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古装言情 霜染孤城花未眠

第一百零九章 暌违

霜染孤城花未眠 曜桑 4162 2021-04-24 12:29

  自沈鸿轩从沧州回来之后,沧州刺史之位就一直空缺,暂时由副刺史代行刺史事。八月初,皇上在召沈鸿轩密谈之后,作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决定。

  迁沧州都部署韩硕为沧州刺史,进慕容昭为吴王,加封沧州团练使。

  慕容昭是皇上的四子,乃后宫张婉容所出,时年刚满十八。慕容昭从小修习武学,精通剑术骑射,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南苑度过。但是为人木讷寡言,少与人来往,平素顶多就是和几个将领比试比试。朝臣们间或提起他,都会评其“天生将才,可惜生于皇家”。

  皇上猜忌之心一向很重,当初一个殷启遥已经难容,更不会让有皇室血脉的亲儿子去拥兵。如今这种做法,实在叫人不解。

  而且,沧州完全在两个毫无经验的新人的掌控之下,这样一想,不由让人觉得提心吊胆。

  事后慕容恪召来沈鸿轩询问,沈鸿轩饶有深意的看他一眼,问:“殿下,你忘了,吴王的骑射是谁教的?”

  慕容恪想了片刻,若有所悟:“殷将军?”

  沈鸿轩微笑道:“是啊,吴王一向爱好武学,殷将军凯旋回京之后,常常抽空去他府上指导。当时殷将军只是单纯觉得吴王态度勤恳,脚踏实地,有点惺惺相惜的意思。但吴王从无一刻忘记过自己的这个恩师。”

  慕容恪大惊,道:“既然殷将军与吴王有这段姻缘,父皇怎会……”

  沈鸿轩摆摆手,从容笑道:“皇上知道,但是他怕是与殿下一样——忘了。当时吴王还不满十岁,谁会相信这么少言寡语恩怨淡薄的吴王会牵挂一个已故之人九年呢?那日皇上召我谈话,他这段日子也为了沧州的人事烦恼不已,想问问我的意思。我说话时,无意透露了韩硕的坚壁之策,皇上听了深锁眉头,但也没说什么。于是我便说,韩硕温吞的性子做刺史比较合适,若是做团练使,又与陈焕有何区别?”

  “皇上竟被你说动了?”慕容恪惊奇。

  “不算是被我说动,”沈鸿轩一笑,目光中隐隐浮出自得之色,“皇上是觉得我给他挑的这个人不错。吴王性子淡薄,又一向跟朝臣们没有什么来往,不是个玩弄权术的主儿。在朝廷无人的情况下,倒也不失为好的选择。”

  慕容恪负手凝望窗外天色,思忖良久问道:“那你如何知道,吴王多年以来并未忘记殷将军?”

  沈鸿轩的脸上浮出一丝回忆往事的惆怅,淡笑道:“殷将军死后,吴王亲自去殷府取了一株柳条,种在他母亲的宫苑中,后来他十六岁离居王府,又从那株柳树上取了一条插在他卧房的窗外。他因我是殷将军旧人,对我并不避讳。”

  这一席话说完,两人皆久久静默,沈鸿轩面上蕴有笑意,慕容恪则双目朦胧的盯着天上云彩,久久直到视线模糊。当你知道你怀念之人,被别人用这样一种细腻到无可言说的方式去回忆的时候,必然会感到一种温暖和心意相通的默契。

  慕容恪慨叹一声,幽幽道:“你应当早些告诉孤。”

  “不告诉殿下,对殿下与魏王都好。他既崇敬殷将军,又有几分可能不恨你呢?”沈鸿轩走过去,轻轻拍了两下慕容恪的肩。

  慕容恪无奈瞪他一眼,笑道:“你现在是愈发大胆了。”

  沈鸿轩故意后退两步,欠身向他一揖道:“殿下恕罪。”

  慕容恪哈哈一笑,一手覆在他两手抱成的拳上,用力向下一按,沈鸿轩猝不及防,两手随即垂下,摇头笑着直身道:“殿下怎么还爱玩这个?”

  一直以来,每当他故意向慕容恪作揖提醒他们身份尊卑有别的时候,慕容恪都会如此对他。

  “你还不是一直如此?孤早已说过许多遍,私下时你无需对我行礼。”

  沈鸿轩笑着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事,津津有味道:“殿下,与金兵交战的那几天,有个小兵尤其勇猛,简直像不要命了似的,一个劲的往前扑,不过他确实有本事,随后军功报上去,封了个乘节郎,虽只是个微末小官,好歹不再是无品阶下官祗应了。”

  武官分五十三阶,五十一阶为承节郎,官居从九品,下官祗应则在五十三阶之下。

  慕容恪淡淡应了一声,并没有表现出很大兴趣。

  “殿下,他可是从东宫出来的禁军。”沈鸿轩终于道出这最重要的一句,细心看他脸上表情。

  慕容恪转头看他,目光浮露惊讶,“叫什么名字?”

  “李广德。”沈鸿轩神态自得,嘴边衔笑道:“想不到吧,就是那天和沉容姑娘一起出逃的侍卫,竟然放着禁军这份肥差不做,去沧州投军。我与此人深谈过,他的许多想法与我都不谋而合,为人正直有侠气,武功亦不错,是个人才。愿意脱离禁军去打仗,可见不是个贪图安乐之人,有点抱负。”

  慕容恪微微眯起眼来,眸色渐渐转冷,虽然面前之人是沈鸿轩,却像是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沈鸿轩不禁奇怪:“殿下?”

  慕容恪不动声色的将目光移开,一哂道:“他既然知道是他,又为何要告诉我?”

  沈鸿轩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忖度片刻,突然大笑起来,边笑便问:“殿下难道是在吃醋?”

  “瞎说,孤堂堂太子为何要吃他的醋?”慕容恪薄有恼意。

  沈鸿轩见状也不好再笑,用手顺顺心口,深吸一气,突然灵光乍现:“我明白了!那个李广德八成是因为沉容姑娘才自愿去沧州投军的。我说他怎么那么不要命呢,原来是为情所困。”想到这里,又不住唏嘘短叹了一回,紧接着又劝慕容恪:“殿下,我知道你对沉容姑娘情深义重,但过去了的事儿也不用太介意,往后肯定有用得到他的地方。”

  “你看着办吧。”慕容恪不冷不热的丢下一句,随即转身出了崇文馆。

  现在正是下午时候,午间方才与沉容用过午膳,出来见了沈鸿轩一面,此时步子又不由自主的朝清风殿而去。想到这儿,他脸上不禁带了几分浅淡笑意——被贬的这些日子,几乎日日与她形影不离,却仍有一日三秋之感。

  平常总是殿门大敞的清风殿,今日却将门紧闭起来,不过开了几扇窗。慕容恪不禁奇怪,愈行愈近,随之听到几声细弱如游丝的琴音,更觉好奇,走到门外凝神细听一阵,果然是有人在弹琴,不过断断续续算不上是一首曲子。

  应是沉容在练琴。他这样想,脸上浮出笑意。

  伸手推门,但觉幽香阵阵、冰凉沁骨,直让人耳聪目明,精神一振,当不是宫中寻常所熏之物。正寻思间,突然闻得珠帘一响,有美人搴帘而出,定睛一看,却是紫雀。

  紫雀欠身向他一福,随即挡在他面前,语气冷冷道:“殿下请暂时不要进来。”

  这丫头对人冷淡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算起来,应当是从七夕那日开始的,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话,说话时,除了对沉容细声细气,对旁人都是一味的冷淡,就连他也不能幸免。不过他也不在意这些,不至于为了这些细枝末节治她的罪。

  “为什么?”他不解。

  “因为周姑娘正在殿里,她尚未婚嫁,不适宜与殿下见面。”

  “周姑娘?”慕容恪首先想到的便是周清月,不过她现在应当是怎么都不愿来东宫才对。里面的人在弹琴,琴……“是周清澜?”他十分讶异。

  紫雀很快印证了他的猜想:“正是。周姑娘今日来太后宫中见妹妹,娘子知道以后,便命人请了她过来。”

  “请她来做什么?向她学琴?”慕容恪不由莞尔。其实沉容镇日待在这宫中也无甚事做,若是能有点爱好,那自然再好不过。

  “是,”紫雀答道:“娘子原本也会弹琴,只是进宫以后荒废了。七夕的时候见周姑娘弹琴便很羡慕,想着要寻一把好琴,重新再练一练。”

  “她要寻琴?为什么不说呢?孤这里有一把好琴,改日给她送过来。”

  外面这厢在谈话,里面那厢的琴音也止了,窸窸窣窣的说了些话,沉容款款拨开帘子出来,一见他便笑,软绵绵的假意推他,口中说着:“殿下快走吧,你在这里,人家周姑娘都不肯教我弹琴了。”

  慕容恪把手搭在她不盈一握的纤腰上,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故意道:“哎,你都开始嫌我烦了,原来学琴比我还重要。”

  一旁紫雀见了这幕,略觉尴尬,微微欠身退下,回里屋去陪伴周清澜。

  沉容把头埋在他怀里笑道:“臣妾可不敢觉得殿下烦,倒是殿下,日日见臣妾不觉得烦么?”

  “若是再见个五十年,说不定会。”

  沉容嗔视他一眼,见他笑意如三春融雪,暖不可言,不由的心里一动,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随即害羞的窝到他怀里,吃吃笑道:“那可不行。”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慕容恪宠溺的盯着怀中的人儿,突然眼中掠过一丝促狭,道:“你知道么?李广德去沧州投军了。”

  沉容一愣,不知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这个,但前番经历了陆长州与太子妃之事,她不想让他疑心,只得佯装狐疑的抬起头来问:“是么?他何时去的?”

  慕容恪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错开目光道:“应当就是和沈鸿轩一起去的。方才沈鸿轩告诉孤,李广德因军功被封了承节郎。”

  等来的是好消息而不是坏消息,这使得沉容松了口气,抬头对着慕容恪一笑,附和道:“那也是他的福气。”

  慕容恪微微挑了挑唇角,淡笑道:“若是以后他有出息做了大将军,你可还会对他动心?”

  沉容两颊一红,美目含嗔,粉拳在慕容恪胸口捶了几下,不满道:“殿下就会拿我取笑!什么动心不动心的,我才不知那是什么呢!他是承节郎与我何干?是大将军与我何干?只是他若做了大将军,我倒可以帮紫雀考虑考虑。”

  “好好好,孤知道了。”慕容恪望着她忍不住笑出了声,紧紧将她箍在怀中,小声在她耳边呢喃:“我知道了,你心里只有我一个,任何其他男人都看不上眼。”顿了顿,表情陡然转冷,哂笑道:“包括那个陆长州。”

  沉容一惊,想到迎宾宴那晚发生的事情,难道慕容恪已经知道了?她拿不准,便只装傻看着他。

  慕容恪爱惜的抚过她的面庞,望着她的眼神温柔无比,“太子妃、邢良媛、还有紫雀,怕是都跟陆长州有些关系吧。”

  “紫雀她……”

  沉容刚要为紫雀辩解,便被他笑着打断:“紫雀有权挑选自己的如意郎君,你不必为她遮掩。只是另外两人,实在是叫孤心寒了。”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