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廷呆呆看着眼前景象。队长满脸震惊，左边耳朵被一颗子弹完全射穿，子弹从右边脸颊飞出，掀开一大片皮肉，半边牙齿，还有鼻腔口腔的轮廓混合着血水，暴露出来，粘液不住的滴下。

　　队长眼睛仍然盯着刘廷，身子僵硬，然后慢慢向一旁倒去，最后不动了。

　　队长身后，董方现出身形，站在唐宽生身旁，手里拿着唐宽生的配枪，枪口冒烟。

　　董方走过来，蹲下来看刘廷。刘廷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来不及说了。”董方用手按了按刘廷胳膊上伤口，“这帮人吸完气后，都他妈是疯子。”然后董方又看刘廷，“本来我想更了解你后，再让你装死出去。”

　　“装死？”

　　“对。一会进来人，你就装死，不要动。他们会送你进１４号工厂，然后会把你当成浮尸扔出去，你出去后，把这个东西公布出去。”

　　董方说到这里，把自己口袋里一个东西拿出来。

　　“什么东西？胶片？”

　　“没时间细说了。”董方额头冒汗，满脸紧张，“你不是来查这里底细吗？这个胶片会给你一切答案。你要公布出去。”

　　刘廷一听到对方说是来查底细，心中一阵发堵，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董方一边说着，一边看队长的尸体，这时候外面已经响起脚步声。董方突然伸手，把那个东西狠狠往队长残缺暴露出来的口腔里塞。往里用力，再往里。

　　“记得一定要让外面的人解剖这具尸体。”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北面来的。这里不会有活口。我们这些保卫，最后为了保住这里的秘密，也会都被灭口。没有活人能出去。一切都拜托你了！１４号工厂，祝你好运。”

　　刘廷还要再问。突然董方抓住队长的手，拿着他手里的枪，对准自己的大腿，一咬牙，突然钩动扳机，碰的一下子弹打到他的腿上。董方浑身剧烈颤抖了一下，大口呼吸，低声骂：“真他妈疼！他妈的！他妈的！人来了，你装死，这里太经常死人，不会有人仔细检查你。拜托！”

　　这时候房门被咚的一声撞开了。

　　几个守卫站到门口，每个人都把枪拿在手里，一看到董方和屋里的景象，都吃了一惊。

　　董方道：“这些吸了毒气的怪物。”董方这时候大腿上的血流了一地，董方疼得脸孔抽搐，对众人说道，“快救我，快救我！”

　　那些人进来，分别去看几个人的情况。有人过来探刘廷的呼吸。董方说道：“这个新来的被那个怪物按住胳膊，压在脖子上，活活给压死了。”

　　那个人看刘廷胳膊上五个手指按出的孔洞，又看到刘廷脖子上巨大的压痕，犹豫了一下，站起身子，去看别的地方。

　　屋子里乱了一阵，没有人再来管刘廷。又过了一会，来了几个工人，被守卫们用枪看管着，进到屋子里来，轻轻松松就把刘廷和那几个人的尸体背起来，背到门外，扔到一个平板车上。刘廷在最下层，那几个人尸体层层叠叠压在刘廷身上。

　　队长的尸体，紧紧贴在刘廷身上，队长仍然圆睁着眼睛，残缺的半边脸就在刘廷眼前。

　　那一卷胶片完全看不到，应该已经被董方捅进队长的气管里。

　　车子晃动起来，一个工人推着，两个守卫拿枪看着。

　　董方描述后，这些人第一次，意识到这些工人的潜在危险性。

　　他们力大无穷，而且几乎没有痛觉。

　　车子不住晃动，刘廷微微睁开眼睛，看着车子推到通道口，坐着电梯到了地下三层，又沿着通道被推出那个地面的大楼。前面一辆小货车停在原地。工人仍然在看守的监视下，把刘廷几个人从平板车放到了小货车上。

　　司机把后车厢的挡板拦上，锁好，然后上到驾驶室，把车门用力咣的一声关好，发动，轰隆。车子颤抖着开始向前开去。

　　开过了那个全都是巨大帐篷的广场，开过了第二道围墙，司机在车上，给大门守卫出示证件，守卫看了一眼车子后面。然后对远处同伴打手势，大门缓缓打开，车子挂档，继续向前前进。

　　又开了足足有五分钟，车子终于再次慢慢停下来。

　　又有守卫过来检查证件，还有后斗上的“货物”，然后大门再次打开，车子挂档，颤动着再次前行，向大门里开去。

　　开过大门的时候，刘廷半眯着的眼睛看到大门上写着几个字：禁区，１４号厂区。

　　车子从大门前开过。刘廷轻轻转头，看着大门慢慢合上。轰隆。震得刘廷心底发颤。

　　车子继续向前慢慢开去，车斗来回颤动。看不到前面，但车子一直没有减速，开的很快。两边高高的围墙，刘廷想起上学时逛过的故宫里面红色的高墙组成的通道。这里的围墙也是红色的，只是在高墙最顶端挂着无边无际的铁丝圈。

　　没有人，没有车子，只有运送自己和几具尸体的这个小货车。

　　开了有接近十分钟，车子终于开始减速。围墙转向，向两边伸展，前面出现一大块平地。一个办公楼。

　　车子转向，绕过办公楼。

　　办公楼四层，红砖红瓦，很精致。墙壁上密密麻麻长着绿色的爬山虎。

　　地面起了轻轻的雾气，四周被树林包围起来，小鸟轻轻鸣叫，空气格外的新鲜。应该是进入山区了。还是一个人都看不到。

　　再往前开了一段，车子慢慢停了下来。轰隆，发动机熄火。司机下车，站在驾驶室旁边等待。

　　远处有小推车轮子转动的尖细的声音响起，还有几个人的脚步声。

　　声音越来越清晰，最后停下了。司机和对方低声交谈，就好像担心声音太高打破这里宁静一样。

　　刘廷听不清他们说话，但司机和那几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向后面走过来。刘廷看到一个人穿着白色的医生褂子，带着帽子，口罩，后面还跟了几个工人，也都戴着口罩，推着运送尸体的平板车。

　　一个工人看到尸体，说道：“这人的脸……”

　　“是枪伤吧？”另一个工人说道。

　　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呵斥的口气说道：“不要乱说话。把尸体卸下来。”

　　司机拉栏杆的扳手，把货箱栏杆放下，几个工人跳上车，搬运尸体。

　　第一个搬的是唐宽生的尸体：“这尸体还有温度。”

　　司机说道：“守卫，刚被打死。”

　　穿白大褂的人皱了皱眉头。

　　工人又顺序把其他几具尸体都搬下去，最后搬刘廷的尸体。又有两个工人上来，手里拿着水桶和长柄的地刷，开始刷洗货车车厢。

　　穿白大褂的人转身在前面走，其他人推着车跟着。刘廷不敢睁开眼睛，任由身子随着平板车晃动。车子一直往前，走了一段倾斜向上，应该是上了一个斜坡，然后突然周围声音回音大了起来，应该是进了一个巨大的车间里面。

　　车子突然停了。穿白大褂的人命令的声音响起：“把他们处理一下。”然后那个人脚步声响起，走远了。

　　刘廷听到众人忙碌声，一具一具尸体被搬下来。过了一会自己身前身后有人的声音响起，自己的胳膊和腿突然被人抓住，两个人小声喊着一二数字配合抬起刘廷，向旁边费力的移动，移动了一段距离后，两个人又查着数字同时甩动刘廷身体，同时放手。刘廷感到自己被抛出去，向下落，咚的一下，重重摔在地上。头向后磕去，猛地摔到了一个软软的圆柱形物体上。应该是一个人的胳膊。

　　那两个人脚步声响起走远。但又有一个人走过来，不知在对刘廷身旁的尸体做什么，刘廷只能听到熙熙簌簌的声音，旁边尸体在不停地轻轻摆动。

　　过了一会，摆动停止了。那个人脚步声响起，又咳嗽了两下。然后拽着一辆小车子，车子小脚轮吱呀的响声。那个人走到刘廷身旁，车子也停下来。那个人蹲下，刘廷立即感到那个人手开始解自己的衣服扣子，然后往下拽衣服，拽下衣服后，又开始脱刘廷的裤子，刘廷动也不敢动，任凭那个人把衣服都脱下去。扔到后面车子上，又把刘廷身上十块贴身的大洋扔到车上一个袋子里。硬币发出互相碰撞声响。

　　之后那个人就拖着车子走开了。

　　四周安静下来。但刘廷脸孔朝上，不知道周围是否还有人，不敢睁开眼睛。这样等了七八分钟，又有人脚步声响起，那个人走到距离七八米的地方停住了，用力咳嗽几声，然后又没有动静。

　　刘廷心底紧张，不知道这个人要做什么。突然水管水柱喷出的声音响起。然后那个人扭动水管喷水的方向，开始用水一具一具冲刷眼前的尸体。

　　那个人一边冲着，一边跨过一具一具尸体，仔细冲刷。最后走到刘廷旁边站住，水从上到下不停地冲，冲了一会，突然水柱停了下来，之后那个人又咳嗽了两声，拖着水龙头离开了。

　　四周再次安静下来，完全没有动静，刘廷等了一阵，忍不住睁开眼睛，眯缝着往外看，只看到自己身旁躺着七八具尸体，那个脑袋被子弹掀开一大块的队长，就躺在自己身旁。浑身和头发都湿漉漉，眼睛圆睁，呆呆看着刘廷头顶后方，一动不动，一具包着皮的骷髅。

　　那卷胶片，还在队长的肚子里。

　　自己和尸体们是躺在一个巨大的钢制类似洗澡池的池子里。屋门紧闭，没有任何人。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等待午夜，那些人来抛尸，把自己连同那些尸体抛进海河里？

　　刘廷感到浑身开始发冷。钢制的底板散失热量，自己身上喷上的水冰冷。但刘廷不敢动弹。就这样又等了不知道多久，仍然没有人来。屋子里不知道哪个角落传来滴水声。刘廷看着天花板发呆。

　　自己的女儿和老婆怎么样了？

　　她们是否成功逃到美国领事馆？现在是否已经坐上远洋邮轮出发往美国？

　　对了，还有那个女人……陆茜……

　　她是有心欺骗自己吗？

　　陆茜……

　　陆茜……

　　她也许不知道，自己现在竟然到了这里……

　　如果再次相遇……陆茜会有怎样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