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一章众里寻他千百度]
第6节死党提亲,帅哥送礼下
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同时也很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昨天关于翡翠极品的分析和论断,简直是一种愚蠢的卖弄。
田园笑着说:“甭难为情嘛,从另一个角度说,它也算是极品。因为我曾让一个老和尚开过光,他说开光之后就会成为我的守护神。但是,一旦我带着它战胜过一次灾难,必须把它送给我的福星。然后它还会成为我福星的福星,使我的福星此生遇难呈祥,遇祥添光。小刘,你信这种说法吗?”
我笑着摇摇头说:“我是学医的,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只信科学,不信所谓的开光。”
“但是我信,你看不是已经灵验了么?”他认真地说。
“那不过是巧合罢了。”我坚持自己的看法。
“是不是巧合,咱赌一把好不好?”他坐直了身子认真地说。
“赌什么?”我也认真了。
田园想了想说:“我现在遵从那和尚的嘱咐,把它送给你,你可以用它测试一下,如果能将你遇到的第一个比较大的困难解决了,就算你输,把你的电动车输给我。反之算我输,我赔你一辆汽车。咋样?敢不敢打这个赌?”
我问:“一辆汽车?该不是玩具车吧?”
田园说:“哪能是玩具车呢?是真车。”
“行!这个赌你输定了。”说着,我毫不在意地顺手把它装进我的风衣口袋,那半截红绳儿还垂挂在外面。
田园说:“装在口袋里不算,必须戴在脖子上,而且不能取下来,更不能掉在地上摔碎了,否则就算你输了……把它保护好啊,它可值一辆汽车呢。”
你瞧,这田园可真逗,不过我真的把它小心翼翼地挂在脖子上,并且将它塞到羊毛衫领子里面了。并且对他说:“我可要去挑选汽车了?到时你不许反悔!”
小王拿着饭盒回来了,我告辞,田园说:“再见!刘大夫。”
哈,我算是摸到规律了,有人时他叫我刘大夫,没人时叫我小刘。
刚走到走廊外面,见对面妇产科过道里吵吵嚷嚷的,她们的主任正在小声劝着两个女人,大约是病人家属吧?
医患纠纷是常有的事,我也懒得去看热闹,钻进电梯就要下去。
黄莺也过来了,她抢前两步挤进来。电梯开动后,黄莺说:“唉,李钧出事了……”
李钧?他怎么了?
下去再说吧。
我俩到了车棚,黄莺对我说:“事情是这样的,有个五十五岁的女患者,原本因多发性肾囊肿在泌尿外住院,等候手术。借着住院容易报销医疗费,她就趁便跑到妇科复查她的子宫肌瘤。李钧先用双合诊的手法给她摸了,说她的子宫不大,估计肌瘤和子宫都已经萎缩了。说回头憋尿之后再给她做个B超,以辅助确诊。”
“然后呢?”我问。
黄莺说:“这患者又说自己多年前有过宫颈糜烂,也想让医生给复查一下。这不就要用窥阴器了吗?问题就出在这里了。而这位女患者据说30岁离婚后没再结婚,独自抚养女儿长大,43岁就停经了。你想,没有性生活的刺激,她不光是卵巢早早萎缩了,那阴道也早早萎缩了,干涩而不畅通。”
我说:“你们把人家的隐私搞得这么清楚?”
黄莺说:“你好是不知道啊?来我们这的患者,什么时候初潮,最后一次月经是什么时候,怀过几胎,生过几个,第一胎是何时,最后一胎在哪年,这都是我们必须问清楚的啊。至于30岁离婚没有再嫁,那是她自己说的……”
知道了,你接着说吧,后来怎么了?
黄莺说:“对于这样一个过早停经的老年女患者来说,这李钧作为医生他犯了四个错误:第一他选用的窥阴器型号偏大了,第二他没对窥阴器做润滑处理,第三他放窥阴器的手法有点粗暴。当时那女患者疼得哎呦一声,张口就骂:你这个流氓!想整死我啊!李钧这两天正气不打一处来呢,就犯了第四个错误,他回骂人家说:谁是流氓?我怎么流氓了?给你放的不是生殖器而是窥阴器,怎么就流氓了?”
我倒吸一口冷气说:“怎么能这样?这下坏事了!”
黄莺说:“谁说不是呢?人家不依不饶地,非要李钧给健康损害赔偿和精神损害赔偿。”
我再次念叨着:“哎呀,这李钧也是,怎么这样不理智呢?”
回家后看我的外婆外公都贵体无恙,我就放心地美美地睡了一觉,李钧的事也就被我搁置到九霄云外了。
下午睡醒后无意间摸出跟田园打赌的那个挂件,越看越觉得喜欢。那观音衣裙飘垂,欲舞欲动;俏脸含笑,呼之欲应;全身上下绿茵茵的,几乎没有一点杂色。那种绿呀,能美到人的心坎里。就是朱自清再世,他能重新写出一篇《绿》来,怕也描摹不出这观音绿色玉体的美……那莲花底座也很精致,每一个花瓣儿都像真的一样,条条叶脉都清晰可见,只是颜色比真的莲花要深一些……
越是完美的东西,就越容易是作假的,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昨天居然闹了大笑话,把一个漂亮的工艺品判断成是翡翠极品,让田园笑话我了。想着,想着,我又想起跟田园的打赌,不禁又独自傻傻地笑了。
下楼来看见我外公在拖洗地板呢,拖完地板又去倒垃圾。我想,我外婆真乃神人也,怎么把丈夫调教得一辈子服服贴贴。倘若她把驾驭男人的本领给我妈传授一点……不过我又想,这丈夫好不好,恐怕跟妻子的驭夫术没有多大关系。要说我爸年轻时对我妈也是言听计从的,他也是这几年有钱了才变坏的。他若没钱,凭他那啤酒肚体魄,见人只会点头哈腰的风度,高中没读完的学历,那个风骚的小麦怕是看都不愿多看他一眼吧?
正七想八想的,我的手机响了。打开一看,又是田园的短信。他说:“睡醒了吗,有观音的保佑,你一定睡得很香吧。”
我想了想,便回复说:“正相反,它老是在我脖子上晃来晃去,害得我睡不着,现在还犯困呢,你该当何罪啊?”
田园的回复是:“你的话谁信啊,你肯定睡得不错,要不,就不会用这种语气给我回短信了。”
我惊讶了,发短信问他为什么。他的回复是:“如果真的因为它而没有睡好,你的语气会比较客气,那种冷冰冰的客气,才包含着真正的不满。可是你却质问我该当何罪啊?这就让我有了另外的解读了。至于我是怎么解读的,我现在不告诉你。”
我愣住了,这家伙,太贼了!看样子他看出我是在向他撒娇……
过了会儿,他的短信又来了,这次是:“怎么没音了?我估计你此刻正在佩服我。觉得我太聪明了,一下子就猜准了你的心思,对吗?如果我说对了,请不要否认啊。”
我真的无法回答了。我一贯以聪明人自居的,怎么被一个田园把心思摸得这么透呢?
我又发短信问他:“你怎么不打电话光发短信呢?”
他回复:“司机在我身边,不方便,同时也怕你的家长听见会误会我。”
怕被人误会?这说明他不想公开追求我?或者说根本没有追求我的念头?不过反过来说,如果他现在就有了追我的想法,那才不近情理呢。想到这里,我自顾自地笑了。
我外婆说:“星星啊,你总在笑啥呢?”
我说:“外婆啊,我笑是因为来电了。”
外公纳闷地说:“什么来电了,今儿没停电啊。”
我不回答他,继续看着手机上的短信笑。
外婆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动不动就像中了魔症一样,不是对着手机憨笑,就是对着电脑憨笑。”
唉,众里寻他千百度……田园真的是灯火阑珊处那个人吗?
吃了外婆做的河南饭——白面饼子和面疙瘩汤,我要去上班了。
初冬的天,已经寒气逼人了,我迎着寒风一路快骑。一进我妈的病房,赶忙将手伸到我妈的怀里暖着,冰得我妈打寒颤。
我爸来了,拿的饭是雪里蕻木耳素馅饺子,还有我妈爱吃的红烧日本豆腐和清炒西芹。都是让厨师专门做的。一听我在家吃过了,我爸说:“那多出来一份,不就糟蹋了吗?给别的病人吧。”
我灵机一动说:“给隔壁那个病人吧,是我做的手术,他家人不在这里。”
过来一看,田园真的还没吃饭,司机出去买饭了。我一说,他一点没客气就欣然接受了。接着便给司机打电话让他自己吃,不用捎饭回来。我把饺子和豆腐西芹给他用两个饭盒分别盛了端过来,笑着让他慢慢吃,然后我又回到我妈的病房里。
半个小时后,他发短信说:“饺子和菜都很好吃,不用谢了。”
我哈哈笑了,这“不用谢”应该是我说的,他却替我说了。我妈问我笑什么,我将短信念了一遍。我妈说:“这人挺有趣的。”
不知怎么,我想起第一次见田园时,他那双深沉而忧郁的眼睛……
突然隔壁传来嘈杂的人声……看来是田园的朋友或下属们来探望他了,说说笑笑好不热闹。这个时间段,医护人员是不干涉病人这些事儿的。
几十分钟后,隔壁没声了,我的手机却有声了,是田园的电话。他说很有多鲜花,想跟伯母分享。我说谢谢,便去打开房门,司机小王拿着两个花篮来了,田园居然也跟在后边,依然用手捂着下腹的切口,慢慢地走路。
小王放下花篮就退出去了,我以公事公办的态度给爸妈介绍了田园。他俩一看是个年轻的病人,又是我给做的手术,就像接待老朋友家的孩子一样,慈爱地给他让座。
田园也像本家子弟一样恭敬而亲切地安慰着我妈,让她不要担心,不要着急,说现在医学发达了,摘除胆囊都是小手术,几乎没有风险。如果是刘大夫亲自做,就更不必担心了。还向我妈转述了张大江第一天查房时表扬我的那些话,听得我妈乐呵呵。
我妈也关切地向田园嘘寒问暖,问他什么病,现在还疼不疼等等。当然也少不了像她这个年龄段的其他大妈一样,见人就要查户口。总是不合时宜地问人家一些不该问的问题,比如说你多大了啊,哪里毕业的?学什么专业啊?工作几年了,成家没有啊,家里还有什么人啊,都在干什么呀,老家是哪里啊,何时来此地啊等等。
田园看起来一点不介意我妈的唐突,他一一认真回答。我才知道,田园是山西人,小时候随父母迁居北京。他父亲还健在,已经70岁了,母亲已经去世。他有一哥一嫂,都40多岁。哥哥是公务员,嫂子在中学教书。目前他父亲跟他哥哥一起生活,每天照料孙子上学。
田园是同济大学毕业的,后来在北京医科大读的硕士和博士,专业是药品研发。他领导的药厂只是他们药业公司的一个基地,所以他每年都在北京的总公司和这里药厂两头跑。他的老板也是山西人,跟他父亲是挚友。
我太佩服我妈挖掘人家个人资料的那种执着了。真怕继续问下去,她可能就要问人家年薪多少年庚几何了。我爸也拦住我妈说:“他做手术才三天,不要让人家多讲话。”
我妈抱歉地笑笑,田园也趁便站起来告辞:“伯母先休息,有空我会过来陪你聊天。”
田园刚一出门,我妈就一个劲儿夸他:这小伙子真不错,眼睛里透着灵秀,言谈中透着实诚和厚道。虽然穿着病号服,又弓着腰,但看得出来个头不低,身板很结实。还是个博士呢,学历比咱星星还高,但不知有没有女朋友……
一听我妈观察得这么仔细,说得这么认真,像真的是替我相女婿,我笑得倒在床上揉肚子。笑够了,对她说:“老妈,你现在退休了,干脆开猎头公司吧。”我妈问什么叫猎头公司?我告诉她,猎头公司是搜罗招揽人才的。你要开猎头公司,就专门搜罗天下适龄男青年,将他们一网打尽,好供你女儿从中挑男朋友。
我妈说:“死丫头,没一点正经的。过了年就30岁了,你就一点不着急?”我爸说我妈:“天下未婚男博士多了去了,总不能见了就想招女婿吧?人家不过是咱星星的病人。”
我也说:“老妈呀,你跟他接触可要注意,别越过界线,那对我影响不好啊……”
其实,我这也是告诫自己。现在还不能对田园真的来电,即便真的来电了,表面上也要收敛,他仅仅是我的病人……即便有可能发展成为别的关系,那也得等他出院以后……
我又想,他对我到底有意思没有呢?他为什么要用那个工艺品挂件跟我打赌呢?这是不是为了保留一个今后继续跟我搭讪的借口啊?
我妈又在叹息:“转眼就是春节了,过了年星星就往30岁奔了。”
我爸也说:“过了30岁这个大坎,你学历再高,业务再强,都会失去优势的。你看那些剩女,哪个不是高学历高素质的?向上找吧,都是已婚男士了,向下找吧,人家男生的眼睛比你更朝下……”
我知道,再说下去,我就是该往垃圾桶里扔的货了。于是我朝我爸翻着白眼,但却对着我妈说:“我这辈子不找男朋友了,免得遇到我爸这样的男人。”
我爸爸紧张地看着我,我妈也奇怪地问:“你爸这样的男人怎么了?”
“让他自己说吧。”我故意说得含糊些,给我这可恨的老爸制造一点紧张空气。果然,我爸的脸一片土黄,像是血色素降到五克以下了。他说:“星星你别瞎胡闹……”我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看你这做丈夫的,我妈在这里看病,你好像不关心啊,只顾没完没了地在走廊里打你那生意上的电话。”
我爸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血色也回升了两度。
我妈说:“唉,生意是他的命。”
后来我爸回家了,我跟我妈谈了很久。我让老妈不要老是用我爸以前的狼狈境况来刺激他,也不要老是以他的恩人自居。要多肯定他的成功,多赞赏他对家庭的贡献,对他温柔一些。不然,也许会把他逼到别的女人那里。最后我说:“老妈啊,像我爸这样的经经济上的成功男人,只要你放手,在社会上还是很抢手的。”
我妈却以对我爸坚如磐石般的的信任说:“你爸不会,没有我,他哪有今天?还不知会被那个乡下女人坑到那一步呢?谁背叛老婆,你爸他都不会背叛我?”
哎,我那被欺骗,被损害却懵懵懂懂不觉醒的老妈呀,可让我怎么说你好啊?到头来,却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我这算操的哪门子心呀。