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着沉容,随后慢慢移到了匍匐在地的白葛,眼神透出一抹满不在乎的阴冷。
很快有侍卫上前带走白葛,白葛也不挣扎,任着他们拖走,期间目光紧盯沉容,神情漠然。
沉容气的颤抖,逼视完颜真漠许久,他却始终不看她,沉容知他心意已决,自己说什么都是枉然,干脆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径直奔向白葛的方向。
她赶到时,柴房刚好锁上,那两个侍卫随即离开,给了她机会。
“白葛,”沉容拍打门扉,捉急道:“你还好吗?跟我说说话!我去给你找伤药来,你应我一声。”
鸦雀无声。
“你知不知道这府中的药放在哪里?”沉容继续呼喊:“你告诉我,我好找来给你。”
仍没有声音。
沉容奋力推搡几下门扉,不知白葛是晕了过去还是不愿意理她,得不到回应,只得先行离开。
找到完颜真漠的屋子,她开始翻箱倒柜。
完颜真漠是军旅之人,身边不可能不备伤药,虽然此刻不适宜再惹恼他,但还是救人性命更重要些。
她得乘着完颜真漠回来之前,尽快找到给白葛送过去。
正焦灼间,突然后背一热,两手也被禁锢住,男性特有的蛮力压制着她,后颈处有男人炙热的鼻息。
他将她转过来面对着他,倒退几步靠在墙上。
“放了我。”沉容冷道。
完颜真漠似笑非笑的摇摇头,问:“你在找什么?”
沉容白他一眼,转过头不看他。
明明答应了会放白葛一马,为何又出尔反尔不讲信用?不仅言而无信,他的行为,几乎可以说是残暴的了。
她现在,连虚与委蛇的心思都没有了。
她脸上的愤懑表情被他看在眼里,他若无其事的挑一挑眉,松开一只手挑起他的下巴,说:“你若是要继续和我这样僵持着,我也没意见。”
沉容一愣,狠狠瞪他一眼,干巴巴张口道:“给我伤药。”
完颜真漠目光温柔的抚了抚她的左颊,轻问:“疼吗?”
肿胀和疼痛感犹在,还有淤红的五指掌印,经他一提,沉容方才想起自己也被掴了一掌,一时愣住,忘了要怒目对他。
他拉着她在床边坐下,自己从柜子里抽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里面装着各样瓶瓶罐罐,他取出一个蓝色的瓷瓶,倒了一点在手心,然后缓缓在她左颊揉按。
“你可知道,女人主动到我的卧房里来,意味着什么?”
沉容红了脸,故意咳嗽两声,道:“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那这次怎么算?”完颜真漠将手挪下来,握住她白嫩的小手,微笑问。
沉容猜不透他的心思,便不答话盯着他。
“这样吧,”他坏笑,“亲我和侍寝两个选一个,怎么样?”
沉容震惊看着他,一张脸也是通红。她这次来金国总算是见到了他们女真粗犷的民风,不论男人还是女人。
“想的美!”沉容咬牙恨恨道:“我才不会再被你骗第二次!”
他似乎很惊讶,“我骗你什么了?”
“你明明……”沉容指着他,气不打一出来,“昨儿晚上答应我不追究白葛的!”
“哦?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一茬了?”他故意逗她。
沉容猛地站起来,双目睁大不可思议瞧着他——堂堂金国的三皇子,怎能这样无耻!
她“哼”了一声,不打算和他再纠缠下去,径直便要向外走。
“好了好了,”完颜真漠笑了笑,一把把她拉进怀里,亲了亲她的耳垂道:“本以为你在东宫待了几年,心里该是明镜一般,谁晓得这么糊涂。”
沉容听他话里有话,一时忘了挣扎,紧张问:“什么意思?”
“我若不将白葛关起来,你以为婉宁会轻易放过她?”
婉宁是纥石烈氏的名字,沉容实在是没料到,纥石烈氏这么泼辣的女人会叫“婉宁”?
“这是她父亲为她取的,她父亲的几个女儿,个个精明强悍,便想要有个温柔一些的女孩儿,结果长大了,还是这么个脾性。”这话说的二人都笑了,完颜真漠见她不像刚刚那般剑拔弩张,不由忍不住又亲了亲她的唇,沉容要躲,结果他把她身子一箍,她又逃不掉了。
沉容又羞又气,警告他:“你不许碰我。”
“已经碰过了。”
“我说的是现在、以后。”她强调。
“那可不行,你这么好看,我怎么舍得让你独守空房?”他似笑非笑,乘着她发愣的空档,又亲亲她的脸。
但凡他碰过的地方,都无一例外的滚烫起来。沉容心中着恼,脱口而出一句:“色胚!”
他一愣,“什么?”
“见色起意,不是色胚是什么!”她气的跺脚。
完颜真漠哈哈大笑起来,身子向后一靠,便躺在了床上,沉容则摔在他怀里,他一使力,又翻身把她压在身下,一双眼睛乌黝黝像是夜幕,嘻嘻哈哈的玩笑表情褪去,认真仔细瞧着她。
沉容猜到他要做什么,脸一红,赶紧把他推开,站起来深深吸气,心虚不敢看他。
“你可知道,这金国有多少女人想爬上我的床?”
“呸!我怎知道。”
他笑了,说:“你若不好好侍奉我,被别的女人抢了风头,可别后悔。”
“阿弥陀佛,若有那一天,我可得好好去庙里烧香。”沉容忿忿道。
他一挑眉,也不介意,只是说:“是么?你可知惹怒了我的女人的下场有多惨?没有我护着你,按照婉宁的脾性,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儿来。杖杀、鞭打、凌迟、还是针刺?或者更恐怖的……”
没等他把话说完,沉容便张口打断了他,小脸煞白,目露惊恐——她知道完颜真漠不是骗她,照纥石烈氏的性子,真有可能做的出来。
“你便任她折磨你的那些妾室?”沉容一边胆寒,一边觉得不可思议。
完颜真漠耸耸肩,笑道:“为什么不呢?婉宁是我的妻,我自然是要护着她的,至于妾室,地位本就不高,还得不到我的宠爱,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沉容总算明白,这府里为何会出这样多的命案,她只觉自己的周身结了一层寒霜,眼前景象渐渐模糊,身体也趋向寒冷,她一手抓住床杆,咬牙问:“即便纥石烈氏所做的都是错的,你也要护着她?”
完颜真漠笑笑,算是默认。
沉容心灰意冷,垂目冷笑。她不是嫉妒纥石烈氏,这是觉得这世道——太不公平。她此番来到金国,要想活着回去,还真是比登天还难。
慕容恪啊慕容恪,你现在在哪里?
她想起慕容恪,心脏猛地一缩,眼泪便掉了下来,心头憋闷的难受,许多委屈和难说的话语积在胸口,叫她喘不过气儿来。可她并不希望慕容恪来救她,慕容恪是大周的皇太子,怎可和这些金贼搭上关系?而且她现在已是残败之身,就算再见,也是徒增伤感罢了。
双眸润湿,她不想让完颜真漠看到嘲笑她,便仰起脸来深吸几口气。
完颜真漠不知她想起了故人,只当她是吓坏了,起身安慰她道:“别哭呀,再哭就不好看了。你放心,有我在一日,婉宁她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沉容冷哼一声,“我才不信你。”
“信不信随你,只是日后收敛些,别再去惹她。”完颜真漠说的一脸认真。
沉容心里憋屈:“我何曾惹她了?”
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完颜真漠禁不住心中一动,疼惜的揽她入怀,点头叹气道:“我知道,今天是她故意找你的麻烦。反正以后你小心些就是。”
“你真的在帮我?”沉容狐疑看着他。
“不然呢?”
“那你为何要踢白葛?她根本什么都没做!”提到白葛,沉容又是一阵心酸。
“她差点杀了你。”完颜真漠冷静道。
“不是的!”沉容摇头,极力辩解:“白葛那一剑根本没想冲着我来,是你的婉宁!她用一个金豆子弹了白葛的手腕,白葛才会失手刺向我。”末了,她突然笑笑,“不过我倒是得感谢她,她若没有这么做,只怕白葛现在已经毁容了。”
她的笑容略显诡异,意味深长的打量着他。
一件原本要被她遗忘的事,突然钻进了她的脑海——若是完颜真漠没有及时拦下那一剑,只怕她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原来他是在乎她的生死的,虽然口口声声维护纥石烈婉宁,他到底是为了她违背了妻子的意愿。婉宁出手她都能发现,他不可能没有察觉。既然知道是婉宁要她的性命,他还是救下了她。
果然,完颜真漠承认:“我知道。”
“那为什么……”
“这些事你不用明白。”完颜真漠的言语温和,却有着相当的决绝,“你只要知道,不要去招惹婉宁就好。”
沉容冷笑笑,不再说话,心中却开始有了猜测。她虽不大了解金国的情况,但能做完颜真漠妻子的女人,定然身份不凡。完颜真漠若不是真喜欢她,那多半是畏惧婉宁背后的势力,因此才任由婉宁胡作非为。
她在东宫这几年,到底不是白白的过的。
“你救了我,不会惹得你的婉宁生气?”沉容嘴角扬起揶揄的笑。
“我已经给足了她面子。”
“好,那为了她的面子,你要关白葛几天?”
完颜真漠一笑,摸摸她的脸蛋很是欣慰的模样,“起码三天是要的。”
“我要去给她送药、送饭菜,你不会不让吧?”沉容微笑问。
完颜真漠突然严肃,“你最好不要亲自去,安排个下人就好。不然被婉宁的人发现,少不得又要把你捉过去问罪。”
沉容突然抬手覆上了他原本按在她脸颊上的那只手,温柔的摩挲起来,这样的温存使他怔忡,但很快警觉起来,微微蹙眉凝眸视她。
“那如果我被抓过去了,你还会来救我吗?”沉容双眸潋滟含情,温柔的漫过他的眼鼻口耳,这样仔细打量他,会发现他其实也是很好看的,虽不像慕容恪好看的那么精确完美,每一处五官都无可挑剔,但更大气,更具男子气概,剑眉高鼻,是很难让人忘却的长相。
然而她并没有兴趣。
“不会。”他冷道:“我已提醒过你,你却还要自找苦吃,这是你的错。我可以救你一回两回,但不可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护着。更何况,你只是我的妾而已。”
他的话并未刺痛沉容,然却使得她很恼怒——究竟是谁硬逼着她嫁给他的?若不是他突然出现,她现在应该还在清河过着平安喜乐的日子,她与慕容恪之间,总还是有相见的机会的。
但是现在,他生生的将这机会给断送了!
“那最好,希望我做什么,你都不要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