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隋侯钰有意隐瞒自己受伤的消息,但不知怎的,在他回宫的第二天,这个消息便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京城。
不仅如此,传出来的消息还夸大了数倍,直言他在围猎场遇刺,身受重伤,已经快不行了。
一时间整个京城上下的老百姓都惶恐不安,生怕这天下真的要大乱。
最后还是隋侯钰亲自出面,谣言才不攻自破。
但他毕竟还是受了伤,于是朝中大臣们便劝他先养好了伤,再议政事。
隋侯钰倒没有拒绝,在养伤之前,下令让朝中的严大人彻查刺客一事,还连带着雷厉风行的处理了几名官员。
看守围场的李大人和赵大人,以看守不利放进刺客为由被罢了官,流放边境。
还有一位没有参加秋猎的齐大人,突然被皇上以贪污受贿为由免了职。
若说李大人和赵大人被罚,也在情理之中,毕竟皇上是在围场出的事,他们难逃其责。可那齐大人却已是年过半百,先皇在世时就辅佐在侧,一直忠心耿耿,两袖清风,朝中之人有目共睹,皇上突然下令要罢他的官,还是以那样的理由,实在难以服众。
就在朝中大臣为此吵得不可开交之时,隋侯钰却突然拿出了齐大人贪污受贿,买官卖官的证据。言说是在回京的路上收到举报,原本他也是不信,可举报之人却证据凿凿,叫他不得不信。
人证物证俱在,朝中那些反对的声音也弱了下去。隋侯钰念在齐大人辅佐两朝皇帝的份上,并没有对他做什么惩罚,只仅仅罢了他的官,已经很是宽厚仁慈了。
这件事传到老百姓耳中,又是对隋侯钰一片称赞,直说他是个刚正不阿的好皇帝。
然而在元府,却又是另一派景象了。
自从齐大人被罢了官,元侯就整日唉声叹气的。原因无他,只因元侯向来同那齐大人交好,深信他的为人,不肯相信他会做出那等事情。
但如今大局已定,齐大人面对那样确凿的证据,一句话都没有反驳。如今也早就收拾好东西准备回乡养老,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
侯夫人对朝堂之事了解的不多,看到元侯整日愁云满面,也忍不住开口相劝。
“知人知面不知心,兴许是那齐大人善于伪装,将所有人都骗过去了呢?”她夹了一筷子鱼肉到元侯碗里,继续道:“就连皇上都没有识清他的真面目,你没看出来,也在情理之中。”
元侯摇头:“你没与他相处过,自然不会懂。我和他同僚那么多年,他绝不会是那等贪图钱财之人!”
他说着,又深深叹了一口气,满满的无力感。
“算了,不说这些了。”
侯夫人见他心情不佳,便主动提起了两个儿子要回京的事,元侯面上这才有了一丝欣慰之色。
元舒坐在侯夫人身边,听着两人的对话,脑袋里飞速回忆着这位齐大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元侯和齐大人相交甚密,齐大人出事,对他自然也是有些打击的。
难道隋侯钰已经准备对侯府出手了吗?这次是齐大人,下一个会不会就成了元侯。
可是这不应该啊,在原著里,隋侯钰虽然忌惮元侯,但也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动手。
之所以最后下定决心,庄瑶荷的枕边风可是起了很大作用的。
可是现在,庄瑶荷应当还没有完全放下对隋侯钰的仇恨才是,她现在的精力,应该全部都用在怎么算计他上面,根本就没有那闲工夫去挑唆元侯和他的关系。
如果没有庄瑶荷的挑唆,隋侯钰不会这么快就对元家出手。
那唯一的解释就是,齐大人出事,只是偶然,跟元家没有关系。是元侯遇人不淑,看错了人,才交了这么一个朋友。
可元舒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
皇宫。
庄瑶荷半倚在床边,由着宫女给她喂药。
身上擦破的那些细小的伤口早就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只是隋侯钰紧张她,还是命令她要在床上静养,不能随意下地活动。
她的手放在被子底下,默默攥紧了拳头。
她本不该那样做的。
那日,隋侯钰在狩猎林里失踪,她拿着匕首,乔装打扮过后混进了侍卫队伍里,原本想着若是隋侯钰真的像他们猜想的那样受了伤,那她就可以趁此机会去补刀,完成自己的复仇大计了!
但她也没抱太大的期望,毕竟进去了那么多人,都没能找到他的踪影。可谁知偏偏就那么巧,她脚底打滑滚下了一处小山坡,就在那发现了隋侯钰的身影。
她原本是有机会一刀杀了他的,可是隋侯钰看到她之后很是高兴,那么信任她,还要她帮他处理伤口。
她一时心软,竟没能动得了手。
那几名刺客来势汹汹,隋侯钰与他们搏斗多时才勉强将他们斩杀,可他自己身上也挨了两刀。
她看到他那副样子,竟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痛快,而是有一丝……心疼?
庄瑶荷手下用力,狠狠地将指甲嵌进肉里,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隋侯钰是她的仇人,她怎么这么轻易的,就忘记自己的仇恨了呢?
喝完了药,宫女知绿细心地替她擦了擦嘴角,便要行礼告辞。
“等一下。”庄瑶荷出声,唤住了她。
“娘娘有何吩咐?”
庄瑶荷调整了一番自己的坐姿,懒洋洋道:“陛下不许我下床,我实在无聊得很,不如你给我讲讲故事吧?”
知绿福了福身:“不知娘娘想听什么?”
“我听说先帝是个治国有方、勤政爱民的好皇帝,想必一定传有许多佳话吧?”
知绿从小是由宫里的老嬷嬷带大的,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笑着回道:“那可就多了!想当初先帝还是在咱们忠勇侯的扶持之下,推翻了前朝皇帝的□□……”
“忠勇侯?”
“是啊,忠勇侯可是先帝的左膀右臂!陛下也很是信任呢!当年就是忠勇侯和先帝一起……”
……
隋侯钰才修养了三日,便传回来一个消息,说是齐大人在回乡的路上遇害,同行的夫人孩子,还有丫鬟小厮全部被人残忍杀害,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杀人者极为猖狂,抢走了所有的财物不说,还将齐大人的脸划得面部全非,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消息传来,满堂哗然,隋侯钰更是痛心无比,下令一定要彻查此事。
虽然齐大人的行径令他失望,但他也从未想过要置他于死地,而今却有贼人如此猖狂,在天子脚下公然做出这样残忍之事,他绝对不会轻饶!
上朝回来的元侯说起此事,面上一派凄然。
“前些日子在朝堂之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侯夫人不知该如何安慰,也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元舒默不作声地戳着自己碗里的米饭,脑中却飞速地转动起来。
这件事情发生得太过蹊跷,以至于让她觉得,是有人设计好的。
怎么偏偏就那么巧,在齐大人回乡的路上,就遇到了贼人呢?
是他知道什么秘密,所以有人想要杀他灭口,还是他身上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怀璧其罪?
在元舒看过的那本小说里,对于这些朝堂之上的事情都是一笔带过,所以她一时间也想不出这个齐大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但她就是有这样一个预感,齐大人被害,绝不是巧合。
“皇上把这件事交给袁大人去查,希望能尽快查个水落石出吧。”元侯叹了口气,眉头却依旧紧锁。
“这件事,怎么看都有些奇怪,从回京路上收到的举报,到皇上将齐大人贬官,再到如今……一环扣一环,就好像是早有人计划好的一样。”
侯夫人最听不得这些阴谋论,连忙呸了三声,道:“你怎么净往坏处想,若真像你说的,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他的目的是什么?那些指认齐大人的证据,难道还能是假的不成?”
元侯垂下头,没有接话。
侯夫人说的确实在理,齐大人为人和善,为官多年从未与人有过争执,何况他担任的官职又不是那种会得罪人一类的,根本就不会结交到什么仇家。究竟会是什么人,要这么处心积虑的置他于死地呢?
他重重叹了一声,摇头道:“罢了,袁大人担任大理寺卿多年,想必定能查出一个真相来。”
话音落下,只听一声脆响,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竟是元舒不小心摔了碗,碗中的米粒洒落到地上,在她的衣裙上也沾了些。
“怎么这么不小心?”
侯夫人连忙站起来,拿过手帕替她将裙摆上沾着的米粒擦净,又唤了小厮过来收拾地上的残局。
元舒后退两步,接过侯夫人手中的手帕,道:“母亲不用管我了,我自己来就好。”
将裙子擦拭干净后,她便行礼告辞:“我吃好了,就先回房歇息了。”
侯夫人见她脸色不好,以为是她又有哪里不舒服,关心了几句之后,便叫她回去歇着了。
元舒走出正厅,连着做了好几次深呼吸,这才将自己的心跳平复了些许。
天知道,她刚才听到元侯说的那句话时有多么震惊。
大理寺的袁大人,正是小说里抓到元侯通敌叛国的证据,给他定罪,让整个侯府由此败落的重要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