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难形容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吻,只知道这个吻比初吻更令我无措。
柏辰的唇很柔软,我脑中一片空白的时候,想起了小时候吃的棉花糖。那雪白的棉花糖,像极了碧蓝天空上浮着的白云,松松的,软软的,甜甜的,还带着风和草的清香。
这个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孩子,二十年的成长经历如快进的电影胶片,在我眼前簌簌划过。我曾与幼年的他那么亲密,那么熟悉,却对长大的他那么害怕,那么陌生。而我竟然没有能够拒绝这个吻,我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太过震惊忘了反抗,还是抱着一种新奇和刺激的态度,接受了它。
我的放任更是鼓励了他的行为,他捧起我的脸,手指轻轻在我的脖子和耳际打着圈。那是人体敏感的部位,他的动作十分娴熟。
曾经读大学的时候,我们寝室的姐妹在熄灯后开卧谈会分析过,与一个成熟男人恋爱和与一个青涩小男生恋爱的区别。成熟的男人会知道女人需要什么,无论是肉体还是心灵,他们都能满足女人对男人的幻想,并且附带若干现实好处。与青涩的小男生恋爱,能满足的是女人的控制欲,享受调戏男人的乐趣,可以将其扑倒,或者诱惑其反扑。比较两者的差别,概括来说,就是做公主和做女王的差别。
当时的我还没谈过恋爱,还算得青涩小女生一枚,但悲剧的是全寝一概认为我应该走女王路线。我下铺那傻妞还闪亮亮地看着我说:娜娜,你生来就是注定了将人压倒的!
压倒个鬼了,柏辰读小学的时候就敢指着我的鼻子义正言辞地说:“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我大约不算纸老虎,但母老虎肯定也不是的,否则早一巴掌拍死他了。
柏辰的这个吻给我带来了很大的震撼,我不知道是我自己心理作祟,还是真的他吻技了得,这种感觉是聂征从来没有给我过的。很多年后我反观此事,研究出的结论还是柏辰的技术过硬,他的手指按在我的皮肤上带起的那阵阵战栗,绝不是从精神上刺激刺激我就能达到的效果。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已经失去了意义,我的脑子已经分辨不出多长才是一秒,多久又是一分。这种情况直到门口传来瓷器打在地上破碎的声音,才停止。
那个声音太尖锐,我的心跳都凝滞住了两秒,呼吸又急促了起来,非常不幸的在这种连续剧狗血镜头前,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我开始咳嗽,咳的肺都快咳出来了,柏辰扶着我,我双手抵在他的胸前,一边借力让自己站稳,另一方面又不让他靠太近。
等我咳得差不多了,那一篮碎碗的主人也走没影了。电视剧教导我们,在这个时候我应该大义凛然对登徒子柏辰甩一巴掌,然后一脸悲愤地泪奔出去,但是我一向觉得我这人没演电视剧的天赋,借用傻妞那话来说,我天生就是女王命,要是连我都泪奔了,张小可之流还怎么混下去呢?
所以我为了广大观众不被雷劈,只用手背擦擦嘴,冷笑了一声,对柏辰说:“小伙子技术不错,经验很丰富么。”
柏辰蹙了下眉,扯了扯嘴角,道:“谢谢夸奖,如果姐姐不嫌弃,倒是可以随时效劳。”
“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姐。”我大力冷笑三声,侧身想从他身边走出去,说,“柏辰,你别让我恶心。”
这话说的有点重,但是相对他对我做出的事情来看,我觉得还不够我发泄内心的情绪。显然这句话比打他一个巴掌还让他难受,而我则乐于看见他瞬间铁青的脸色。
不出意外,他扯住了我的手臂,但是没像我想的那样跟孩子一样大闹一番,只是在几秒的沉默后,俯身到我耳后,笑着说:“可是姐姐你也很享受,不是吗?”
不气死我他不甘心是不是?不被我拍上一巴掌他浑身得瑟?
我将袖子撩起来,露初了手腕上青紫的痕迹。我抬眉看着他,笑道:“我是这样享受的?”
他愣住了,终于慢慢放开我的手,侧过头去。
“你走吧。”我说完就走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等我回到办公室,柏辰已经不在了,门口留了一篮碎碗,是一锅鸽子汤。我又回头找了工具把地上处理干净,再坐回办公桌前对着柏辰带来的食盒发呆。
呆了半晌,我忽然想到,是不是应该打个电话给聂征?于是又盯着电话呆了半晌,半晌过后,我低下头用脑袋锤桌子,欲哭无泪。
我不求人生一帆风顺大富大贵,但就不能少折腾点么?正常就好了,真的……
过了两分钟,手机短信铃声响起,我一看,是柏辰。
他说:娜娜,我没有办法。
我气的手机当手榴弹丢出去,砸在墙上,又掉下来,意料之中四分五裂了。
唉,山寨的好看是好看,质量到底差……
我抱着手机尸体痛心疾首,冲动是魔鬼啊!我何苦跟人民币过不去呢……
柏辰带来的食盒里装了各种小吃和小菜,菜色十分熟悉,一看就是外婆家带来的。我一一拿出来,摆在桌上,又打开了音响,放了过年喜气洋洋的歌,化悲愤为食欲,吃!
就在我塞得满嘴是食物,大失形象之际,耳边传来敲门声。其实那门就没关上,我转过头去,就见聂征靠在门框上一脸无语地看着我。
“咪嘿哪啮唔……”我话没说话就呛着了。
聂征走过来给我端茶送水顺背,说:“别急,吃完再说。”
我好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有点心虚地看着他,弱弱地说:“你来了啊。”
聂征对我这反应又想生气又想笑,瞪眼道:“娜娜你不每天给我一惊吓不舒坦是不是?我刚打不通你的电话,想想不放心,还是回来了。”
我指指垃圾桶里的报废手机。
聂征抬头,向上吹了下额前的刘海。
读书的时候他的头发挺长的,是带刘海的那种,但毕业以后就剪了个板寸头,估计这是他以前养成的习惯。
“我真没这个想法。”我做小媳妇扭捏状,拉着他的手蹭蹭。
“你不跟我解释解释怎么回事?”聂征很无奈地看着我说。
我把眉毛眼睛都挤到了一块儿,琢磨着这事要怎么解释,但仿佛怎么说,都是越抹越黑。
“其实你还是相信我的是不是?”我问聂征。
聂征看了我半晌,才有些不甘不愿地点头,那样子倒跟他平时不一样,挺可爱。
“你看,这个事情,我才是受了惊吓需要被安慰的一方。”我摊了摊手。
“那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聂征的眉都拧了起来。
“他大概挺喜欢我吧。”我叹了口气,坐端正,继续吃东西。
聂征也在我旁边坐下,问:“他是你表弟没错吧?”
“没错。”我点头。
他一脸震惊,愣愣地看着我。
确实,这个事情放谁那儿都不太好接受。
“这个……你们有血缘关系吧?”他又问。
“有。”我又点头,开始啃排骨。
聂征深吸一口气,背都挺老直了,问:“那他想干什么啊?”
我看他一眼,极度幽怨说:“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还能这么无措么?一方面我觉得自己是受害者,另一方面有觉得如果标榜自己是受害者,多少有些恬不知耻的感觉。毕竟我比柏辰大那么两岁,就有责任在里面。
我边啃排骨,边跟聂征大致说了下事情发展的经过,说完以后,聂征很是感叹,问我:“那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擦擦嘴巴,喝了口茶,才认真地回答他:“我会跟他说清楚,让他该干嘛干嘛去,这个事情由于我的失误没有扼杀在摇篮中,但是会努力让它夭折在成长期。”
我握拳,很清楚这些话同样也是在警戒我自己。这么久以来,我们虽然一直有着暧昧,但并没有真切地发生什么,可是今天的这个事情,就是堤岸裂开的第一条缝,如果不及时补救,都可以预见到未来大堤崩裂的场景了。
然而,很多事情,我们可以预见到,并不代表我们就有这个能力去控制它。当时的我猜想过各种结果,最坏的也就是被身边的亲朋好友发现了,然后接受他们异样的眼光,承受长辈的责骂,甚至街坊邻居的窃窃私语。
而当时的我,怎么都不可能想的到,事情最后会演变出那样的一场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