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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家出走

入画 宋祁sq 2556 2021-04-24 12:08

  靖文二十七年,靖文皇帝御驾亲征,退强蛮,扩疆土,同年皇后诞下嫡子,名唤傅承平,全国赋税减半,以安生民。

  “我觉得张家不错,这家底不差,又是读书人出身,续儿到那边不会被亏待了。”

  “太早了吧,咱得好好拾掇拾掇。”

  “张老爷已经发话了。”

  衣着朴素的夫妻俩躲在房外偷偷商量着嫁女儿的事,出来起夜的秦绪藏着一旁,听完了他们的想法。

  秦绪是家里的长女,模样生得精巧,但是被尘土盖住了白净的脸庞,今年才八岁。

  她悄无声息地回到床上,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弟弟将脚搭到了她的肚子上,打断了秦绪的思考,她微微皱眉,转了个身靠着床沿睡,整个身子只占了一块床板的宽度。

  早起都是雾气,吃完早饭后她就将火折子放进了袖口,又要下地去了。

  午后最是炎热,夫妻俩将草帽覆在脸上,躺在树下就睡去了。

  一点火星因风助长了威势,渐渐蔓延,烟熏味将人唤醒,而秦绪早已没了踪迹。

  她的行装很简单,不过一柄柴刀和一套男装,这是从弟弟那边偷来的。

  被人利用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啊。秦绪闭眼靠在树下,脑子里闪回了一张张破碎的画面,本不应该属于这个身体的记忆。

  到底忘了什么?宋祁睁开眼晃了晃脑袋,脑中却愈发混沌。

  一夜就这么过了,晨起胃有些痛,她按了按腹部,方才想起现在第一要义是活着。

  林中走兽不少,可以她现在的身手根本不可能抓到,只能摘些浆果饱腹。

  城郊有一间旧庙,进去之后可以看到供桌上还摆着新鲜的贡品,里面供奉的是一位持枪大将。

  宋祁伸手触摸着刻痕,“刻,石刻……”

  下雨了,有行脚商到此避雨,拿出了他们的干粮和烧酒,香味充满整座庙宇。

  见宋祁衣衫褴褛,一人道:“小鬼,过来。”

  宋祁只是定定看他,没有回应。

  一块烧饼被丢了过来,饼从纸袋里脱出,沾染了地上的尘土。

  这几日来头一回看到人吃的食物,说不馋是假的,她探手过去,掰掉了脏的部分,而后便将它放进了口中。

  “多谢。”

  雨声渐大,人们谈话的声音也随之加大,宋祁却只是坐在蒲团上,眼神没有聚焦,只能照见深邃的黑,她仿佛处在自己的世界中,与一切隔离了。

  这样空洞又迷茫的眼神,放在一个孩子身上是极其突兀的,甚至让人害怕。

  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宋祁识趣地离开了,即便在深夜。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为谁?”

  念完词,宋祁陷入了沉默,奇怪的感觉,对象不是师父,可还有谁,能轻易牵动自己的心绪。

  莫不是又欠了某人一些债?

  玉泉村的村尾处住着一个石匠,皮肤黝黑,有着很深的皱纹,家里的摆件家具大多是石头所制,但却不如他的作品一般精致,纹理都比较粗糙,他家的院子里也都摆着石料,很容易就可以辨认出来。

  宋祁隔着篱笆看他凿石,看的时间久了,那石匠忍不住出来了,语气并不好。

  “你到底要做什么?”

  “拜师。”

  “我不收徒。”

  “下人呢?”

  “没钱。”

  吃了个闭门羹,宋祁并不气馁,瞧这天色,找了个地方将就一晚,第二日便又来了。

  石匠拉了个板车准备去采石场,宋祁便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一直到采石场,石匠也未曾理过她。

  采石场分为两区,一个是正在开采区,一个是存放石头的地方,石匠站在石堆中间,仔细挑选着。

  宋祁站在一旁,原先没有任何行动,忽然间她伸手指了埋着的一块,“它,最好。”

  她指的是一块纹理细腻的大青石,石匠看了一眼,道:“学过?”

  “好像,看过。”

  “眼界真高,普通人用不起。”

  石匠说完转头又去挑选了,宋祁这下便彻底噤了声。

  采石的动静大,都是炸药炸出来的,因而离村子有一段距离。

  石头搬上车,宋祁就主动扶上了车把。

  “为什么跟着?”

  “为了活着。”

  石匠仔细端详了宋祁的脸,“看你这样的,给大户人家做丫鬟很简单。”

  “不喜欢。”

  “为了活着,人怎么能按自己的心意来做事,你没得选。”

  宋祁的回复依旧简洁,“有。”

  她只将石头推到门口便停下了,站在门外道:“我不会放弃。”

  “随便。”

  站在外面一会儿,宋祁脸色忽变,扶着篱笆抓紧离开了石匠家,入了林子。

  连日来只靠浆果饱腹,现在只觉得胃绞痛得很,她倚着树,背佝偻着,手指深深插进了泥土里。

  发丝夹着汗粘在一处,贴着头皮,衣衫也早已被石头勾破,原先穿的就只是灰布,这下更像个乞丐了。

  没有人能想到,他们小心翼翼守护的人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对于宋祁而言,一天中最舒服的时候应当是深夜,不需要为了生计烦恼。

  月光照在水面上,平静得很,她解了发带,褪去衣服下了水。冷水浸润了肌肤,从七窍而入,凉了心,凉了血,凉了思绪。

  衣服也被她带到水下漂洗,从水中出来,衣服湿答答的在滴水,她捡了些树枝,拿出火折子点了个火堆取暖,火光在她的眼中跃动。

  第五日,院中石桌上多了一碗饭。

  宋祁背了个背篓出门,这次的生意很小,不过是做些石钵,便不需要用到车子了。

  “小哑巴。”

  宋祁脚步不停,没有理她。

  “喂!小哑巴,等等我啊。”

  一个人撞上了宋祁的背篓,力道隔着背篓传到了她身上,宋祁顿了一下便不再管她。

  小姑娘跑到了她面前,眼中带笑,她穿着普通的布衣,并不亮眼,但看起来算是干净整洁,她手中攥着个东西伸过来。

  “做什么?”

  头一回听她开口说话,姑娘一下愣了,“你——你会说话啊,我还以为你是个小哑巴呢。”

  “诶,你怎么又不说话了。算了,我家的橘子长出来了,分给你一点。”

  姑娘倒退着走路,宋祁看到了后面一块石头,但并没有出声提醒。

  “哎呀!”

  姑娘一屁股摔在地上,两手都沾了灰,橘子滚到一旁,“你!我好心给你吃的,你也不扶我一把。”

  “你还是当我哑巴就好。”

  “我偏不!”

  装了半背篓的石头,宋祁的脚步却比姑娘还快,惹得她疾步追赶,“你走这么快干嘛。”

  “吃饭。”

  “你爹娘不会给你留饭吗?”

  “我没有爹娘。”

  见她有问必答,姑娘继续道:“那其他亲人呢?”

  宋祁进了门,一下将院门关上,这才回道:“死了。”

  将石头放下,她净了个手就到了饭桌旁,摆在桌上的只有一道素菜,宋祁埋头吃饭,始终未发一言。

  吃过饭,石匠指了床榻上叠好的两套衣服道:“换衣服,都臭了。”

  宋祁闻了闻自己的袖口,反驳道:“不臭。”

  她抱了一套衣服,回身朝他作揖,“养育之恩,永世不忘。”

  “不忘?你先好好想想自己忘了什么再说。”

  “记……得?”

  “现在的你还不够格当我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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