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程泄露,自然是做不成什么微服私访了。晋离就是担心,锁阳若是临时起意,他和山奈怕是活不成了。
尽管他知道雷霆帮还没胆子反,只是经过这趟生死,晋离便怕了,不想让山奈再受伤害。
回到宫中后,忙碌的生活似乎让素问提起了点精神,水云榭寝宫内,山奈喝着热茶,素问抱着苏子平静地对山奈道:“主子,皇上追封王姬为姗仪帝姬。”
这话又让山奈一阵心痛,看着苏子哑声道:“她还那么小,懂什么?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想必水苏也不稀罕。”
素问见无人,便跟山奈道:“近来皇上下令,下旨凌迟的百姓可拿铜钱购买肉片,以表民愤。”
山奈问:“买人肉?”
素问点了头,“据素问所知,一文钱一片肉,可当场吃掉。”
山奈连忙将茶杯放在桌面上,“哐当”一声细响,山奈几乎与此同时捂着胸口,觉得有些绞痛。
素问见山奈眉头紧蹙脸色不适的样子忙问:“主子?你怎么样了?要不要我叫李准……”
急促的声音到了那个名字后便突然断开,山奈抬眸,见素问眼睛红红。
“若是撑不住,我便给你休个假吧?”山奈喘了两口气,心痛缓了缓后对素问说道。
素问突然将苏子放在山奈怀中,跪在了山奈面前低头抽噎道:“主子,奴婢答应过您,要替您查到蛊毒是否真实,要查到皇上是否有问题,可现在他走了,奴婢才发现……才发现奴婢无能为力!”
山奈微叹了口气,空出一手来拉素问,“你快起来罢,我这手是差不多废了的,前段日子在水中又勉强拽着晋离,这会儿使不上什么劲儿。”
素问摇头紧跪着,山奈正了神色,继续道:“你为何不问?”
素问抿唇不言。
山奈的内心在思考,素问这会儿的请罪,是因为自己救了晋离一命,素问怕她爱上晋离索性想断了联盟关系,还是因为李准死了,她难以寻找消息的突破口?为何不问她为什么救晋离?为何不问?
山奈看着素问一会儿,突然笑道,“罢了。你下去吧。”
素问欠身告退,山奈将苏子哄睡后突然迷茫了起来,侧躺着轻拍苏子的襁褓。
如果没了素问帮忙,那山奈该如何行事?山奈突然觉得好难,谁会愿意帮她?只是找商枝下落的话,怕是没人愿意帮她。
可是,若是先将晋离拉下皇位,再逼迫晋离说出商枝下落的话,定会有人愿意帮她的!
素问是白及的人,太后定也是帮着自己的孩子,山奈知道素问并未让太后知道她的底细,否则当初松音要杀素问,以太后的性子,不管明里暗里,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想来是白及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只是山奈的知情恐怕是个异数,所以山奈倒可以向太后求救。
山奈手掌的酸痛引起了她的注意,见苏子睡熟后,山奈也跟着仰躺在一旁,她将手抬在半空中凝望,不时出神。
当时在冰河中,她让晋离拽着她的手腕游了一会儿,因为水温和呼吸的缘故,晋离险些晕死的时候,手也渐渐松开。是她紧忙回头将晋离拉住,带着他露出水面吸了口气后继续下游。
当时的手掌像要炸开一样疼痛,不巧得很,正是被晋离用匕首验血的那只手。
断裂成一节节的细长疤痕,像是一条吸血虫附在手臂上一样,可是太医吩咐了不能抠下,否则她定要再次拆封甚至要尝尝这黑血的味道,有生之年,定要牢牢记住黑化的耻辱!
窗外光线渐暗,众宫都要熄灯,唯有御书房,小安子反而添了几盏宫灯。
“衣冠冢已备好,皇上,奴才找礼部问了几个日子供皇上挑选。”小安子将端盘呈了上去,等待晋离挑选。
“我本欲将母妃另寻一处幽静地方,可这一趟下来才知道,一个误会,两人越是相爱越是介怀。母妃已是一生艰难,只盼与父皇朝夕相伴,那些老臣若是知情,必然不会同意,清安宫那位,定是死也要霸占父王身旁的位置。也罢,母妃会体谅我的不公开。”晋离心中暗想。
确实有几分遗憾,如今的晋离已坐上最高的位置,却依然受到多方的制约。明里暗里的敌人万千,各个都紧盯着晋离的每步动作,晋离一想到就有些愤怒!
他挑了最近的那个日子,执着笔的那只手微颤,小安子瞧后心都提到嗓子眼,顿了顿,只听晋离道:“盒子里还有多少?”
自然提的是李准给晋离配的安神药。
小安子老实回答:“回皇上,还有一颗。是否需要奴才去找太医院的再配……”
晋离摇头打断了小安子的回话,“近来好得很,药拿来,吃完就算了。”
小安子哪敢不从?李准去世后,这东西天知地知皇上知他知,若是走漏一点消息,他恐怕想死都难!
“奴才遵旨。”小安子端着端盘退了下去,不过多久就将一个盒子带来,里头便是给晋离的药丸。
晋离吃完药后,闭眼休憩了一会儿,小安子悄然退下,只是刚出殿门,便遇到常山请示。
“皇上可在里头?”常山有些着急问道。
小安子道:“皇上才刚刚休息下,常大人,等等吧。”
这大冷天的,常山却用袖子抹了把额头冷汗,哀叹道:“等不及啊!”
小安子心疼晋离,虽知道定是什么要紧之事,可也不差这一刻钟时间,便提议道:“常大人,能等多久,便等多久吧。皇上回来这几日,都在御书房熬夜批阅奏折,奴才不忍打扰皇上啊。”
说到这儿,常山才静了下来,久久后轻叹了口气,与小安子在廊下并肩而立,宫灯清冷,常山摸着他的小羊胡子,晃着脑袋接连叹气。
小安子侧脸看了眼常山,“恕奴才多言,夫人可回来了?”
常山摇头,“难啊!爱得深,恨得也深!”
小安子缄默,他是无根之人,这辈子与爱无缘。虽见皇上和常山都为爱烦恼,却也幻想过身旁一人能与他纠葛,管她是爱恨或情仇。
“皇上可去过水云榭?”常山低声问道。
小安子看着常山,并未回话。可是常山却从他的神情中得到了答案。
殿内传来几声咳嗽,小安子和常山两人同时回头,皆看向殿内。
常山拍了拍小安子的肩头,往殿内指了指说:“就扰烦安总管,帮我通报一声。”
小安子客气一笑:“常大人言重了。”
随即进到殿内,不多久便出来请常山进去。
常山给晋离请安后,便将一封信呈给了晋离:“皇上让微臣查的,果真没错。这信并未署名,却是钩藤的字迹。皇上,从这信内容来看,钩藤未死,而且,灵湾的事情锁阳知情!”
晋离接过扫了一眼,继而说道:“你还是太过急躁。钩藤如今投靠雪枫,算来已是第三个主子,这人不可信,你都能明白的道理,锁阳若是知道,岂会不懂?这封信不过混淆视听,引着朕去怀疑锁阳。只是,他们怕是没料到,朕在回程时就想通了这件事。”
“皇上的意思……”
“快马加鞭,将这封信送到锁阳手中,让他好好瞧瞧,他费劲心思要我与朕对抗的这个人,到底是怎样回报他的。”事情刚发生后,晋离还担心锁阳会临时起义,好在他突然想起钩藤这个人来,让常山去找这个人的下落。
钩藤也是个狠角色,自己玩忽职守,被晋离下令斩杀,逃走后对老东家锁阳不求情记恨于心,这下逮着机会,便有了这么一出,不管晋离是否出事,都要把事情引到锁阳身上。
常山叹气,“这人孑然一身,果然行事狠辣。”
这话引得晋离一笑,“要朕出手?”
因为那个小妾的缘故,常山的夫人回老家了。这下那个小妾充了官妓,常山也算知道,除了他夫人外,别的女人靠近他都是不安好心的。
常山眼前一亮,顿了顿,厚着脸皮道:“皇上大恩大德,微臣铭记于心!”
“苍术回到玉赤崖后,说有大量难民在玉赤崖外,要求到兰泽境内避难。这件事,你如何看?”
“敢问皇上,是否知道这些难民身份?”常山问道。
晋离道:“两国的都有。玉赤崖外大河源头来自南梅道,这条水是雪枫国与兰泽的天然界线,通往大海。可巧的是前几年天火击中燃出一块空地来,玉赤崖还未派云华驻守,自然有人擅自通婚。”
“皇上,今年雪势颇大,百姓确实难过。兰泽接受玉赤崖外的难民并非难事,只怕打开大门,雪枫国的百姓要冒充兰泽人,到时候就不是这么几个难民的问题了。”常山考虑道。
晋离点头,起身时拿过一旁的拐杖,走了几步道:“朕也想过,几个难民,一个冬天,朕岂会养不起。雪枫国今年收成不好,秋收前还靠兰泽接济,怕雪枫百姓也是有所耳闻。只担心雪枫会教唆百姓,兰泽遍地黄金,收留难民,就如招贼入室。”
“那皇上打算,便是不开城门?”常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