚阳宫里的人都不聊天了,木蝴蝶扶了扶簪子,拿起一块桂花糖蒸栗粉糕瞧了瞧,笑着道:“咦?这时候桂花可难找吧?”
皇后笑道:“新鲜的确实还未到时候呢。这些桂花,是去年留下放在冰窖里的,本宫吃着也同新鲜的无异。”
说到这儿的时候,木蝴蝶咬了一口,便一脸嫌弃地放置一旁,众人瞧着松音脸色不佳,皆是讪讪一笑想带过这个话题,不想这木蝴蝶作死,瞧着苁蓉面前一碗应季的荷花莲子汤,便大声盖过所有人的声音道:
“唉,苁蓉姐姐,你面前那碗莲子汤,能盛点给我吗?瞧着刚刚吃的那口糕点有些堵得慌呢。”
所有人都看戏般看向苁蓉,苁蓉却没让任何人得逞,看了眼松音后将整碗莲子汤亲自端了过来,“喜欢就吃吧,怕过了这个夏天,就吃不到这样甜心的莲子了。”
苁蓉刚小产,说的话大家都心知肚明,她其实并不嫉妒木蝴蝶,甚至可以说有一点点同情她。苁蓉只是单纯觉得,嫡长子还未出来,其他人的肚子,都要危险几分。
“呦,姐姐,那你可就白操心了!这东西,吃多了还腻呢!”木蝴蝶虽接过莲子汤,听了苁蓉的话也顺势放在一旁推开,一点情面也不给。
太医赶来,当着大家的面给木蝴蝶诊脉。
“怎么样?”松音问道。
木蝴蝶一脸傲娇毫无期待,让众人不禁怀疑她早就知道自己怀孕的消息。
太医这才跪下对木蝴蝶拱手道:“恭喜木昭仪,是喜脉。”
太医也给皇后拜了拜,木蝴蝶越过皇后连忙将太医叫起,又佯装跟松音商量道:“这会儿刚下朝,臣妾来得匆忙,不知娘娘能否将蝉衣借给臣妾,去给皇上告个喜呢!”
松音笑道:“这是自然,妹妹不说,本宫也正打算安排。”
松音给蝉衣使了个眼色,蝉衣强忍着怒气去了长临宫。
而水云榭中,水亭里来回渡着步伐的山奈,却是脱下松音赐的繁重宫服,只剩一袭纯白鲛绡,看向远方。
刚刚苁蓉才来过,跟她说了木蝴蝶怀孕的事。“这会儿尚阳宫里的妃子们都散了,皇上恐怕正在赶去顺于宫的路上。山奈,你还是回去吧,这水云榭,几乎成了冷宫。”
山奈无所谓冷不冷宫,对于晋离的无视,山奈却真的是生气了。
还是回南海去吧,反正白英已经走了,她就耍赖了谁也拿她没办法。山奈暗笑:“反正,鱼本来就是狡‘滑’的动物!”
更何况,这几日她没吃没喝,差点没跳到水亭下的流水中,去捉那几条锦鲤!
只是几番犹豫就作罢了,那锦鲤待在宫里头供人观赏已经够可怜的了,还要被她吃掉,那简直就是暴行。
山奈觉得自己想得对,早在沥城水牢里的勇气还没用完,这时候,饥肠辘辘的她,就该用这份勇敢对抗!
可山奈刚走出水云榭不久,便饿晕了过去。
蝉衣去请晋离的时候他便十分奇怪,问道:“皇后不是派你去水云榭,怎么是你来?”
蝉衣这会儿才想起这个,垂着眼有些迟疑道:“是……是山奈姑娘将奴婢赶出。”
晋离脚步一停,想了一想,立马叫小安子道:“摆驾,去水云榭。”
蝉衣有些着急,却又不敢再提去顺于宫的事。
小安子退了回来找蝉衣道:“这会儿就劳烦蝉衣姑姑多走一趟,皇上吩咐了,一会儿再去顺于宫。”
蝉衣乖乖蹲福道是,心中却时刻祈祷着山奈快走。
远远的晋离就看到水云榭门口一个身影,晋离快步跑到山奈身旁,才几日不见,便看到她瘦了一大圈。
晋离心疼不已地将她抱起,往水云榭里头走时跟一旁小安子道:“快叫太医来!她若有什么事,朕让整个太医院陪葬!”
一进水云榭,冷清的场面让晋离愣住了。因想着怀中的人,这才立马清醒过来,抱进殿中床榻上。
小安子带着太医来时更是惊讶,连忙赶往内务府质问:“怎么回事?!水云榭的宫人都死绝了不成?!”
内务府的人也不敢说什么,只道是山奈姑娘吩咐,要将水云榭的宫人们安排去处。
小安子转念一想,也不再追究里头缘故,急忙赶了回来。
进门的时候,听说皇后娘娘和蝉衣也在里头,刚要进去,却发现皇后跪了下来,小安子吓得不轻,连忙守在殿门外,将人都散开了。
而殿内,晋离对皇后道:“朕将这件事交给你,却不想会是这样的结果。你可知,她这是怎么了。”
皇后磕头道:“皇上,臣妾真的不知,臣妾以为山奈才刚开始吃醋,所以想着若是再无视一点,便能成功了!”
晋离冷哼一声:“无视到让人克扣三餐!皇后,你真能耐,她是饿晕的。”
皇后觉得无辜,看了蝉衣一眼,蝉衣立即跪在一旁说好话道:“求皇上饶了娘娘!这件事与娘娘无关!是奴婢!奴婢太没主见,反而让山奈姑娘胡来!”
毕竟松音是皇后,皇上并不想把事情搞得太过难看,他踹了蝉衣一脚,松音吓了一跳,爬了几步靠近晋离:
“皇上您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啊!蝉衣去水云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她什么都没做错,要错也是臣妾得错!一切吩咐都是臣妾的主意。求皇上大发慈悲饶了她!”
晋离指着床上悄无声息的山奈:“皇后,你说的倒简单!沥城的时候,谁人不知,雌鲛力大无穷,如今却是这一番落魄模样!朕如何能轻饶蝉衣?!来人——把蝉衣带下去!””
松音听到连忙拉住晋离的衣角:“皇上,顺于宫的木蝴蝶还等着您呢,您真要呆在这和臣妾过不去吗?不可否认这件事,臣妾是疏忽了。但是皇上!难道您就对了吗?山奈一伤再伤,身体才会弱到这番境地啊!”
松音的话重锤般击中晋离的心头,他无比清楚自己对山脉造成的种种伤害。晋离急促地叫来小安子,确实有心虚的嫌疑。
“小安子!送皇后回宫!”晋离瞥了眼松音,迟疑了一下,继续道:“皇后既然这么操劳,就先待在尚阳宫休息几日!”
这话无疑说在告诉所有人,松音被罚闭门思过了!
松音紧握双拳,那保养多时的指甲,在袖下被她生生折断。
小安子伏低身子硬着头皮进到水云榭内。对身后的两名小黄门使了个眼色。松音看着蝉衣被拖走的身影,将所有的不甘都咽下肚中。
最后松音对着晋离磕了个头,驯顺地说了声:“臣妾谨遵皇上教诲。”
松英起身,将自己的厚重宫服展平抚顺,如无事般抿唇微笑面对众人。她十分清楚,水云榭殿外的宫人不仅仅是晋离带来的。
更让人意外的,是松音还记得顺于宫的木蝴蝶。只见松音,停在殿门口,头也不回对身后随她而出的小安子,柔声吩咐:“安公公,毕竟顺于宫的木昭仪是皇上正式册封的嫔妃。本宫不管谁在皇上心中孰轻孰重。可望公公周知,天下人和文武百官,会觉得孰轻孰重。”
安公公,点头道是,不忘安慰道:“皇后娘娘是多想了,皇上心中自有标杆辨别是非。顺于宫这么大的事,皇上忘不了。奴才请皇后娘娘放心。”
松音轻叹了口气,稳步缓缓回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