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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花园密话

霜染孤城花未眠 曜桑 3526 2021-04-24 12:29

  慕容恪踏入政事阁,皇帝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高演见他来了,忙摇摇头,慕容恪便只是默默然向皇帝行过礼后退到一旁,并未开口出声。

  “你来了?”皇帝懒懒睁开眼,用两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处,样子平静的倒是有些出乎慕容恪的预料。

  “是。”慕容恪走到皇帝面前,屈身答道。

  皇帝用手点了点桌上的几本奏折,一边拿眼觑高演。高演会意,走过去把那几本奏折捧了起来,交到慕容恪的手上,因为背对着皇帝,便乘机向慕容恪使个眼色,微微一笑。

  慕容恪从容接过,大致翻了一翻,左不过是些文官的信口胡扯,要皇帝给他治罪,更有些不知好歹的,竟然连他通敌叛国的话都说得出来,真是蠢到了家。慕容恪心内冷笑,脸上却一丝表情也无。也怪不得他如此镇定,他一进来,便察觉到皇上并没有怒意,还肯将这些奏章交到他手上,高演又对他使了眼色,明摆着不会有什么大事。

  本来沧州兵败,皇上就是要给他治罪的,可是被那些不懂事的人一闹,按照皇上的脾性,那定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反倒帮了他一把。可不管心里怎样有把握,还是得装装样子,跟皇帝自证清白,告罪领罚。

  “父皇,”慕容恪紧皱眉头,面色沉重的撩袍跪地,深深拜服道:“请父皇明鉴,儿臣绝没有胆子通敌卖国,虽自小驽钝,但起码的礼义廉耻还是知晓的,定然不会行此下作之事。儿臣也不知这些言官究竟为何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想要将卖国之罪加诸儿臣头上,实在惶恐。若说兵事,陈焕也曾败绩,为何无人说他通敌卖国?而沈将军一败,就有无数流言箭矢向儿臣飞来,若儿臣真的做出了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那不仅罔为人子、罔为人臣、罔为大周子民,更不配为人了。”

  慕容恪一番自我辩白,虽无实证——本就是无稽流言,哪里容得他有实证证明自己,不过皇帝倒也听得高兴,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一边缓缓用手叩着桌子。慕容恪辩白完,皇帝也不曾开口说话,以至于他不敢起身,只能维持着原本叩头的姿势。

  “朕知道你不至于做这样的事,只是给你看看。”

  慕容恪听了这话,方才把头抬了起来,半垂着眸子看着地上水磨的石砖。

  “这些无稽的话呢,朕自然会让人压下去,只是——”皇帝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沈鸿轩兵败也是事实,他是你推荐的人,朕要罚你,你可有异议?”

  “没有。”慕容恪平静至极。

  皇帝点头笑笑,道:“你应当明白,这事闹的这么大,朕若是不小作惩戒,只怕那些翰林难以安生。”

  “儿臣明白。”

  “那你便在东宫禁足吧,正好也能避避风头,这段日子就不用上朝了,外面的事儿,你也不用操心。”

  “儿臣谢父皇恩典。”慕容恪再拜稽首,听皇帝道了一声“去吧”,便起身向外慢慢挪了出去,全程都很平静,皇帝默默看着他行止,待他出去,方才哂笑一声。

  “陛下笑什么?”高演站在一旁,不禁有些奇怪。

  皇帝扫他一眼,身子懒懒向后一靠,枕在后面金丝缝绣的软枕上,带着些玩味道:“你看他,镇定的太过了。”

  高演赔笑,“太子处变不惊,这是好事。”

  “处变不惊?”皇帝不禁笑出了声,“他这儿哪是处变不惊,他这叫运筹帷幄。”

  高演见话头不对,便没有搭话,只干笑着。

  “他是认定了朕不会怎么样他,才能这样平静。”皇帝虽有揶揄之色,但脸上并没有怒气,“不过乘此机会打压打压他的气焰也好,顺便,也给谨儿一个警惕——不该插手的事情,就不要插手,也该学学太子谨小慎微的样子,别太忘了自己的身份。”

  “是、是。”高演不敢接话,只能赔笑着在一旁附和。

  皇帝猛地回头盯着他,眼里精光闪烁,饶有深意的添了一句:“这道理,你也明白?”

  *

  魏王府西北角的花园里,当中是一块空地,周围一圈儿疏密有致的摆了几座假山,穿过假山之间的缝隙,才能寻到真的的花园——藤萝薜荔、杜若蘅芜、牡丹海棠,或绕在那篱笆上,或热热闹闹的开在一起,从春天到秋天,花开不尽、谢不尽,入了冬以后,便只寥寥的剩了几棵梅树,那么几点殷红在冰雪里,倒是格外的清爽妍媚。这花虽开的盛,却也规规矩矩并不杂乱,田地里开了阡陌用砖石铺上,四通八达,各处的美景都能赏见,又不至于不小心摧折了花草。

  慕容谨刚在空地上练完剑,正拿着帕子擦汗,一眼瞥见赵清浊,便站在那儿等他。

  “殿下,宫里刚传来的消息,太子被罚了禁足。”赵清浊小声向主子汇禀,他知道这个消息慕容谨已经等了一个上午了。

  “多久?”

  “没说,想必还是要看沧州那边的情况吧。”赵清浊皱了皱眉头,也不知那个韩硕可不可靠。

  慕容谨淡淡一笑,把手中的帕子往水盆里一摔,负手便往前面花园去,赵清浊赶紧提脚跟上。

  “殿下不觉得奇怪吗?咱们把声势搞得这样大,结果就只罚了太子去禁足?”赵清浊摇头纳闷,照理说,皇上那样不待见太子,不该这么轻巧的放过他。

  “就是因为声势太大,惹得父皇不高兴,才没有重罚。”慕容谨面色从容,似乎并没有觉得懊恼。

  “什么?殿下既然知道会这样,那为什么还……”赵清浊咋了咋嘴,不言语了。

  慕容谨用眼尾瞥他一眼,“就算我们不将事情闹大,皇上的惩罚也不会重。”

  “为什么?”

  “就凭皇上现在还没有老到昏聩,就凭他慕容恪安安分分不声不响的在他的位子上守了十多年,就凭沧州现在还没有平定,皇上就不会废掉慕容恪,更不会,让我登上太子之位。”

  赵清浊想了想,恍然大悟道:“殿下的意思是,若是殿下成了太子,对于皇上而言便是更大的威胁。”

  阡陌两旁花花草草长势茂盛,在阳光下明晃晃的,柔弱无骨又坚定不移,绿意宛若轻烟,从地上最低矮的一层慢慢蒸腾上去,慢慢的将整片园子都熏染了,仔细看,也能从这些绿中寻出些淡墨深浅。慕容谨微微带着点笑意,或有意、或无意的看着这些花草,听到赵清浊的话后,方一抬眸深深看他一眼,道:“总算还有点脑子。”

  赵清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讪讪道:“殿下的心思太深了,臣实难赶得上,还望殿下不嫌弃臣愚笨。”

  慕容谨一笑,道:“就是你这样笨一点才好,要是身边有一个心思比我还深,事事都看得透的人,那才叫可怕。”

  “殿下是在说高演吗?”赵清浊卖个巧儿道。

  慕容谨回头不轻不重的瞪他一眼,赵清浊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忙憋屈的低下头,却听主子道:“这会儿倒是挺聪明的。不过我告诉你,人家高演聪明,却不卖弄聪明,他很会拿捏分寸,该装傻的时候就装傻,又会体贴皇上的心意。若是谁去问他个什么事儿,保证跟你装傻充愣,一个字也不吐。所以跟着皇上这么多年,皇上都从未厌弃过他。”

  赵清浊了然点点头,皱眉道:“可惜我没有那个本事。”

  “你不必有那个本事,”慕容谨轻描淡写道:“只要会办事就够了,我并不喜欢身边人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赵清浊听出这话里带了点夸奖之意,不由嘿嘿一笑,道:“殿下放心。”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在石板路上走着,虽正午刚过,但走在这花园里却是清风习习,凉爽惬意,赵清浊不由又佩服起他的主子来,别人家的府邸多数是将花园和居所交融在一起,很少会单独的空出来这么大一块地方当花园,倒挤的居所的空间有些小,施展不开似的。可夏天也是真的凉爽,又可以自给自足种些草药什么的,驱虫辟邪,多好。

  “对了殿下,臣还有一事不明。”赵清浊突然问道。

  “什么事?”

  “方才殿下说咱们废这么大工夫造势,效果却和不费劲也是一样,那咱们为什么要费这个力?”

  慕容谨有些无奈的回头看他一眼,道:“咱们造这个势,不是给皇上看的,而是给朝臣们看得,这事越是闹的沸沸扬扬,那些人的脑子便会越糊涂,一腔孤勇扑上去,认定了慕容恪有罪。这股子闷气积在心里,以后总归会有用。若是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过去了,那谁不会记得慕容恪身上还带着这么一个污点。而且,孤这么做,也是在提醒他们,当年慕容恪和殷启遥的那档子事儿,不要忘了。”

  “是!”赵清浊眼里熠熠生辉,只差要给慕容谨拜下去,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道:“殿下这样的心智,合该是当朝的太子殿下,只恨殿下生的晚。”

  “不止是生的晚。”慕容谨的眼神忽而迷离了一下。

  “殿下说什么?”

  “没什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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