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奈说完不禁一笑，原是想起了晋离说过“要走不拦”的那话，如今自己，不正是有了自由却又赖着不走吗？同这些水中的鱼，有什么两样呢？
“呦，山奈姑娘啊！怎么坐那儿发呆？”苁蓉贵妃执着一把照月梨花扇，穿得有些单薄，扭着唯妙唯俏的身姿靠近山奈。苁蓉贵妃是唯一的贵妃，后宫地位仅次于皇后。
可这又怎样，这是山奈第一次见到她，山奈压根不认识苁蓉贵妃。
山奈起身，转过身面对着苁蓉，却没有迎上去。
苁蓉贵妃见了水云榭里的宫人们向她请安，可山奈却站在人群后无动于衷。苁蓉睥睨着对众宫人道：“起吧，都散了。本宫跟山奈姑娘聊天解解闷。”
山奈自顾自地背过身去重新坐下，苁蓉冷哼一声被身旁贴身宫女扶了上去。
晋离到水云榭门前看到了亭中的两人，身旁小安子立马跟晋离道：“这是苁蓉贵妃，皇上，要不要奴才帮忙……”
晋离打断了小安子的话道：“免了，先看看再说。”晋离想着山奈闭口不说话，若是有人愿意跟山奈说话解闷也是极好的。
那旁山奈和苁蓉都不知皇上前来，苁蓉便肆无忌惮道：“山奈姑娘，既然还是姑娘，便知道并未册封，见了本宫，为何不请安？”
山奈看都不看她一眼，“我认识你么。”
山奈不喜舌燥，短短几日，这水云榭的人都清楚得很。
苁蓉气不过，她可听说这个月的农历十五，皇上来水云榭待到半夜才去皇后的尚阳宫。若再这样发展下去，恐怕不久就要跟她平起平坐了。
不管怎样，苁蓉此趟要探探这山奈的性子，好为打压她做好准备。
苁蓉冷哼一声，“是，你不认识本宫，可本宫认识你啊。可是山奈姑娘，来者是客，也不代表就能放肆让你无视宫规啊。姑娘来宫中多日，却也不曾见姑娘前去皇后宫中请安，这未免太不把这后宫当回事了吧？”
提起皇后，山奈才发问：“皇后？松音？”
苁蓉挑了挑眉，轻摇着扇子笑道：“你口气倒不小，直呼皇后名讳。难道你在皇上面前也是如此吗？说吧，你到皇上身边，图什么？本宫父亲在朝中当官，官职也不小，若有什么可帮忙的，本宫便帮了。”
山奈暗笑，若苁蓉知道自己叫皇上晋离，该会如何惊讶？
“你为什么要帮我？”山奈狐疑道。
苁蓉瞥了山奈一眼，佯装关心对她说道，“你这人人间罕见，本宫不帮你帮谁？”
山奈笑了笑，声音淡淡，却极具悦耳，晋离听后心情也跟着愉悦了几分。
苁蓉心里头有了想法，这鲛女十分无视宫规，非得从这里头做做文章。于是苁蓉匆匆跟山奈道别，晋离闲遇到了会麻烦，带着小安子到水云榭外的一丛人高的观赏竹后，小安子虽觉惊讶，却又不敢多问。
苁蓉走后，晋离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小安子不禁问晋离：“皇上，贵妃娘娘已经远离，皇上可要进去？”
晋离想着山奈心情不错，便不想再作打扰，他心里清楚，这时候去见山奈，她只会追问那雄鲛的下落，若逼急了她，说不定真会不顾一切回南海。
晋离什么话都没说，负手回了长临宫继续批阅奏折。
夜幕降临，宫殿都被点上后，小安子端了绿头牌上来，小心翼翼道：“皇上，刚进宫的白英昭仪还未侍寝。”
这是守卫北境，也是兰泽唯一将军的白领贤之女，所以刚进宫几日便有了昭仪的称号。
“才几日而已。”晋离瞧了眼绿头牌，见苁蓉也在上头，因为今日水云榭见到的那一幕，晋离便翻了她的牌子。
小安子一看自然也知里头缘由，为苁蓉高兴的同时，也在可惜，身为皇上的女人，这样万人瞩目的一夜，爱谈不上一撇，却满满都是施舍。
小安子退下后，晋离开始想着，若有一天上面写着山奈的名字，该是如何的情况。最后结果，晋离也只是摇摇头自嘲一笑。
山奈困在水云榭多日，睡得极多，今夜也不知为何，辗转难眠。山奈见自己腰上伤口好得差不多了，想着出水云榭散散步。
宫檐冷峻，四下无人，好在宫灯明亮，明黄的光让她感到些许温馨。走着走着，山奈已远离水云榭，一回头，竟不知身在何处。
山奈并未慌张，想着等路人经过时再询问回去之路，等了好半会儿，却不见半个人影，好不容易听到些脚步声，眼睛紧随而去，却见几个太监。
其中两个抬着一层被子，却感觉重量不只是被子而已。那两个太监训练有素地迈着步伐，上一个人的影子，下一秒便被后头跟着的那太监影子重合。脚步声简直顿挫有致。
山奈想叫停问问，可还未出口太监们便拐了个弯消失了。
也许是好奇，山奈跟了上去。
只是跟得有些远，好几次都差点没跟上。好不容易找着了尾巴，却发现刚才那些太监从一宫中退了出来，肩头上的棉被已经不见。
山奈慢步走了上去，小安子眼尖，看到了山奈，吓了一大跳，回头朝寝宫一看，听到些许声响，立马小跑到山奈面前截住了她。
“山奈姑娘，您怎么来了？”
“我看到有东西进去。”小安子山奈是认得的，但对于怎么回去这个问题来说，现在山奈更关心的是什么进去里面。
小安子尴尬一笑，“哦，您说那个啊，这儿是皇上的寝宫，送褥子进去呢。”
山奈顿了一顿，这才点了头。
“山奈姑娘，您这是散步还是有什么事要禀告皇上？您说了，奴才好帮您。”小安子见山奈不再追究，暗松了口气。
山奈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我想回去。”
因为前头晋离吩咐小安子，若是山奈要出宫，不管三更还是半夜都要向他禀报。现在先入为主的观念，让小安子误以为山奈说的“想回去”是想回南海。
这下刚放松的小安子又重新回到了紧绷的状态，转身就跑，山奈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刚要看他到底要做什么时小安子又回身对山奈弓腰，急促道：“山奈姑娘先稍等一下，奴才这就禀告皇上去。”
山奈也没多想，半侧过身子去看当空明月。
那旁小安子吓得半死，等到殿门时又听到苁蓉娘娘的酥声，急得拍大腿，脑门直冒汗。
势必要得罪一个，那么里头那个，要对不起了。小安子想通后镇定下来，“皇上，急事求见！”
小安子也不说什么事，里头停下了动静，苁蓉小声嘀咕：“这安总管怎么这样胡来，连什么事都不说！”
晋离看了眼身下的人，她说的这话他也清楚，照理来说天大的事情安总管都会等结束后才说，怎么今日如此反常？
晋离敛眸，翻身抽离，披上衣服便走便系，还在床榻上的苁蓉连忙叫道：“皇上~怎么了？”
晋离却冷声跟外头的人道：“送客。”
原本抗苁蓉的小太监立马进屋来，将苁蓉一卷，又重新抗了回去。
开门的瞬间，苁蓉见到长临宫外有一白衣女子，站在月下飘飘欲仙。她一瞬间明白了所有，咬牙将所有不甘咽下，心里的那算盘打得更响了些。
晋离自然也看到了山奈，和小安子朝她走去的同时，小安子跟晋离道：“皇上，奴才询问山奈姑娘来此有何事，她说她要回去！”
晋离心里头一凉，侧头低声道：“朕知道了，退下吧。”
小安子将披风给晋离披上，这才停了下来看晋离走向山奈。
山奈听到晋离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果真是他。
“你睡了？”山奈说道。
“刚躺下。”晋离不知为何，不想让山奈知道这后宫的一切。
山奈瞧着那太监又将被子扛了出来，她皱眉，想起小安子的话醒悟过来，如果是被子的话，为何又搬出来呢？
山奈脱口而出：“骗我。”
晋离听后一怔，清咳了咳掩饰尴尬。
“被子里是什么？”山奈问。
晋离轻叹了口气，“是苁蓉。”
“她？”
晋离点了点头，“对，是她。”
“你瞒着松音又娶了别人？”
晋离不言不语，只是莫名有些虚心。
山奈为松音极抱不平，“鲛人一族，一生只能选择一位配偶，如同选择性别一样。你这样，和海豚有什么不同？”
晋离一听脸都黑了，虽不满也没责备山奈，“这是人间，平民百姓尚且三妻四妾，更何况朕是天子，为繁衍子嗣，自然娶得更多。这次失言朕且不追究，下次再说这话，只能去大理寺了。”
山奈这下没话说了，确实啊，这是人间，可不是南海啊。更何况，大理寺可是人间地狱。尽管山奈在大理寺受了伤，但在山奈看来，大理寺里她却是伤得最轻的了。
“嗯。”山奈轻哼。
晋离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山奈，可山奈这样回应，顿时让他想起了山奈到大理寺的一切遭遇，想必是真被吓坏了。
“你真打算要回去？尽管什么都不知道？”晋离问道。
晋离不敢去看山奈，害怕山奈看到他眼眸里的担心。
山奈点了头，“可我不知道路。我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