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天气多变,一会儿波浪翻涌,一会儿又平静如镜。蓝天、白云、大海,相映成趣。你看,凌晨的时候,海浪摇啊摇,就会摇出一些星星来。这些星星与海面上发着光、偶尔跃出海面的飞鱼很是相似;但飞行的鱼会落回到水面上,这些星星却不会。它一点一点地升高,就那样闪闪烁烁地挂在天上,好像在静静地看着人间大地。一阵风吹来,星星不见了,天上、海上两个世界划分出一道明显的界线,天就亮了。
太阳每天都会海面升起,这是一个自由的灵魂在舞蹈。船上的人以太阳、星星为方向,在海面是漂流着。这已经是第四天了,他们不知道走了多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疍家湾。苏喜妹唯一担心的就是怕海面上会出现风暴。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大海从来不会让人安逸,就像命运,从来就不会一帆风顺。她抬头望着天边,忽然愣住了。
遥远的天际,云彩像翡翠连着琥珀,有样东西在蠕动;它很大、很圆、很有力气,似乎极不愿意被困在云团中,正在尽力挣扎。云彩就像母亲呵护怀中的顽童,不许他乱跑,于是就用浓浓爱意把他包裹、用密密心思把他围绕、用层层网络把他系紧。这让人窒息的爱激起顽童更大的反叛,只见他双手一举、双足一蹬,就挣脱了,如漏网之鱼、出笼之鸟,在奔向自由中释放激情。他向人间射出了许多支箭矢,只要被他射中,都会成为他的人。他要挟迫天地万物,加入他的反叛军。于是,天空幻化出许多太阳一样的亮点,海面好像燃起熊熊火焰,仿佛一场邪教公主的婚礼,受到天魔热情的赞助。
这景象,把船上的五个人看得目瞪口呆。海面的风越来越大,飘荡在海浪上的渔船如同开进崎岖山路的车,一路颠簸而行。
苏喜妹对初一说道:“风暴要来了!”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初一坐在船头大声说,“前面有海滩,我们先到那里避风。”
“好!”苏喜妹也到船头跟初一一起辨认方向,初一把小渔船的马力开到最大,渔船就像脱了弦的箭往海滩冲去。鲨鱼妹和小凤凰一起七手八脚地把船上的东西固定好,净空师傅则去检查救生设备。
终于,在风暴来临前他们赶到海湾,他们把船开进榄钱树林固定好,打算找个礁石洞,躲风暴过后再走。风暴前夕,天地间陷进一片寂静。在这个海湾里他们看不到有人活动的痕迹,苏喜妹望空祈祷:“三婆娘娘,保佑我们平安行船、顺利回国。”
难得的平静,让这几个半大不小的人,开始打闹起来。他们窜到沙滩踩螺、到礁石缝里翻螃蟹,海上的生活难不倒这些长年在海上漂泊的疍家人,欢腾的笑声让高空中掠过的一群群海鸥远飞而去。礁石洞前隐隐约约的念唱,是小和尚吟诵佛经。在这静穆而神秘的声音中,天上一轮红日缓缓下沉。它似乎还没玩尽兴,临走之际一挥手,变出满天的彩霞。海面碧波映照天空彩霞,渔船在榄钱树林里微微起伏,众人的心渐渐平静……平静……
小凤凰问苏喜妹:“我们这是到哪了?”
苏喜妹沉默了,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夜幕降临,天空一点点地变成紫色,给人一种幽微而玄妙的感觉。天的尽头似乎就要出现大陆的轮廓,已经泛起一道苍黄的细线。这道细线象征天地交汇,本身并不明显;当人的目力穷尽时,它就消失在一片混沌的夜雾之中。此时的天空从紫色过渡到蓝色,似乎白天又回来了;而且天上也正好有白云朵朵,不紧不慢地跟随海浪游走。
午夜,在苍穹极顶,群星在闪耀,北斗七星,像一串项链长长地伸展。临近海面的低空分外纯净,像一块新幕布遮盖舞台。渐渐地,海面出现了一些奇形怪状的山峰,那是海浪的影子,有的像锥子刺向天空,似乎在拒绝任何一位路过的神仙于此驻足;有的山峰破败不全,像是刚打过仗,还没来得及修复,只好尴尬地向世界展示它引人议论的残缺。天空上的星云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又一片乌云,又一阵风卷起,一道道闪电撕碎层层乌云,把天空与海面照得雪白。
“起浪了!”初一指着远处喊了起来。同时,使劲拽了一下净空师傅:“那是什么?”
净空点头道:“我也看见了。”他俩一齐扭头看着苏喜妹,招手让他过来,苏喜妹一个箭步跃上船头,踮起脚尖瞭望。
前方,一阵阵海浪把一条小船高高地抛起,闪电中,他们看清这是条小渔船,船上还有个人正在与海浪搏斗,他使劲摆动船桨,驱使小船前进;一阵风接一阵浪,这艘船在山谷般的浪涛中起伏,一点点向他们这边划来。
“哟,他向我们划过来了!”
“使劲划呀,男子汉!”
“会不会翻船?”
“不会翻船,这人划船的本领不小。
然而,并未坚持多久,前方的小船更加颠簸,眼看就要散架。众人的心吊到了嗓子眼上,初一带领大家一齐向那人呼喊,意思是:“加油啊!坚持住!我们在这里!”
风浪太大,也不知道那人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又一个大浪打来,眼看小船支撑不住了。那人解跪下来,放下船桨。把自己绑到一个巨大的气囊。看来他准备弃船了。果然在下一个巨浪拍过来之前,那个人立刻跳到海里。“好本事。”初一看到这干净利落的动作,忍不住赞道。
那个人抱着气囊,借着之海浪的推动,不停地调整方向,目标正是他们所在的海湾,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渐渐能看清双方的脸。
初一忽然愣住了:“福春哥!”忍不住使劲喊道,同时冲了过去把来人拖到岸上。
“福春哥,我是初一啊!”初一激动地对苏喜妹喊道,“苏姐姐,是福春哥!”
苏喜妹急忙冲过来,抱住眼前的人。她怎能忘记这个和他一起拜堂,一起生活的人?“福春!”一声叫唤便晕厥过去。
郑福春急忙松开身上的气囊,把苏喜妹紧紧抱在怀里,眼泪也跟着下来了。“喜妹,你受苦了。”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细细算来,他们已经分开一年有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