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绑后的郑大鱼,领着众人把地上散乱的东西整理了起来。他们也无心再做买卖了,打算收拾完便回疍家湾。
正当他们忙碌着的时候,跟在林公子身边的小伙子白果却匆匆赶了过来。他径直走到苏喜妹跟前,却是一脸的嫌弃:“我们少爷叫我把这个给你们,还托我带句话,说是买卖做不成了,年还得过,这些是给你们买年货的。”说着把一个布包丢给喜妹,转身便走,也不给喜妹多问的机会。
“这是什么?”郑福春看着苏喜妹手里的布包问道。
苏喜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打开看一下不就知道了?”郑福春说道。这两个人打开布包,里面却是一摞银币,还有一些银票。
“他为什么要给你这个?”郑福春不解地问道。
苏喜妹继续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时苏老爹也凑了过来,看到喜妹手里那包钱,同样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苏喜妹把事情的经过和白果的话跟苏老爹转述了一遍,苏老爹盯着喜妹直看:“喜妹啊,天下最难还的债就是人情债,欠多了咱们还不起呀!”
苏喜妹黛眉轻蹙,微微摇头,讪讪说道:“我也是病急乱投医,想着那个公子面善,就去找了,没想到他还真来了。”
“林公子救了咱们,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我们哪里还能要他的钱呀?你赶紧把这些钱给他送回去吧。”苏老爹说着,转身把刚收拾好的海鱼干装进背篓塞给苏喜妹,“你把这个带上,给林公子送去。咱们这些风里来浪里去的人,也拿不出啥好东西来,就这点干货先带上吧。”
他接着又朝郑福春嘱道:“你和喜妹一起去。记着,把东西还了人家就回来。”
郑福春点了点头,把背篓背上,和苏喜妹重新往药铺方向走去。
眼看着他们离开,苏老爹心底却悄悄埋下了一颗不安的种子。他有种难言的预感,这次真不该把喜妹带出来……
到了药铺,却看到大门紧闭。福春上前去敲了敲门,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有人出来。这两人只得悻悻拿起东西往回走。
“你说这药铺好好地开着,怎的一下子就关门了?这镇子上的人还真怪,关着门还怎么做生意?”喜妹喃喃地说着,脸上写满了失望。
郑福春拉了一下喜妹:“走了,别不是人家在避着咱们吧?”
苏喜妹朝他噘着嘴:“这些人还真怪,我们走吧。这钱,只能下回再还了。”喜妹嘴上说着,心里却多了一份说不出的感觉。
苏喜妹和郑福春回到他们摆摊的地方,苏老爹等人已经把散乱的东西收拾好。此时已是日暮,那面明晃晃的太阳已经变成了一颗吉黄色的红球,天空随着它的消失,缓缓地没入黑暗,眼前所有的一切渐渐失去了颜色。这行人在郑大鱼的带领下,沿着山路往疍家湾踯躅前行。这一趟进城,没有达到他们预期的目的,这行人的脚步变得有些失落。
苏喜妹默默地跟在他们后面。这一趟出门,应该说惊吓比欣喜要多,可是她却感觉不到任何的悲苦,反而多了一张或嗔或笑的脸。想到这里,她嘴角禁不住轻轻往上一翘,脸上满是羞涩。
跟在苏喜妹旁边的郑福春,看到她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面那颗小石头越来越沉了。这时的喜妹也发现福春在看她,脸一红,轻声说道:“福春哥,你在看什么呐?”郑福春给她这么一问,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这时初一却顺嘴说道:“看你呗!”经他这么一说,这两个人的脸更红了。
苏喜妹急忙稳了稳心神,朝走在前面的郑大鱼问道:“大鱼叔,为什么镇上有些人看到我们,就像是避瘟神一样?”
苏老爹听她这么一说,急忙朝地上啐了一口:“呸呸呸,死丫头,哪有这样说自己人的?”
“行了,苏老爹,你也别说她了。”郑大鱼回过头看了喜妹一眼,边走边说道,“自古以来,这些岸上的人就蔑视我们疍家人。像我们这些在水上讨生活的人,处处受到欺凌,能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哪有我们说理的地方?”
苏喜妹听着这话却皱起了眉头:“这又是为了什么?”
郑大鱼黯然地摇了摇头。初一倒是抢过了话头:“我们天天在海上抓鱼,他们怕抓不过我们呗!改天我要出海抓条大大的,更加气死那些岸上的人!”
“小鬼头,就你厉害!”郑大鱼苦笑着在他头上拍了一下,“走快点!等天黑完,山路不好走。”
“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呐!”初一嘟着嘴,甩开步子,一溜烟往前跑去。
苏喜妹走在他们中间。远处的山已渐渐没入黑暗,暗黑的影子沿着天际连绵起伏,似乎看不到边。再回过头去,防城县城已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宛如天上的繁星。那林家少爷又会是哪一颗星星?喜妹下意识地捏了一下自己的手,似乎又感觉到林家少爷在拽着她进门……林家少爷会不会因为自己挨骂?想起那个小伙计白果对自己的态度,喜妹的心又紧了,难不成自己真的害了林家少爷?接着她又黯然地摇了摇头。
她就这样满脑子胡思乱想地往前走着,不知不觉间就听到了前面的海浪声。等她惊觉,这才发现已经回到疍家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