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在冷空气里瑟瑟发抖的时候,昆明姑娘正花枝招展地穿着裙子晒太阳。
哦,不,是姑娘我,穿着裙子在昆明花枝招展地晒太阳。
工作进行地很顺利,与我们同去的是政府人员,对方公司自然不敢怠慢,我等便借了个光,吃饱喝足,还不用掏钱。
曹坤平时虽然嘻哈,但工作也是认真的,三天会议完后,资料已经同步整理完毕,罗列出来的工程进度和细节的严谨让我有点对他刮目相看。散会后我们同对方公司与会人员一起吃了个晚饭,以熟悉一下彼此,为接下来的工作和沟通做好铺垫。
昆明当地人很会吃辣,而且对口味挑剔,三天下来我便发现,饭店要在当地开下去,没点拿的出手的味道,是肯定不行的。对方公司为了表示诚意,特地带我们去了一家当地很有名的傣味餐厅。
傣味,主打酸辣,我正好这口,可怜曹坤怕辣,就差没当场泪流满面。
席间他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时表情有些怪异,意味深长地对我说:“妹妹,你有福了。”
这句话让我有点莫名,直到三个小时后我在宾馆房间门口见到手里拿着郁金香的苏和,才大约明白过来。
当时,已是晚上十点多了。
“他乡遇故知,喜事啊喜事。”我自认为笑得十分喜气。
苏和抬眸看着门框,细声细气说:“呃……我碰巧出差……”
“那可真巧。”我双手怀抱在胸前,继续笑。
苏和的目光终于看向我了,先是眉头微微蹙起来,盯了我好一会儿,然后不大愉快地说:“娜娜你不真体贴。”
“苏和你真不诚实。”我推回去。
苏和的两条眉毛皱得更厉害了,道:“你就非要我说跑过来追你的吗?”
“难道不是吗?”我挑眉微笑。
苏和脸上肌肉明显颤了颤,再一次把视线斜到门框上去,声音轻如蚊虫,道:“是又怎么样。”
“那我就接受呗。”我从他手里抽过花束。
被苏和这样的男人追,先不说那些合适不合适的屁话,光是内心的成就感,就能让人把尾巴翘上三丈高。
曾经我是真的觉得我和他不可能,不过现在来看,比起柏辰,他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我住的宾馆附近有家电影院,我问苏和要不要看电影,苏和欣然应允。
选了一部宣传力度很高的片子,可惜,看了一半我就靠在苏和肩膀上不给面子地睡着了。事后,苏和说他听见了我打鼾的声音,大约他是想我无地自容,可惜我早不是十八岁小女生了,在警队里跟那群流氓混了那么久,什么阵势没见过?我只横了一眼过去,无视掉。
第二天睡到中午才起来,曹坤在苏和强大的气场压力之下,自个儿背了个包包先闪了。我打了个电话给他,表示虽然他堂而皇之背叛了我,但善解人意如我,只要回去能多请我吃几顿饭,我便原谅了他。
曹坤当下喊冤,我自然不给他机会。我说你不管什么理由,不辞而别就是不对。
曹坤语塞,我在想象他一脸吃瘪的同时,心情大好地拖着行李箱,上了苏和的汽车。
苏和穿了身舒适的休闲服,开了一辆路虎来,据他说是跟朋友借的,用来做自驾游。
这车给力啊!排量也够大,就是让我有点心疼那油钱。一脚油门轰下去,约莫好多斤大米就没了。
好吧,我承认,我就是小市民。
关于我的小市民心态,曹坤说过我不下十遍。他说娜娜,我觉得你还是去养马的好,喂点草就能自己跑了,生态又环保。我说你以为我不想养马吗?那也得交警让马跑上马路才好啊!
马路马路,不让马跑还敢叫马路!
中午苏和带我去吃了过桥米线。我一度觉得苏和这样的人不适合坐在人流量巨大的米线店里,而是应该坐在高档的西餐厅里优雅地举刀叉。可他吃米线的表情,倒仿佛比牛排美味了许多。
这时候的苏和,无比可爱。
“曹坤说你想去大理?”苏和夹起一块卤猪耳说。
我点头,“我是想去,但是曹坤说,我会失望的。”
苏和挑了下眉,说:“如果你抱着很大的期待的话。”
“失望我也要去。”我坚持。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心态,一方面我知道现在的大理一定跟我想象中古时候的大理不一样,另一方面,我又希望自己可以去追寻一下那细枝末节处的情节。
曾经我也文艺地想去寻找过江南水乡的踪迹,但走过那么多水乡古镇后,发现现代的水乡美则美,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柳枝微点清水,波光颦澜旖旎。
曹坤说,那是因为我小说看多了。
我想着,这次大约他说的没错。
对大理我也有特别的憧憬,那种憧憬大部分来自史书和小说。曹坤说,如果我不去大理,那么大理还是我心中的那个大理;如果我去了,大理就不在了。
可是就算不在,我还是要去。
从昆明开往大理的路比我想的要好很多,但比起上海附近那一马平川来说,当真是山路了。沿途路过一些村庄,从房屋建设和居民的穿着能看出来,这里的经济着实有些落后。
云南是个贫富差异巨大的省份,奢侈品店一个接一个开出来,贫困线下挣扎的人依然吃不饱肚子。其实这样的差距存在于世界的各个角落,想起来,我会怜悯,会心疼,可惜力量太小,做不了许多。
苏和见我盯着那些破房子发呆,对我说:“许多人都认为,有钱人,花很多钱买好房子好车子,为什么不去帮助穷人呢?就比如我们现在开的这辆车,能够一些人家全家吃一辈子的大米了。”
“这话听起来没错,但我觉得说这话的人,本身太自私了。”
“嗯?”苏和声调向上一扬。
“给吃不饱肚子的人买米,不只是有钱人可以做的事,说这些话的普通人也可以做。他们为什么不把电视机买小几寸?为什么不把房子买小几个平方?他们买两百块钱衣服的时候怎么就不想买一百块的,把剩下来的一百块给人家买米呢?别人有多少钱,那是别人的事,总是指望着他人施舍的人,人格上就差了那么一截——哪怕不是施舍给他们自己。”
苏和挑了下眉,续而笑道:“很另类的看法。”
“没有,我只是换个角度看那些喜欢围观去评价别人的人。”我稍稍吸了口气,道:“能多做点善事,总是好的,心里想着能让社会上先富起来的那一部分人接济一下穷困人的这种想法,出发点也是好的。可是对这个事情,围观的人没资格去要求和指责他人,因为善事应该自己去做,不应该要求别人去做。”
“穷是靠送大米救不了的。”苏和叹了口气,说,“穷的地方,一定要有发展能力,除了资金的进入,当地政府也要从政策上大力扶持才行啊。”
“交通不好,说什么都没用啊。”我打开车窗,吹着山里来的凉风。大山里,环境当然好,为什么呢?因为人力破坏的少。那为什么人为因素低呢?因为地理位置偏僻,交通又不便,谁会没事跑这儿来玩?交通不好,就说明无法运输,运输不利,又有谁来投资?没人投资,政府就没钱,基础建设就没办法起来,于是交通当然不好。
这是个恶性循环,这样恶性循环的山村在我们国家太多太多,每每看到,都令人扼腕叹息。
苏和摸摸我的头,笑容温暖如当下的阳光。
他打开音乐,又递了根香蕉给我,说:“别想太多了,累了就睡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