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鸽子丢了
陆乔正在参加镇国公的宴会。
习武从军的镇国公开宴会,可不搞歪歪唧唧的赏花作诗那一套,宴会直接开在校场上,酒用大坛子装,肉是整只、整头地往桌上放。
要不是时间不对,只怕镇国公还要搞个篝火烤全羊、蜜汁烤大猪之类的活动。
而且宴会上的表演节目也很特别。
镇国公府没有养歌姬舞娘,倒养了一帮凶悍的家将,所以表演的节目不是舞刀就是弄棒,吓晕了两个胆子小的文臣。
镇国公一边叫人把那两个文臣“请”下去,一边嘀嘀咕咕。
“叫他们不要来,非要来,吓得这个鬼样子,败兴。上头那位一天给几个钱给几块肉,这么卖命监视自家亲戚,有意思吗?”
陆乔离着镇国公近,耳力好,将他的话尽数听在耳朵里。再联想到楚歌的遭遇,她心里对当今皇上的性子有了些数。
多疑。
想想也是,帝位来路不正,杀了兄弟还夺□□子,能不多疑吗?能是好人吗?
陆乔饮尽碗中酒,觉得自己将来的武举和官路,不太好走的样子。
可不好走也要走。
士农工商,商最贱,历史上,身怀巨贾却没权利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只有站得尽可能高,才能得到尽可能多的自由。
而且她家中还有个柔弱可怜的小鸽子,陆乔想起那夜楚歌的默默哭泣,又灌下一碗酒。
她不能怂,她要是怂了,小鸽子再也没有好日子过。
镇国公看陆乔一碗一碗喝得豪爽,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满赞赏。
今儿他本就有心要抬举陆乔,当即喊陆乔道:“陆二郎天生神力,来,你给大伙儿露一手。”
众武将停下吃喝笑闹,纷纷看向陆乔。
他们知道楚星泽瘦下来多亏了陆乔,但他们自己以及家中的子弟习武者多,身材都不错,基本没有胖的,所以对陆乔不大关注。
但镇国公一句“天生神力”,顿时把这些个武将的兴趣给勾起来了。
如今习武全靠天赋,你要是天生力气小,那就是力气小。你要是天生跑得慢,那就是跑得慢。什么肌肉训练、力量训练、耐力训练之类的都没有,爹妈给生了啥样就啥样。
所以行伍之人特别看重“天生”这两个字,一听陆乔天生神力,哪还坐得住。
“国公爷,”一个脸黑黑的健壮汉子站起来,憨憨一笑,“你莫要逗我们,力气大得像我这身板才行。”
楚星泽悄悄告诉陆乔:“这位叫钟朗,从四品上的归德中郎将,十年前的武状元,在朝中以力气大而出名。”
镇国公被钟朗当众反驳,不怒反乐。
“嘿嘿钟归德,你知道上一个瞧不起陆二郎这小身板的人是谁吗?”
时人有用官名代指人的习惯,故而镇国公叫钟朗钟归德。
“谁啊?”钟朗傻傻地问。
镇国公反手一指他自己,“我。”
“然后呢?”钟朗仍旧傻乎乎地问。
“然后我的蚩尤弓就没了。”镇国公一脸肉疼。
钟朗将信将疑地看着陆乔,一抱拳。
“兄弟,来,咱们掰个手腕试试?”
陆乔欣然同意,她几步走上前,伸出手。
钟朗看着眼前白白软软的手掌,不解:“啥意思啊?”
“我有个习惯,交手前先握握手。”
“真是怪习惯。”钟朗边说,边伸出手,用力跟陆乔握了握。
“行了,来吧。”钟朗坐在案桌前,竖起手腕。
陆乔突然摆手,“且慢。”
“你还有什么怪习惯啊?”钟朗不满,怀疑道:“你不是不敢吧?”
“哈哈哈”众武将哄堂大笑,唯有镇国公一脸神秘莫测。
能拉开蚩尤弓的人,会怕掰手腕?他觉得陆乔肯定憋着什么招呢。
果然,陆乔不急不缓地说道:“中郎将别急,在下难得遇上你这般大力之人,有一不情之请。”
“你有”钟朗看看陆乔这副斯文小白脸的样儿,把到嘴那个“屁”字咽下去,不耐地道:“你快说。”
“我徒儿练了一段时间力气,想请中郎将指点一下。”
“你徒儿是谁?”
陆乔一指楚星泽。
钟朗犹豫。
他跟镇国公有些交情,知道楚星泽是个浪荡的纨绔,从小力气就不大,不知道该不该答应陆乔的请求。
镇国公看看一脸自信的陆乔,再看看呆愣愣的楚星泽。
这陆二郎既然能帮他儿子把那些肥肉甩掉,想来有些秘术,说不定真帮他儿子练大了力气,试试也无妨。
反正他儿子本就顶着纨绔的名头,多丢一回脸不算什么。
想到这儿,镇国公一点头。
“我看行,泽儿,你去跟钟归德请教一下。”
楚星泽:坑了那么多年爹,报应来了。
他不情不愿地坐到钟朗对面,伸出手,握上钟朗的大手掌。
陆乔鼓励楚星泽:“尽力而为。”
楚星泽不想说话,憋着气。
倒数声后,他猛然发力。
“梆”,楚星泽压倒了钟朗的手臂。
场面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钟朗傻了眼。
实话说,他并没有把楚星泽放在眼里,要不是怕得罪镇国公,他连比都不想比。
钟朗不想输,但又不太敢赢,迟疑间手上只用了五分力气。
他想着先让一让,面子上好看一点,然后装作努力的样子赢下来。
可钟朗万万没想到,楚星泽的力气那么大,完全盖过了他的五分力气。虽然在中途钟朗意识到不对,用上了全力,可手臂已经被掰弯过去,想再掰回来太难了。
输掉的原因难以启齿,钟朗羞臊得缩回人群中。
楚星泽不可置信地看看自己的手,奔回了镇国公身边。
“爹、爹我”
“好儿子!”镇国公又是得意又是欣慰地看着楚星泽,楚星泽把半截话咽下去,向陆乔投去感激的目光。
阴差阳错之下,场面变成了楚星泽轻轻松松一把赢了钟朗。
陆乔没想到楚星泽赢得这么容易。
她就是想让楚星泽展现一下力气,然后她商业吹一下,给自家的健身馆拉点生意。
毕竟这么多习武的人,也不是家家有校场,可以到健身房练嘛。
不过楚星泽赢了,对陆乔来说是大好事。
她赶紧报上自家健身馆的名号,做起了宣传。
“先天因素固然重要,但是我徒弟通过后天的锻炼,也一样能达到力大无穷的效果。”
“健身馆就是这样一个帮助大家锻炼的地方,馆里会提供精妙的功法,神奇的器材,不仅能帮助各位大人保持目前的水准,还能更加精进。”
“就算各位大人不需要,你们家里的儿郎们也可以去尝试,馆里的功法对少年郎们尤其有提高作用。”
陆乔的最后一句话,让各位将军、中郎将、校尉、羽林郎们十分心动,纷纷向她打听健身馆的事儿。
陆乔卖力宣传完,一抬头,见赶车的来顺在宴会门口探头探脑,一脸慌张焦急。
她心里一沉,压抑着不安,向镇国公告罪。
“家里有点急事,先走一步。”
楚星泽出风头,镇国公感激陆乔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罪她,反倒催着她走。
“家人要紧,你且去。”
陆乔一出宴会,来顺就过来,急急地说:“郎君,您快去看看二少奶奶吧。安国公府的那两个女郎嚼舌头根,叫二少奶奶听见了,车厢里头半天没动静,奴才怕冲撞了二少奶奶,不敢进去看。”
陆乔跟着来顺匆匆赶到前院。
隔壁安国公的马车已经跑了,只剩陆乔的马车。
有钱后,她特意定做了这辆豪华马车,有门有窗,又大又高,跟个移动的小房子似的。
陆乔登上车辕,推门。
原以为门是锁的,她用了力气,谁知一推就开了,两扇门撞在厚厚的车厢上,发出巨大的回响。
“光。”
来顺递上蜡烛,陆乔照亮车厢,车厢里空空荡荡。
楚歌不见了。
陆乔眉心一跳。
来顺也看到了空的车厢,慌忙解释:“郎君,奴先前一直在车辕上看着,二少奶奶一直没出来。”
“你什么时候去找我的?”
“约莫半盏茶之前。”
陆乔压下心头的慌乱,跳下马车,叫来顺挖些灰土来。
“要干干碎碎的,不要黏糊的。”
来顺弄来碎土,陆乔把土洒在车辕和马车周围的地上。
灰土中显出一双绣花鞋的脚印,从脚印看,楚歌下了马车,往宴会厅的方向去了。
陆乔让来顺看着马车,若楚歌回来,叫他千万看住人,等她回来。
然后她顺着脚印,往里找去。
但是越往里,各种各样的脚印越多,宾客的、下人的,要从中辨认出楚歌的脚印,着实费工夫。
但陆乔始终没放弃,哪怕要跪倒地上细细去辨去认,她也没想过丢下楚歌。
但她也不敢声张,一来毕竟是在别人家里,二来是楚歌身份尴尬,叫别人知道他在镇国公府走丢了,不知道要传出什么难听的话。
陆乔就这样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地辨认,终于,一座高大的假山后头,陆乔找到了楚歌。
假山虽然在宴会厅的方向,但中间有道岔路,走错了就找不到宴会厅了。
陆乔找到楚歌的时候,他正拿头往假山撞。
“笨,笨死了,走错了,不要走这里,我要找乔乔,乔乔呢,乔乔在哪里?乔乔,乔乔。”
他的语气不太对劲,有点像失了智的小孩子。
散乱的发髻遮挡住了楚歌的脸,粗糙而坚硬的石头上留下道道暗红色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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